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是个心软神》盛琥珀光

14、溺水男童（14）：笨

　　“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恨你！”

　　李群星给她打了电话，声嘶力竭，顾熙望一头雾水，但对方激动的样子总像会做出不好的事。

　　她选择性地遗忘了殷然说过的话，问出对方现在在学校里，也坐着公交车赶了过去。逃过保安的盘问，拿着校卡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顾熙望往高一的教学楼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了吗？”

　　顾熙望有点恐高，很少到学校的天台，只听说这里是幽会圣地，晚修前老师拿手电筒一逮一个准。李群星背对着她，肩膀颤抖着，几乎要爬上去翻越栏杆了，她几步冲上去，把对方身体翻转过来发现李群星满脸泪痕。

　　“我恨你！”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顾熙望给她拍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安慰她:“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把那天看到的说出去。”

　　“我不是说那件事。”

　　顾熙望是完全的不知情。李群星看着她，确认这个事实之后更加讽刺，世界好轻易坍塌。如果顾熙望是自以为抓住她的把柄想要威胁她击垮她，那也可以，但这就是天衣无缝的巧合。

　　“你记得那张照片吗？”

　　李群星的眼泪流了下来，那股怒气怨气亦或是对自己的恨意在她胸口横冲直撞，无论顾熙望是否会宣扬出去她都必须要说出口:“那个小三就是我小姑！”

　　“我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第三者……但是她真的是一个好人……我父母那么重男轻女，但她就一直对我很好。”

　　想到过去的幸福时刻，李群星还是会露出笑容，她的眼睛泡在泪水里亮晶晶:“你知道我妈妈问她为什么喜欢我，她说什么吗？”

　　她说，你们都更喜欢朝阳，那我来喜欢群星吧。群星不如太阳那样耀眼，不如月亮温柔遥远，但是总有人喜欢抬头总能看见是或明或暗的星星。李群星已经泣不成声了，顾熙望明白过来她那天一瞬间的沉默和反问，蹲下来替她拨开湿漉漉的头发，用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的小姑……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变成第三者呢？”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小姑一个人的问题，如果那个男的不想出轨，谁也逼迫不了他的！”

　　顾熙望的脸上还有淤青，她也把李群星的手按到伤口上:“你看，他猜到是我拍到了，昨天把我打了一顿，很晚才从警察局出来呢。”

　　李群星稍稍用力，顾熙望就痛得嘶了一声:“我也好惨的。”

　　“谁叫你那么想出头？”

　　虽然话说得重，但两个人反而靠得更近，仿佛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吊桥上，两个人的心都贴近了。李群星觉得她虎得出奇，顾熙望觉得对方大概有点精神洁癖。换死神来，或许只会居高临下地咒骂魏爸爸，理直气壮得让人佩服。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先是男人的错，再轮到你小姑。”

　　顾熙望拉着她的手，继续说了一会。社会对于女性的苛责太多，小三绿茶婊子等污言秽语扣在女生身上时间太长，连女性自己也会参与和跌入围剿自己的陷阱。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没办法相信……”

　　没想到小姑并不是教科书一般的好人，幻想的泡沫碎得太快。没想到自己也会伤害到最爱的小姑。

　　李群星想着眼泪又流下来，而顾熙望搂住了她的肩膀:“没事啦……人有时候就是会做错事，我们真的是好心的，知道这一点就好。”

　　她想起了一只小鸟，那天它胡乱地撞进阳台，在外公外婆的围堵下它被她握在手心。家里有闲置的大玻璃杯，盛一点米再把小鸟关进去，仿佛就打造好了一个小天地。她当时还不知道小鸟是需要站在树枝般的圆柱体上。

　　那只小鸟还没有她的拳头大，羽毛蓬松柔软，叫声清亮。

　　顾熙望满心希望它能留下来成为她的小宠物，陪伴她读书写字。但到了夜晚，小鸟的叫声变得凄厉，米粒依然被它踩在脚下，一粒不少。它惊慌失措地尝试逃跑，又一次一次地撞在玻璃杯壁上。

　　她看着小鸟，心也变得沉重，像大雨之前吸饱水汽的乌云。她把小鸟抓了出来，推开窗准备把它放生，但也许是关了太久了，小鸟向下快速地坠落着，在它重新振翅飞起来之前，旁边的狗已经冲了上来。

　　小鸟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死去了。

　　她目睹了这一切，直到现在也无法确切地形容当时的心情。心沉到了不见天日的海底，晚风忽然就变得那样冷，周围的光影，人和事物她都看不见了。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抓住那只鸟儿呢？她怀着逗弄的疼爱的心情对待它，却直接地葬送了它的命运。

