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母亲之名（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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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熙望忽然想起了陆樱桃的爸爸，同学说他是数码区的自媒体？
下课的时候随机选了一个女同学来问:“你记不记得那个最近老婆去世的那个自媒体，做测评的，呼吁大家关注产后抑郁症的那个？”
“我吗？”
女同学还在思索，后面排队的人已经不耐烦了，看不得两个人拎着打满的水杯在前面窃窃私语。
顾熙望拉着她拎着水杯走。
学校高一高二教室是回字楼，饮水机和厕所就在连接两端的走廊上，一到下课就挤满了人。高三是一栋高大的崭新的楼，但是没办法，高三是最关键的时期，理所当然地享受最好的资源，早放学抢占食堂位置，住有壁柜的宿舍。
但是没办法啊，反正总能轮到自己上高三，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享受资源的人。
旁边的女生拎着玻璃杯走，心不在焉的样子，顾熙望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瞬间，玻璃杯身脱离盖子，玻璃杯砰一声落地，炸得四分五裂。
“啊！”
“秦湘，你没事吧？”
她身边的女生关心她，但她和看过来的顾熙望对视了一眼，又急忙移开了视线。
顾熙望没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一闪而逝的任何情绪，心里还想着男人姓甚名谁，拉着女同学往继续走。
“是不是老周？我想起来了！周大叔测评！”
女同学终于想到了他的名字，抓着顾熙望的手叫了两声，听见上课铃声赶紧往教室去了。
放学之后，顾熙望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悄悄去某站搜索了周大叔测评，跳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的面孔。
他长得只勉强算清秀，修了修眉，稍微擦了素颜霜一类的护肤品，弹幕已经迫不及待叫老公了。
她点开最新更新的视频，里面果然是他呼吁关注产后抑郁症的视频，数据是他过往视频里面最好的。顾熙望点进去，这个老周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录完的视频看起来做作得和强凹气泡音差不多，一个能把女婴单独留在家里的男人不会是好男人。
但大众是很吃深情这一套的，或者说大众习惯了去心疼男人。一个男人无论落魄到何等境地依然比女性优越，在各行各业都更有优势，这个世界从他出生成为男性开始，就送了他一把青云梯。
不知道是不是殷然的影响，她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怀疑女人的丈夫了。课间碰到同学讨论悬疑小说，谁是案件的凶手，顾熙望边抄作业边听，被灌了一耳朵。
“小雪很有嫌疑吧？她妒忌这个家庭环境又好又有钱的堂姐，爱上男主之后杀掉堂姐，希望自己取而代之不是很正常吗？”
“男主才是更有嫌疑的好吧！爱上自己老婆的堂妹，发现她更漂亮身材更好所以想换了呗，升官发财死老婆呢！”
顾熙望听见“死老婆”三个字，想到女人和若无其事的男人。她转头看同学，两个人硬是不往后翻，不顾作者意愿故事发展，各执己见一定要讨论出对错。
“你的逻辑死了！”
“你的逻辑才死了！男人为什么要离婚？堂姐已经很有钱也对他很好了啊！他完全可以一边出轨一边享受堂姐家带来的便利，而且堂姐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这个设想实在是太贱了。
顾熙望准备转回去，放弃关注她们的讨论，女同学继续辩论下去:“但是堂姐死了，他也没有被赶出去吧，还是可以做堂姐家的吸血鬼，甚至可以和堂妹更多地接触了！有没有可能男主就是这么下贱呢？入赘堂姐家一定会受人白眼，通过杀死堂姐来获得快感和地位的倒置，然后继续得到堂姐家人的帮助。不是已经证明了吗？堂姐全家人都是软柿子，没有堂姐也一样对他好。”
顾熙望在用铅笔画线和直角，数学老师要求她们做图形题要把条件画上去，避免漏看，读一句画一句。
“AD=AC……”
“毕竟，他是自己女儿最爱的男人，还是一个痴情的好女婿，不是吗？”
铅笔忽然折断了，在试卷上留下一道灰色的划痕。女同学的话振聋发聩，顾熙望甚至想不到反驳的话。
堂姐堂妹……女人难道也有一个堂妹吗？顾熙望撕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认真写下自己的猜想。
男人和女人婚姻现状，双方的家庭环境。
想到陆樱桃，她又写了一笔——是否存在重男轻女思想，又写下是否出轨。
