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
“所以你一定要在散伙饭讲你的艳遇吗？”
小城拓也抱着手臂，用一贯冷淡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小野寺徹，或者现在该叫他小野寺将之，就在毕业典礼当天，他宣布了自己要改名的事，请各位友人之后注意称呼。
不仅给自己起了新名字，还去烫了个头，可以说是把改头换面贯彻到底的小野寺将之一锤桌，对着小城拓也怒目而视，被路过的店主看了一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反驳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不算是艳遇啦……”
鹿岛冬司连忙打圆场：
“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不过能再见到班目小姐也是好事，对吧？徹？”
“将之。”
五岛田学撞了一下鹿岛冬司。
小野寺徹的神情在鹿岛冬司说到没有达成目的的那瞬间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一下子要冬司你改正这么多年的称呼习惯也不容易。”
“我之后会注意的。”
五岛田学推了推被寿喜锅的热气熏出一层雾的眼镜，提起新的话题：
“说起来，冬司和拓也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是吗？”
“没错，已经进入口试了。”
鹿岛冬司将牛肉在蛋液里沾了沾，轻轻吹凉。
“我们几个的规划都很明确吧，冬司想当警/察，我需要进/入/体/制，学你准备在追求音乐梦想的同时兼职经理人，倒是将之君，不知道事业和爱情你要如何取舍呢？”
小城拓也晃了晃杯中的残茶，反射的光在镜片上一闪而过。
虽然小野寺将之已经正式入职旅行社，但是出现的意外很有可能会打乱他的职业生涯规划。
他对一位姓班目的小姐一见钟情，这件事被鹿岛冬司撞了个正着，虽然他本人并不八卦，但是后续的发展还是太过戏剧了。
据小野寺将之自述，他前往金泽并没有找到他的母亲，反倒是在信中所记地址找到了班目家的住宅，班目家在当地可谓名门望族，当家班目紫纹对蝴蝶的痴迷远近闻名，而之前小野寺将之遇见的那位班目小姐，正是他的大女儿，班目家没有儿子也没有旁系，家业十有八九会由这位班目馆羽小姐继承。
“将之，求爱路漫漫啊。”
“不过能有这样戏剧的再会也是一种缘分呢。”
小野寺将之看了一眼安慰方式奇异的两个同学，又看了一眼咬着年糕一脸无辜的幼驯染，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啤酒。
“真是的！大不了就入赘嘛！”
他们便不再深究这个问题，虽然名义上是散伙饭，但几人都不是会感伤的性格，正相反，他们都相信着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机会再聚，又或者，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逢。
五岛田学要给老师和同门准备伴手礼，途中会路过小野寺将之工作的旅行社，于是自告奋勇将他送回员工宿舍，鹿岛冬司和小城拓也便同行一程，慢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
小城拓也对一成不变的风景向来无甚兴趣，于是便试图向鹿岛冬司搭话，发现对方并不如往常那样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街景，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司？你在走神吗？”
“是的，我在想徹……不，将之的事情。”
“跟他父母有关的话，就随他去吧。”
很显然，两人都不相信小野寺将之没有找到跟母亲有关的丝毫线索，不过他不愿意说的话，他们也不应该问下去。
“嗯，只是有点在意。”
“他今天的状态其实和你之前差不多。”
小城拓也撇撇嘴，虽然他对恋爱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经验，但是这并不影响他通过观察身边的人获得某些经验。
“是这样吗。”
鹿岛冬司微笑着结束了对话，他很高兴幼驯染能够遇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不过深挖还是算了吧。
就在沉默的档口，小城拓也寄居的叔父家到了，鹿岛冬司目送他走上楼去，小城拓也走路的速度总是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两人下一次联系的时候，鹿岛冬司正在企鹅咖啡厅为桧山达之送行，他要回一趟黑坂村。
“所以，冬司哥已经通过面试了是吗？”
“还不好说呢。”
鹿岛冬司又清点了一下伴手礼的数量，不去看桧山达之近乎能化作实体的炽热视线。
“冬司哥肯定没问题的。”
“好了。”
他将捆好的礼物盒的线绳交到他手里。
“大家的伴手礼我都贴了名签，阿姨说很好用的海绵我买了两块，蛋糕是给丽美的，不过达之你得看着她，让她少吃一点，小心再去看牙医哦。”
“知道啦知道啦。”
桧山达之郑重其事地接过礼物，在身边放好后又挠了挠头。
“不过冬司哥你知道的，我拿丽美一点办法也没有，特别是两周前她重视的那棵小树被那帮野外生存爱好者踩坏了，她应该也跟你哭过吧？”
“所以才让你提一句牙医啊。”
鹿岛冬司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
小城拓也的电话就在桧山达之走后打了过来。
“冬司？”
