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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不是“阿贝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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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多二号视角
我想杀了旅行者。
她在雪山里与同伴们嬉笑打闹或是并肩作战时,我看着她的背影无数次这样想过。
她乖乖低头的时候,露出脆弱的脖颈,在无意识摩挲着这一截新雪一样的皮肤时,我心中的恶意无限膨胀。
蒙德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国度,除了终年不化积雪的龙脊雪山。
龙脊雪山,传说中的邪龙杜林的葬身之地,是碎骨一样的冰雪天地,比起敬畏人们对它更多是恐惧。它就像是一座白色坟墓枕卧在蒙德与璃月的交界处,深入腹地之人从来都是死的比活的多。
我因龙血而复苏,像一个幽灵一样生活在这座坟墓里,打交道最多的大概是尸体,捡一些散落的冒险家日志和杂七杂八的书本权作打发时间。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很久,直到我遇见了那个“阿贝多”,让我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有了一个计划。
我想爬出这座冰冷的墓地,取代他,夺得我存在于世的新生。
为此,我必须除去所有潜在的隐患——尤其是那个直觉敏锐到可怕的旅行者。
杀了她,我就可以守住秘密,可以再无弱点。
只是,计划里不停地产生变数。
我没有想到,那个“瑕疵品”已经将大部分事实和盘托出。
荧知道“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甚至在我试探时,很奇怪地反问“我”,“异类?这有什么,我不是一样?有事可千万别瞒着我,我可是会记仇的”,末了,还不忘做个鬼脸。
这份全身心的包容信任与永不抛弃,是我被当作失败品销毁时,在龙腹深处怨恨过幻想过却明白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瞬间,我对于这个“瑕疵品”产生了不愿意承认的羡慕。
我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先遇到她的人是自己,我是不是也能轻松地将过往和盘托出,被包容信任。
我感到挣扎,但却更加用心地扮演这个“瑕疵品”,知道自己还是会有暴露的一天,却没办法放手。
帮她把被风吹歪的帽子理好的时候,我猛然惊觉我已经会发自内心自然而然地对她微笑。
因为模仿而失去自我了吗?我这样想着。
是的,我不是“阿贝多”。
或许,假的身份里,已经创生出真实的感情。
我几乎感到了悲哀。
》》》》荧视角
越往雪山深处,风雪越大,仿佛阴郁得化不开的诅咒笼罩住每一个试图接近它核心的人。
冒牌货走在我身边,倒是很绅士地为我遮挡一部分难熬的酷寒。
交谈间,我能够看得出他非常博学,懂的知识也非常杂,天文地理、小说文学都能接上两句。不过一旦涉及某个名词阐述,就颇有掉书袋的嫌疑,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背诵书中的原文。
这家伙该不会脱离社会太久,不会好好说话了吧,我在心里暗暗腹诽。
但是他意外很会察言观色,比如此刻看出我的心不在焉,“荧,小心点,这边的路比较滑。”
我抬头看他,苍蓝的眼眸就像是厚厚冰面反射的冷光,令我读不出背后的潜藏暗流。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会伤害我。
“话说,昨天晚上我讲的故事怎么样?”我随口换了个话题。
“怎么,还要听观后感,”他失笑,眸光闪了闪,语气戏谑又亲昵,“荧……老师?”
阿贝多老师知道你拿他的脸做这种事吗?!
我心里吐槽欲愈发加深,但是面上反而装得一派平静,知道他在逗我玩,所以我也不客气:“好啊,那你讲,讲不好可是有惩罚的。”
“嗯……过度美化的学龄前读物?”他用手抵住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吐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直接让我捏紧了拳头。
我也是有好好构思的啊!可莉都夸我故事讲得好呢!!!
“你是不是在想,你讲的故事很受可莉欢迎,”他扫了我一眼,分明是疑问句却用了平板的陈述句,“我又没说错。”
“……”
这种被看破而且无力反驳又让人生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抬了一下手,我偏头躲过去,决定就此和他划清界限。
可恶,我才不要和你们这种文化人玩文字游戏。
他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那不如我重新改编一下?”
他转过头去,带着我走向雪原更深处,在无人踏足的荒原留下并排的两双脚印。
“很久以前,在神的权柄无法企及的国度,有一群人拥有无上的智慧,不用风元素便可在空中飞翔,不用岩元素便可盖起高楼,不用雷元素也能使用电力……其中有一位天才炼金术师更是实现了第八奇迹——创生。”
“人有父母,便有来处;父母逝去,便有归处。人类本身就是身处千丝万缕的奇迹之中,而人造人的诞生便是空中楼阁。”
“所以,失败品只剩下被丢弃的命运。”
我下意识看向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制造者给予他完美的躯壳,却唯独没有赋予他意识,无痛无觉地葬身龙腹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命运之所以称之为命运,大概就因为它的不可测性。巨龙死去,龙血令沉眠的他拥有了自我。”
“他苏醒的时候,不懂善恶,没有伙伴,遇见的死人比活人更多……邪龙的毒血滋养他的生命,或许也将诅咒永远与他拴在了一起,让他成为一个不知情爱、随时堕落的怪物。”
他缓缓转身,神色平淡到漠然,眼眸已经不再是熟悉的苍蓝色,变成像是浸润鲜血一样的赤色,无端让我联想到绯红玉髓。
“你……在怜悯我,还是在害怕我,荧?”
他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进眼底,最后喊我名字的时候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
我心头警铃大作,可是我行动比意识还快,有道是输人不输阵,不退反进,在对上他眼睛的时候,我突然就开始口不择言:
“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揍过东风之龙特瓦林、单挑过北风王狼安德留斯、镇压过漩涡魔神奥赛尔、直面过雷电将军无想一刀的旅行者啊!”
“……”
嘶,总感觉他看我的神情好像有点复杂。
“……总之,你很弱的,有我在,你完全不用担心这种情况……”
我连忙反手进行一个补救,试图缓解尴尬。
但是……我心虚地感觉到他快被我气笑了。
也许传奇列传里,这种时候主角和邪恶的反派应该打得天昏地暗、至死方休。
可是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我不是主角,他也不是邪恶的反派,我同样并没有一定要拔剑的理由。
“你也知道,蒙德是很自由的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说来你可能不信,风神巴巴托斯其实还在整天摸鱼、为了买酒至今还欠我一首曲子,所以你完全可以多出来走走嘛。”
“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为什么不去证明所谓的‘失败品’可以‘成功品’活得更好,对那个所谓的‘命运’进行狠狠还击?”
“所以……”
他眼神非常专注地看着我,那是一种夹杂了希望和绝望的目光,可惜那时候我并不能理解。
我忍不住越说越带劲,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抱住。
此时,正午的阳光破云而出,千里冰封反射刺眼的死白,我恍然惊觉脚底冰面下一改深不可测的死灰,反而逐渐泛起不详的红色液体。
如果站在高处俯视,也许会在这一刻发觉,这片冰层底下的红色液体如同有生命一样,以一种相当稳定的频率不断张缩,那种形状、那种规律——宛若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而我们正站在这一颗“心脏”上。
他紧紧抱住我,我感到有什么未知的力量束缚住了我。
脚下猩红的液体像是嗅到猎物的野兽冲撞开冰层,死死攀咬上我的小腿。
猩红液体接触到我皮肤的刹那,似乎有巨大的茫然击中我的心脏,致使头脑也出现短暂的空白。
他好似怜爱地摸了摸我的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额头。
“祝你好梦,荧。”
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一句略带自嘲的叹息,“阿贝多,你来得太晚了。”
我最终被血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