　　天台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声音很微弱，但顾熙望仿佛听见了脚步声，她抬起头，下一秒就和死神对上了眼睛。

　　殷然的眼睛，在暗处也一样亮着，只是任何活着的事物都是无法映在里面的，像平静的不会动摇的湖泊。

　　顾熙望喜欢湖泊，碧绿的浅蓝的波光粼粼的，望过去像一块大宝石。湖泊不是静止的，随着天气变化水位也会改变，夏季多雨会涨，吞没周围的沙石草木，冬季少雨会降，露出原本的澄澈面貌。

　　眼前的湖泊比过去见过的更加具有攻击性，即使殷然就这样望着她，什么也不说，顾熙望还是感觉自己似乎该解释什么。

　　毕竟被死神亲自警告了她不要出门。

　　但现在李群星还站在她面前，没办法推开，对着空气讲话也不像人会做的事。

　　死神只盯着她看了两三秒，转身走了，消失的速度快得让顾熙望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没追上去，一是李群星还在，二是回过神来想追上去和偶像剧无异了。追上去又要说什么呢？

　　回到家的时候天快黑了，死神没像过去那样站在楼下望着她，直接坐在了她的书桌边上，理直气壮没有做客人的自觉。

　　“殷然。”

　　顾熙望叫她，声音轻轻的，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殷然回头，她的心已经在等待里冷却下来，面对顾熙望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委屈和恼怒。人类这样肆意地无视她的话，为了别人把自己放任在危险之中。

　　“为什么还要出去？”

　　“因为是朋友。”

　　朋友二字像耳光一样扇在殷然脸上，太响亮了，她看着顾熙望的脸。

　　“你还算她的朋友吗？她的小姑因为你流产了，这也能算朋友吗？”顾熙望哑口无言的样子让殷然觉得更加无法忍受，但看着她气呼呼转过头的样子又觉得心软。

　　于是死神伸出手去戳她的脸颊，意识到被逗弄的顾熙望想别开脸，但和鬼神有什么好计较的。

　　“是我要说对不起啦，没听你的话。”

　　殷然固执地要伸手指戳她脸颊，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再说一遍。”

　　“对不起。”

　　“再说一遍。”

　　顾熙望这才发现被殷然当做复读机了，她假装要咬殷然的手，又觉得自己变成狗狗了。

　　“你好奇怪。”

　　在顾熙望的认知里，死神比走在路上的陌生人更加冷漠，他们根本不在乎被她注视着，虔诚地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

　　但是，殷然是可以求助的神，会坐在她旁边一起吃汉堡喝可乐的，和她一样关心担忧魏盼盼的神。

　　因为我有欲/望。殷然望着顾熙望的双眼，毫不费力地猜测到对方的问题，没有把答案说出口。

　　任何人都不能够伤害你。

　　殷然的手指抚上了顾熙望的脸颊，淤青在她的触摸下产生了痛感，她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因为我要亲手杀死你。

　　除此之外的人都没有审判顾熙望的权利，任何都不行。

　　“神也会有烦恼吗？”

　　“有啊。”

　　殷然的心忽然跳得很快，顾熙望看起来像被她拥入怀，抬眼看她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这样的眼睛会让人产生被爱的错觉。

　　“闭上眼睛。”

　　虽然不知道殷然是什么意思，顾熙望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温驯的羔羊一样的女孩子。

　　看着她不设防的姿态，殷然想要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两只手就能轻松握紧，最后慢慢地……殷然忽然泄气了，她觉得不该这样做，起码不该是现在。

　　要等到顾熙望彻底绝望痛苦的时候，人生的每一盏灯都熄灭，那时候结束才更好看。

　　等待的时间太长了，顾熙望睁开了眼睛，她看向了死神，对方跌宕起伏的内心世界全被掩埋着，她只看见了漂亮的一张脸。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像烂大街的玛丽苏台词，但顾熙望还是脱口而出，殷然望着她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墨，因为富有感情而显得更加动人。

　　殷然的火气愤怒和恨悄无声息地在这句话里消解了一部分，不是因为被恭维的受宠若惊，而是因为顾熙望清奇无比的脑回路。

　　但又恰好让她觉得可爱。

　　“有没有人说你很蠢？”

　　这下用手指戳脸颊肉的报复行为已经不能满足殷然了，她索性双手揪着顾熙望脸颊向外拉，再按回去。

　　嗯，好有弹性的脸颊肉，如果过去五百年能常常捏到的话，她的生活应该会更有趣。

　　“你怎么还捏？”

　　“想捏就捏。”

　　死神和学校里的女同学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幼稚更笨拙，逗她的样子也很傻气。

　　顾熙望和殷然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心里得出了结论——她真的好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