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双子》业余画手

8、第六章 叶春

　　一年以后。

　　“妈妈。”

　　叶春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第一次成功地牙牙学语便是开始于无数次烦人的不懈尝试后能准确地呼唤母亲了。

　　看来不论人，神，这，就是孩子的本能。

　　当听到这奶声奶气的略微口吐不清的两个字从叶春的嘟嘟嘴中意外说出时，七娘愣住了。

　　她不知道是否该承担这份喜悦，毕竟要论起辈分來，自己冲其量只是个养母而已。

　　但是，在草篮里面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那双澄清的眼睛此刻却在告诉她，这份快乐，她可以独享，虽然，也许，仅只有这几分钟。

　　七娘整理了整理自己略微疏散的发髻，放下手中用来劈柴的斧头，在脏旧的围裙上胡乱抹了几把，直到把扎人的木屑甩了个干净才走上前去熟练地抱起了这个惹人怜爱的小东西。

　　“乖～”

　　七娘口中喃喃着，吹着小哨，一边用指头逗着叶春胖嘟嘟，吹弹可破的小脸。

　　叶春讨厌这样腻人的动作，他皱起小眉头，晃悠着举起的握紧的拳头表示不满。

　　七娘纯净爽亮的笑声在屋内荡了几荡，随后应风而散。

　　叶春的头发长得很快，软如棉花，黑若乌木，亮如月泽，顺同泉溪，滑若蛇鳞。

　　他的瞳眸黑且深，静得幽人。那稍显苍白的皮肤透着可人的润粉色。

　　叶春长大了绝对是个仙姿傲骨，高挑俊挺的翩翩少年。

　　想到这里，天天伴着他的七娘欣慰的嘴角渐渐翘起，撅的贼高，好像就快飘到天灵盖上了。

　　就在她得意之时有人踏入了他们的草堂。

　　“哎呦呦～，啧啧啧，七娘，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此人身高上差了些，但却是个典型的敦实的软汉子，他撇着嘴，斜着眼，吐着大舌头，夸张地背手走在外阶上。

　　“你要再不交钱，我们老爷可要亲自催来了，他刚来肯定要说这句，拖曳着长调子，唉，他也就只能这样了。”大汉瘫了双手道，“我这算是最后一次通告了，真的，不骗你，我这人耳根子软听的进话，都让你拖了几回了，你们每次都是我收的最后一家，这不就是怕你交不齐嘛，怪可怜的，这么大了，还得孤身带孩子也不容易……”

　　“可你也得体谅一下我嘛。”大汉蹲坐在外面的木板上，礼貌地没有进屋，七娘也就只在外面劈着柴火看着叶春。

　　“唉，算了，”大汉理了理灰色粗布外衫的领子，往上撩撩裤腿，跨过一堆堆掉在地上的木头，走到七娘跟前。

　　“你这区区女子，身子弱，也伤不起，有啥重活你告我，你只要还上钱就行，总共五吊连上利息，分期还，如今掐头去尾算算也就剩下两吊了，不过三四十天，再不还，利息可还要往上涨啊……”

　　“哦。”七娘这才吭声，她一共借了张子华两袋大米，差不多二十斤，但她前天刚丢了县里一家浣洗房的工作，那里的薪水还不错，可她没跟任何人聊起过，她也不愿意别人知道她没钱。

　　“……我会尽快还上的。”七娘浅浅一笑，“您大可不必帮我打柴，我自己可以，如果您不嫌弃，就帮我看看春儿，他喜欢有人跟他聊天，不过，他可能会有些认生。”

　　“那有什么？”大汉一笑，“我家的娃也像他这么点大，都说娃娃亲娃娃，这孩儿肯定也亲爱娃的人。”

　　说完，他走过去，低头看向这个裹在红棉布里的小男孩。

　　大汉一下子愣住了。

　　叶春的眼神迷离且凶恶，脸上挂着根本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显露出，掌握住的那种高傲，幽深，憎恶的一抹潜在的神态。

　　尤其是……眸子里的冷淡与煞气……似乎早已穿透了他的灵魂。

　　大汉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手忙脚乱地跑出草堂，头也不回，如此坚决，都忘了告诉七娘这回还钱的时限了。

　　什么几吊几吊的，还吊命呢？

　　幸亏命只有一条，使得这笔账比那些杂七杂八的好算多了。

　　“怎么了？”七娘缓缓踱步过来，弯下腰，亲了一下叶春的额头。

　　叶春没有收回他那吓人的面目，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装好小子。

　　可是，七娘看不到。

　　他差异地发现，七娘与那个大汉有很大的不同，他看不见她的灵魂，也就无法揣度她现在想法中存有的善恶，更无法打算以此为食。

　　七娘的魂魄，似乎早已被谁索去了，这样巨大的诅咒，自己也只能窥探一二。

　　他的眼睛能穿透□□，看至本质。

　　他还是一个孩童，他知道，他如同凡人。

　　但有些东西，原原本本与他人相比多余地存在在自己脑海之中，驱也驱不走，或是他自己本身就已经无所畏惧地不排斥地接受了。

　　但是现在，他困了，倦了，就……睡了。

　　七娘看着他的睡容，颇为不放心地拨开他后背上的红棉布。

　　“善”字还在那里。

　　她长舒了一口气，耸耸肩，妥妥地笑了笑，便继续干她的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