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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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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来来回回看了斐草几次,确定他只是受惊外没什么大伤。
反而是临床的姜高翰伤的比较重。
姜高翰当时以为是鬼,下意识就抡起手边的桌子砸,斐草被捆着,动弹不得。
棠华哪能见斐草吃亏,直接背后一脚踹过去。
姜少爷直接被这一脚踹到墙上,磕到了头,回头要拉着棠华跑时,又“咔吧”一声扭到了脚骨。
……
棠华第一万零一次怀疑:
自己为什么要拉这个傻东西下水?
要是房间内真的是一个有行动能力的张贵夺,他拉着姜高翰不是给人家送上门打?
姜高翰被绷带缠着腿,桀骜不驯的少爷这一刻有点可怜。
他对着旁边床上的斐草侃侃而谈:“老斐,你这个抗打能力很强啊,真的很强。”
棠华的电话响个不停。
他走到廊道里去接。
第一通是棠母:“哎呀,小花儿,我听你姜叔叔说你有个同学被绑架了,你和高翰那孩子都牵扯进去了?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棠母的问题劈里啪啦砸下来,棠华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棠母大手一挥:“算啦算啦,电话哪里能说清楚,妈这就去警察局看看。不得了啦,好好的孩子,要是磕到了伤到了,妈得疼死啊!”
棠华一时有点愧疚,他握住话筒,停顿了两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吗?
对不起仿佛也太单薄了。
棠母又说:“小花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受委屈了?谁给你委屈了,别怕啊别难过,妈这就过去。”
棠母那便嘈嘈杂杂的,应该是一家人都在给他打电话,棠华接了棠母的,别人的就是“正在通话中了。”
停顿了一会,几个佣人在轻声说着些什么。
棠母说:“小花儿,你哥说离警局近,现在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妈就不去了。有什么事,你就跟你哥说,让他给你做主,他做不了主,还有爸妈呢。小花儿,别难过,妈亲手给你做饭,给你炖最喜欢的汤好不好?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棠华的声音软下去:“好的,妈妈。”
报警电话是棠华打的。
警察到了之后,将在场的人都带走了。
棠华绞尽脑汁将斐草摘出去。
于是故事是这样的:
昨天在如意楼时,斐草和服务员起了争执(有如意楼监控为证),服务员心怀怨恨绑架了斐草,然后引去棠华(棠华手机上的照片短信为证),姜高翰察觉不对跟了上去。
斐草为人机警,和歹徒勇敢搏斗,“机缘巧合”之下,诱使歹徒说出多年前的一场血案,并有录音笔为证。
一场无伤亡的小案件,却牵扯到了7年前震惊南城的“611惨案”,又牵扯到了南城最权贵的两个世家继承人。
一时警察局通宵旰食,审讯室的灯亮了一夜又一夜。
张贵夺嘴硬的很,直到听到了录音,才阴瘆瘆地笑道:“我要见他一面。”
那个“他”自然是斐草。
犯罪嫌疑人张狂的表示:不见斐草一面,一句话都不会说。
医院的灯带点冷色的白,给斐草勾出一点柔和的轮廓,姜高翰没有转床位,他自认为和斐草是“难兄难弟”,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棠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由失笑:
书里,这两个人本应该是最大的冤家。
一个男一,一个男二,为了一个女人打的头破血流。
不,应该说是姜高翰单方面挑衅斐草,然后次次带着一肚子气无果而归。
然后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现实世界里,这两个人却聚在一起。
依旧是姜高翰单方面撩拨斐草,对方稀少回应他,偶尔“嗯”上一两次,语气全是敷衍。
姜高翰已经自我感动剖心挖肺,说着说着就说到陈蕴娇。
“想不到我们看女人的眼光也很相似,不过兄弟妻不可欺,唉,竞争对手是你,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
斐草打断他:“我不喜欢。”
“啥?”
斐草:“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我跟她没说过几句话。”
“真的?”姜高翰就差原地蹦起来,可惜肿着的脚腕阻挡了他。
他说:“哎,斐草你这样,我是真想和你做兄弟,这样,你说,你喜欢谁,哥帮你追,帮你想办法。”
斐草勾了勾唇,一时给人很温柔的感觉。
但至于那个人是谁,他却始终没说。
棠华倚在门口,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只觉得,一时间,百感交集。
斐草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是谁?
是……他吗?
