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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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岛冬司扫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眼看就要彻底迈进秋季，入目却仍是一片葱葱茏茏，或许是因为前不久才跟萩原千速一起回来过一次，他心中并没有涌起什么特别的感情。
于是他看向沉默着的小野寺徹，考虑到这是对方成年之后第一次回富山县，未免有些近乡情怯的微妙心绪，加之路途遥远，这些都可能成为小野寺徹压力性肠胃炎发作的诱因。
意外的是，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情，两人视线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小野寺徹面皮抽动了一下：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啊……”
“是因为山路修整过了吗？”
前面的司机大叔借着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的笑纹伸展开来：
“没错啊，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有很多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城市年轻人到这边来游玩，为了方便，附近的村民就把路修整了一下。”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也真够怪的，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要走小路，开着那种什么‘基普’到处乱转，所以这条路也就用来运运货，或者接送像你们这样回乡探亲的人啦。你别说，开着放心多了。”
鹿岛冬司皱了皱眉头。
小野寺徹思索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果然，是那些野外生存爱好者吧。”
棕发青年叹了口气：
“应该就是，破坏植物也就算了，他们要是遇险才真是麻烦，施救还要麻烦村民们。”
“要我说，这些人就是自找苦吃嘛。”
小野寺徹咕哝了两句，正想扭头去看看风景，就听见鹿岛冬司温和却令他汗毛倒竖的声音：
“说起来，徹，我去旅行社找你的时候看见——”
“我和班目小姐还没有发展出什么关系！”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好像他脚底下放了个烘燥机，连耳边的碎发也飘了起来，足见得心情激动。
鹿岛冬司宽容地笑笑：
“是一见钟情么？”
小野寺徹下意识往手边摸，大概是抓起什么就要往幼驯染脸上砸。
偏偏鹿岛冬司还作出一副回忆着什么的样子：
“我记得以前有些人专程找言情小说来看，说是会更容易接受一见钟情来着。”
异色瞳的青年哑口无言，赌气似的把头转向一边，果然不论什么时候，互相挖黑历史都是吵架核武器。
笑眯了眼的鹿岛冬司也默默地托着腮看向窗外的风景，临近傍晚，最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因为走了太远太远的路，加上车窗玻璃的阻隔，它失却了温暖，但金灿灿的光还是让人心情很好。
在去小野寺徹此行的目的地之前，他们会在黑坂村停留一晚。
毕竟，十二年前须贺宅就没有人住了。
森下丽美是老早就在村口等着了的，小野寺徹到后备箱取行李的功夫，她已经扑了过来，被鹿岛冬司稳稳接住。
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甫一被放下就到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冬司哥，萩原小姐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没有哦。”
青年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回神奈川去了。”
“丽美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小野寺徹将鹿岛冬司的背包递给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女孩，手握紧了背包带。
森下丽美一开始还有些茫然，注意到异色瞳之后立刻惊叫了起来：
“啊！你是徹哥，山那边的须贺家的。”
“没错，以前我可没少给你带糖。”
小野寺徹咧嘴一笑，和鹿岛冬司一起向正抽烟的司机道谢，然后被森下丽美一手一个拽着袖子进了村。
饭菜是特别准备的，只等着两人放好行李洗过手就可以开饭了，饭后鹿岛夫妇猜拳决定谁洗碗，每次儿子回来都会输掉这游戏的鹿岛敬二进厨房的背影看起来颇为萧瑟。
“你爸还是老样子。”
鹿岛弥生用那双长期劳作的大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替他拂去或许并不存在的长途旅行的烟尘。
“没想到你这么快又会回来，还带着阿徹一起，招待不周啊。”
她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您的手艺还是跟之前一样好。”
说话的小野寺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肚子。