他声音急促地这么问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鹿岛冬司正准备起身，就看见有人急匆匆地推开了咖啡店的门，他将欢迎的风铃声甩在身后，径直走到了鹿岛冬司这一桌。
小城拓也没有系领带，白色的衬衫被他自己扯开了一颗扣子，衣领胡乱地翻着，还沾湿了几块，以往总是整整齐齐的刘海被他自己沾湿了梳到脑后，半干不干的头发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鹿岛冬司招手让服务生再加一杯咖啡，然后担忧地看向友人：
“拓也？”
小城拓也并没有直接地、正面地回应：
“你之前就见过我，对吧？而且你认出来了。”
他问的很急，鹿岛冬司甚至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九岁的时候，就是，在路上。”
小城拓也又开始抓他的头发，现在它看起来真的像个鸡窝一样。
那双温和的绿眸沉了下来，青年叹了口气：
“是的，我认出你了，我认为你忘了那件事很好，所以没有再提醒你……”
“你不用道歉。”
小城拓也长舒一口气，他似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刚好咖啡上桌，他瞧也不瞧便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被苦得直皱眉头。
“你想当警/察也是因为那件事。”
“正是如此。”
十三年前发生的事，说起来也很简单。
九岁的鹿岛冬司刚刚来到东京不久，叔叔和婶婶那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将他当成亲生孩子一般对待，那天他领到了当月的零花钱，打算上街买些零食之类的尝尝鲜。
才出巷口不久，就看见一个大概和他同龄的男孩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敲打着一辆汽车的窗户。
他下意识跑了过去：
“小心！”
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男人被推了下来，然后那辆车就径直开走了。
男孩膝行到男人身边，拼命地摇着他的肩膀：
“爸爸！”
而逐渐远去的车内，传来的年幼的女孩的哭叫：
“哥哥！哥哥！救我！”
男孩仍然抓着父亲的衣服，身体却朝着车的方向偏移起来：
“小梓！”
车似乎越来越远了，鹿岛冬司看了男孩一眼，拔腿就跑，他想追上那辆车。
在城市的道路上奔跑的感觉和在山林里奔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到最后，他根本就记不得自己是为什么在跑。
那辆车在鹿岛冬司眼里越来越模糊，慢慢变成一张照片的大小，他似乎看见了还在家乡的桧山达之和森下丽美，还有其他的，会叫他“哥哥”的孩子们。
然而九岁的孩子体力终究是有限的，那辆车又特地在拐来拐去的小道穿行，鹿岛冬司在最终的拐弯时撞上了一面“墙”，然后就站不起来了。
那面“墙”穿着警服，金色的警徽发出耀眼的光芒，然而鹿岛冬司却像不觉得耀眼那样紧紧地盯着它。
“鄙姓明智，是一名警/察，孩子，你是在追刚刚那辆车吗？”
那位警官伸手将他拉起来，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是的，有个女孩在车上，他是我刚刚遇见的男孩的妹妹。”
有些苍老的警官默默地听他说完。
“辛苦了，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我们警/察吧。对了，你住在哪里？我找人来把你送回去。”
他报上了叔叔家的地址。
明智警官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不错，如果你想的话，大概可以成为很优秀的运动员吧。”
“我对警/察更感兴趣。”
“那也不错。”
警官直起身，对着传呼机说了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有巡警来把他送回了几个街区之外的家。
鹿岛冬司抿了一口红茶，和百无聊赖似的用勺子搅着咖啡的小城拓也沉默而对。
“我……没办法给自己系上领带，所以面试失败了。”
他尚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小城拓也已经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抱歉找你说了莫名其妙的事，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没什么，相比这个，拓也你——”
“我会继续面试别的地方，银行、公司之类的。”
小城拓也别过头，无声地拒绝了继续谈话。
他们在沉默中走上回家的路。
鹿岛冬司抬头看着天，他很难说清为什么会有这样莫名的情绪，但是他知道，有时他会讨厌沉默，有的时候又会享受。
在最后，小城拓也自言自语似的叹息了一句：
“真是讽刺……我还想着要改变这样的政//府，却连第一步都做不到。”
棕发绿眼的青年又一次看着小城拓也登上楼梯，那段路程被他走出了无限的距离，消瘦的青年的背影极其缓慢地没入阴影之中，一点点地融了进去。
独身一人的青年决定去附近的公园走走，他穿行在林间的小道上，枯枝被踩得啪沙作响，然而他只是向前走，每一步都稳稳地落下去。
他走了一路，枯枝的折断声也响了一路。
当鹿岛冬司走出公园大门时，熟悉的微笑又回到了他脸上。
被他抛在身后的公园上空，乌鸦盘旋着，啼鸣凄厉而哀恸。
然而鹿岛冬司并没有注意到，他低着头编辑短讯，镇定的脚步在街道的石板上踩出清脆而规律的回响，最近萩原千速正在为论文开题报告苦恼，他希望今天的晚饭能让她放松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