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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母亲之名(9) ...

  •   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他绝对不是无辜的。

      顾熙望顺利地跟在某个大人身后混进了楼,她用力地拍打着门,企图得到回应,她口袋里还有一支钢笔。

      只要他出来……我就,就杀死他。我的人生是没关系的,并没有任何值得可惜的地方。

      她慢慢地旋开笔帽,屋内的男人果然听见了响动,他放心地走过来,拖鞋每一下都大力地吻着地板。

      门锁转动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响亮过。

      “你疯了!”

      殷然又一次从天而降了,她把顾熙望推到了旁边,即使斗篷笼罩着,殷然也能看见她的眼泪和脸上亮晶晶的泪痕。

      因为它们像钻石一样在发光。

      “我是不能拒绝妈妈的。”

      “我让她和你说这么多难道是为了要你去死吗!”

      顾熙望看着殷然,从对方的话里捕捉到关键词:“你是什么意思?说一切都是假的吗?就算是假的,那又怎么样呢?”

      下一秒她就说不出话了,因为殷然捏住了她的嘴巴,她猜自己现在肯定很像黄色的塑料鸭子,气氛一下就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妈妈有那么了不起吗?”

      “又不是你没有妈妈!你怎么会懂!”

      顾熙望说完这句话,殷然松开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她知道对方生气了,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走出两百米才重新想起钢笔,在口袋里找了找,定睛一看殷然手里捏着她的钢笔。

      “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没有妈妈吗?”

      殷然像注意到她的目光,回头看她,顾熙望的脚步顿住,和殷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知道什么人可以做死神吗?没有活过的人,生下来就被摔死的淹死的烫死的女婴可以做死神。”

      你也差一点,会变成死神。

      想到这个可能性,殷然的语气变得缓和:“我是因为这样才成为死神的,生下来就被丢进井里淹死了。把我扔进去的人接下来应该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在她把我扔下去的时候,大家说她是一个英雄。”

      “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也没有妈妈。”

      殷然走近了两步,手最后落在顾熙望脸颊上,她一边给对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没有妈妈难道会怎么样吗?”

      她究竟应不应该杀死顾熙望呢?

      *
      殷然在顾理想家里上了几天课,对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地随和温柔,和豆豆相处也和愉快。

      直到殷然不想再忍耐了,她主动地问起:“我有个同学叫顾熙望,老师你知道她吗?”

      顾理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恐惧的表情,望着殷然也像望着一个怪物:“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旁边的豆豆被妈妈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含着眼泪小声地喊她:“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豆豆大哭起来,殷然还镇定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她。

      顾理想的丈夫听到声音,过来敲门把哭泣的豆豆带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无法镇定下来的顾理想和殷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呢?殷然期待这一天的时间太长了,她察觉到自己的游移,所以要在不那么动摇的时候快速地让顾熙望付出代价。

      “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吧。”

      终于,顾理想瘫坐在原地,说完这句话后捂着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

      “我没有办法……”

      她那么努力想要忘记的一切,用心经营着现在的生活,可是一看到顾熙望,就会被对方拖回过去。她企图忘记噩梦般的一切,想要做一个好妈妈好妻子,所以不得不对她的罪证避而远之。

      “顾熙望的爸爸,一直打我来着……你知道这件事吧?”

      顾理想脸色惨白,几乎是跌坐在地上,但从这句话开始,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一直不让他们一家人满意。”

      这和顾熙望有什么关系呢?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难产时生下的孩子不会因为费尽周折而疼爱,相反会更加厌恶和不满。

      “因为我没有生下儿子……那时候又是计划生育。”

      再复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顾理想依然会流泪,她快速地扯了两张纸巾来按住眼泪,但心脏抽痛提醒着她依然没有彻底摆脱那段时光。

      “如果再生一个孩子,也要交罚款。”

      即使理性知道生物学上孩子的性别并不由女性决定,但她因为生下了一个女孩受到了太多的折磨。

      “我当时想要离婚,但是我爸妈他们都不同意……我在这段婚姻里一直在被折磨。”

      殷然看着她的脸,眼泪在下巴坠成水滴,对于答案的好奇占据了上风:“所以呢?”