棠华垂眸看着自己,医院里有些热,早上是斐草帮他把袖子折了三折,他能看见平坦的褶子,能看见自己手臂洁白,手腕处更是透明的可见里面血管。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心上涌起期待:
斐草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他越想思绪越开。
和斐草认识那么久了,也没见他身边有别的人,就连李哥也说自己是他唯一接纳的人。
自己长得还可以,别人都说好看,尤其是棠母简直可以吹出一朵花来,棠家也算富贵人家,家里人都很好,没有别的豪门那样复杂的利益关系……
他越想越远。
直直想到他和斐草第一次见面。
斐草指着路边花坛:“你看,有花有草,就像我们,花和草,挺配的。”
是啊,挺配的。
兜兜转转。
他仿佛又回到夏天的那个小巷子里。
直到一位警官来到这里。
小警官挠着头:“我找斐草同学有点事情。”
等他在里面说了一遍后,棠华首先表示:“不行。”
姜高翰点头:“不行。”
开玩笑,让斐草见那个杀人犯?
不行。
没商量。
*
张贵夺坐在审讯室里,前面是一面玻璃窗,室内光开的很强,正常人待在里面眼睛会生理性地受不了。
他闭着眼睛,双手铐在椅子上,还有心情屈指一节一节地去敲。
是用摩斯密码敲着小调。
“你找我?”
斐草冷着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另一个室内,棠华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脑屏幕,同时还有几个警察严阵以待,密切监控着那里的一切。
张贵夺睁开了眼,瞳孔里全是压抑疯狂:“嗯。”
“我记起来你是谁了。”
“我关在这里几天,每一分脑里想的都是你,无时无刻都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栽的。”
他的视线一片狂热,捆绑在椅子上晃动身体摇动,在身后划出刺耳的声音,终于隔着玻璃窗,将脸贴上去,整个五官放大在斐草的面前。
“你是那个小孩对不对?”
“哈哈哈哈,你是那个女老师的外孙对不对?当日法庭上就是你,站出来的那个孩子是你吧。”
他放声大笑。
笑完仿佛在回味过去,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声音犹如恶鬼,一击中魂:
“那个老师是我见过最凶的老太婆了,一刀砍上去她还在骂你,她的眼睛好漂亮,真想让人剜下来收藏……对对,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看啊。”
斐草垂眸,森森寒意,眸里全是戾气。
他轻轻问:“是吗?”
张贵夺的声音犹如撒旦,充满诱惑:“是啊。”
斐草靠在椅子上,仰头,露出分明的喉结,这个角度显得他更瘦,单薄又孤单,在监控室里看到他,棠华感觉自己的心软了一下。
手挡在眼睛上,指缝里露出空隙,斐草甚至能看到屋顶的颜色,一水的清冷色系,水泥底,粉腻彩。
他问:“所以呢?”
“你告诉我这个,想做什么?你想让我恨你,想让我在失控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你觉得你要完了,所以想让‘下一个你’诞生。”
“你又为什么判定我和你一样呢?”
斐草摇头:“你错了。”
“张贵夺,我看过你的资料,看过很多次。你有一个赌鬼爹,一个娼.妓妈,从小性格懦弱,你爸妈一有不顺就打你出气。你最爱躲的地方是床底,你现在晚上都不敢上床睡觉对不对?只敢把自己缩起来藏在床底下。你害怕,你没有抗争的勇气,所以你分裂了另一个暴虐的你来保护自己,你到现在都没摆脱他们的影响。”
他仰着头,张贵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那不像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不对,不对!我没有。”
“我杀的,我做的,我不是胆小鬼。”张贵夺双眼通红,狰狞可怖,“他们已经死了,骨头都烂了,他们影响不了我,更控制不了我。”
斐草移开手,贴近玻璃,目色深沉尖锐,像是要透过他的灵魂。
良久,他笑了:“你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我在你的眼里,只看到一个发抖求饶的孩子,他现在嘴里还在喊‘妈妈,不要打我了’,这辈子都逃不出对父母的恐惧,到死也不行。。”
斐草站起来,往门外走:
“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你这样骨头都烂成渣的人,是因为你在一个成渣的环境里长大,我们不一样。”
门边有一个桌子。
桌子上零散放着东西,杂乱臭,是嫌疑人的全部家当。
斐草垂眼,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张纸。
上面抄着一首诗,字迹歪歪扭扭。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水浒传》里鲁智深圆寂的词。
斐草嗤笑一声,将纸撕碎,开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