鹿岛冬司注意到之前他带回来的礼物盒被珍而视之地放在壁架上，于是默默起身将它拿下来，手伸到盒盖上，却发现一点灰尘也没有，便径直将它打开来。
“不过，您不穿新衣服吗？”
他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特意咨询了千速的来着。”
“你上次就说过啦。”
他的母亲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我每天都跟作物打交道，哪里有穿它的场合。”
“没事，可以当成冬装。”
母子二人对上视线，相似的鹿眼在暖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一样的柔和却坚定，不同的是有没有那眼角的细纹。
鹿岛弥生接过衣服盒子，将它拿进房间挂上衣架，这就是会穿的意思了，鹿岛冬司注视着母亲的背影，她的脊背依旧挺直，只是行动迟缓了些，跟他的父亲几乎一样。
注意到鹿岛冬司在包里翻找的动作，刚从厨房里出来的鹿岛敬二怔愣了一下，将还沾着水的手在毛巾上擦干，有些郑重其事地接过儿子递来的小牛皮纸包。
“这是又出新邮票了吗？”
他先是把纸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看，然后将它放进胸口的衣兜。
“我还是更喜欢从你的信上揭邮票。”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也转身回房了。
小野寺徹注视着鹿岛一家的互动，微微翘起嘴角，等鹿岛敬二离开，他站起来勾住友人的脖子。
“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起来赶路呢。”
童年时期，他们常常在林中穿行很长一段距离到彼此家中做客，大部分时候是鹿岛冬司到须贺家去，他的运动天赋在那时候就显现了，起初鹿岛夫妇还不肯相信，自己儿子能够一个人默默地在山中跋涉那么久，直到他带回了须贺家的老祖母亲手做的大福。
“这是须贺夫人给的，我想，应该分给爸爸妈妈一起尝一尝。”
尚且年幼的鹿岛冬司说话时一派云淡风轻，似乎走的这些距离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就是普通地到村子的某一户人家家里去了而已。
那个时候，鹿岛夫妇才正式起了将儿子送到东京的弟弟那里培养的心思。
体力退化严重的小野寺徹走一程歇一程，在鹿岛冬司看着周遭景色追忆过去的时候，他正拼命地捶着腿想放松一些。
“小时候的我可真有毅力。”
他抹了把汗，用有些哀怨的眼神看向脸不红心不跳的鹿岛冬司，得到幼驯染不解的歪头注视。
推开尘封已久的须贺家大门，鹿岛冬司在玄关处停下了脚步。
“徹，你希望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小野寺徹抓了抓脑袋，将背包卸下来递给鹿岛冬司：
“算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吧，之前亲戚们已经搬过不少东西走了，我就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留作纪念的。”
鹿岛冬司抱着小野寺徹没有装什么东西的背包在唐突吹起的秋风中站了一会儿，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忽然生出了到处走走的心思。
他望了一眼大敞的门内空空荡荡的庭院，那里只有一片落叶如同孤独的舞者一般静静起舞，没一会儿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因为没人打理，须贺宅四周的野草相当繁茂，鹿岛冬司便沿着靠近宅邸的小路走了一圈，路过正后方时被一棵树上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凑近一看，原来是被钉在树上的蝴蝶残翼，也许是枝叶的庇佑，也许是来探险的旅人留下的恶作剧，鳞粉闪烁的蝶翼呈现出幽绿的色彩，联想起小野寺徹那只绿瞳，鹿岛冬司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听见小野寺徹的呼声才匆匆忙忙转身跑回大门前。
小野寺徹的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的，他手里抓着一个日记一样的簿子，书信从边页支出来，或许是光线原因，那双异色瞳比平日更显深邃。
他沉默着从鹿岛冬司那里接过背包，将手里拿的东西放进去。
回程的路走到一半，小野寺徹突然开口：
“我想去找我的母亲。”
“需要我陪着你吗？”
青年停下脚步。
“……她现在可能在金泽。”
鹿岛冬司也停下脚步，和微微颤抖着的小野寺徹并肩。
“我不确定……我找到了她的照片……还有她给我起的名字……我……”
那声音很轻，轻到来不及落地就被林间的风吹走，天气似乎转凉了，零星的枯叶落下来，其中一片正好飘到小野寺徹肩上。
鹿岛冬司将那叶子取下来。
“如果想的话，就去做吧。”
愈加急促的秋风的尖啸掩饰了沉默的难堪，小野寺徹抬起眼，紧紧地，恳求般地看着鹿岛冬司：
“不论我做出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吗？”
“当然，只要不涉及原则。”
小野寺徹又看了他一会儿，鹿岛冬司说的话总是很诚恳，这和他那专注的目光分不开关系。
“我想改个名字。”
“当然可以。”
他们继续往前走。
在远远地可以看见黑坂村和袅袅的炊烟的时候，小野寺徹又开口了：
“冬司还是想当警/察吗？”
“当然。”
在鹿岛冬司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小野寺徹握紧了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