上课铃声响起，顾熙望在老师来之前把便签纸叠起来放进校卡夹层，左右环顾没人注意到她的奇怪举动才放心下来。
等一下，她好像是个普通女高中生来着，怎么开始做侦探了……难道自己其实是隐藏的国漫主角？中国也开始出现拯救世界的女高中生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下午放学后她照旧去湖景花园旁边溜达，没偶遇死神，反而在便利店里偶遇了老周。
对方比视频里憔悴不少，没有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模样，但神采奕奕的样子像打工二十年突然发现自己暴富不用再上班了的快乐社畜。
顾熙望不动声色地偷瞄他，假装自己在挑选零食，一边翻一边想这个黄秋葵干到底是谁在买！一看就很难吃！
快引起对方注意了，她就会及时地转头，走到另一边去翻巧克力，假装自己是放学后挑零嘴的女高中生。
老周心里是好笑的，从女生进店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对方，她看见他时一瞬间就瞪圆了眼睛，后面边买东西边偷瞄他的举动也做得很低级。
应该是他的粉丝吧。
虽然数码区明显是男人才会在意和擅长的区域，他还是能从后台上看到他的粉丝男女比例是六比四。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近年女性社会地位经济收入提高，再不然有男人像上供一样给女人花钱，会关注数码也是能够理解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介意和粉丝发展之外的关系，但不会是未成年。满足一下小粉丝合影签名的要求还是没关系的，他把预想中的啤酒放下，改买了更贵的酒，也顺手拿了条巧克力。
他走向收银台的身体都飘了起来，怕学生没注意到，还特地放重了脚步。她果然瞄了过来，而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笑意。
女人，尤其是女学生，是世界上大脑最简单的群体，认为男人都痴情地迷恋着她们。
老周想抽烟了，他走出便利店还刻意回头看，学生果然蹑手蹑脚地跟上来。走了十几米，她还没上来攀谈，他觉得自己要做主动的那个人了。
“你是我的粉丝吧？”
他自以为清新帅气的笑油腻无比，顾熙望也因为他的突然开口愣在原地。他自以为不小心戳穿了学生的脆弱自尊心，连忙示好:“我就是B站上的老周，你刚才在便利店一直看我来着……哈哈！是我的小粉丝吗？不过学生还是要好好读书！对了，要合个影吗？我不会发出去的，保护你的肖像权，不过你可以发到网上的。”
他自以为贴心地冲顾熙望眨眼。
顾熙望的心情从被发现的惊讶转变为无语，这种男人不像魏爸爸没有太明确的攻击性，但是和太阳肩并肩的自信。
不顾他人死活的自信。
“来吧，把手机给我吧？”
因为没反应过来，手机一下子落到了男人的手里，他打开相机对着顾熙望和自己拍了几张，刻意地露出自己更上镜的脸颊。
“好了，送你一条巧克力。”
男人把手机交回顾熙望手里的时候洋洋得意，像膨胀到快要爆炸的气球，他自以为他的人生已经到达了最好的时刻。
死去的老婆，血脉的延续，女粉丝的追捧。
往后等待他的只有更多。
他一路往前走，学生没跟上来，他吹着口哨笑眯眯，路过保安亭甚至给保安递了支烟，后者推脱工作时间不能抽烟，把烟放在了桌面上。
他不在意，继续往前走，电梯一半是透明玻璃，露天的好风景。仿佛全世界都即将被他踩在脚下，没有人能拒绝这种感觉。
开门，把鞋子随意丢在门口，没人会再耳提面命地要他注意卫生。男人大步跨进去，一切东西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他终于想起了女儿。
可惜，如果是个男孩……没关系，他还会有儿子的。他一脚踢开房门，看见女儿好端端地躺在摇篮里，闭着眼睛还在甜蜜的梦乡里。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是这套吗？他自己也忘记有没有给她换过衣服了，转头看垃圾桶躺着卷起来的纸尿裤，他干呕一声。
他看不见女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躺到床上舒服地喘了口气，打开手机想看后台粉丝对他的评价。
【老公好帅！好可怜！男人果然死了老婆最有魅力！感觉最近都瘦了……】
【大家真的要多关注产后抑郁症】
【你的女儿呢？你的妻子去世了，那你怎么照顾她呢？你怎么都不回家呢？】
最后的这条评论语气平淡，但不妨碍老周背后发毛，对方像有了上帝般的眼睛，默默地窥视着他，平淡地说出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母亲之名（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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