      “所以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刚出生的婴儿是很容易死去的,被枕头蒙住无法呼吸很快就会窒息而死,被热水浇下去也会皮开肉绽而死。

      顾理想在那样的折磨里失去了作为人的理性和道德良知,她打算用顾熙望的生命做她离婚顺理成章的借口。

      希望不是顾熙望活着的希望,而是顾理想离婚的希望。

      毕竟没人会怀疑一个怀胎十月的母亲。

      顾理想在午后把枕头盖到了顾熙望的脸上,她就那样轻手轻脚地合上了房门,闭着眼躺在旁边假寐,刻意地忽略掉身旁的婴儿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在这样甜蜜美好的等待里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枕头依然原封不动地压在婴儿身上——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

      但当顾理想掀开枕头查看成果时,顾熙望醒来了,那么小的婴儿睁开眼睛望着她,甚至摆动着手脚笑了起来。

      顾理想的恐惧几乎到达了顶峰,即使在丈夫向她举起手掌时也没有的,这样的恐惧。

      婴儿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她甚至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尝试过,两个小时,她没办法支撑两个小时。

      顾理想没有放弃,三天后的下午,她把冲奶粉的温水换成了热水,多在掌心停留一秒都会灼烧她的皮肤。这样的水,她会全部灌进婴儿的喉咙里。

      即使看起来有嫌疑,顾理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迫切地需要婴儿的死做她的下坡路。

      婆婆午后会去村口打牌,不会在家里。没有人能听见婴儿的哭声,听见了也不会怀疑的。

      顾理想反复在心里做自我建设,然后捏着婴儿的嘴巴,慢慢把开水倒了进去。

      非常残忍。

      过去她是连踢打猫狗都会心生不忍的人,现在却对着婴儿下这样的狠手。怀里的婴儿几乎是刹那就发出了哭声,手脚并用地想要把她推开,顾理想甚至能看到婴儿嘴唇里的一串燎泡。

      终于,终于……

      她闭了闭眼,把婴儿放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等到天将近黑,在婆婆回来之后才敢再次踏进房门。

      “你坐在这里干嘛?希望呢?”

      “她在房间里睡觉,我坐外面休息一会。”

      顾理想勉强地笑了笑,在婆婆察觉不对之前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可床上的孩子还是昏睡着,并没有死去。

      她不敢置信地捏着婴儿的嘴,把手指伸进去尝试摸到下午烫出来的水泡,但什么也没有。顾理想几乎要怀疑这是一场梦,她几乎把婴儿摔在床上,在后者大哭起来之前她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热水壶。

      “希望!别哭了!顾理想你怎么带孩子的!”

      婆婆骂骂咧咧着走进来把孩子抱起来哄,白了她一眼,又顺手捞起旁边的热水壶:“这水都这么冷了,你不会再冲一壶给孩子喝啊?你到底怎么做人妈的?我以前生孩子,半个月就下地干活,孩子在家没人看!你现在这样还不能伺候好孩子……”

      顾理想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冲上去抓住婴儿就要往地上摔,但婴儿也只是大声啼哭,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死去。

      “你疯了!”

      婆婆拿出手机开始搜亲家公的电话,能把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往地上砸的绝不会是正常人,今天砸孩子明天就能杀老公了,这婚不离也得离。

      地上的婴儿一直哭,也许是襁褓够厚实,她依然活着。

      后来,顾理想不愿意再见顾熙望,把婴儿交到父母手里时她语气平淡:“活的也好,死的也好,丢了也好,就算你们把她丢垃圾桶里也没关系,这个孩子我就当她不存在了。”

      午夜梦回,她常常想起这个杀不死的恐怖的婴儿和当时疯癫的自己,每一次都恐惧得像是回到案发现场。

      在那样的恐惧里,她不断地去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在他人的赞美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着。

      “听起来很可怕对吧?但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顾理想垂着眼睛,像接受批评的孩子,她慢慢地说下去:“我没办法再接近她了,我看见她就会害怕。如果这是她想要的答案,也希望你告诉她,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这是杀人犯对没有被杀死的人的害怕。

      “我会转告她的。”

      这是殷然的答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母亲之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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