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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做戏入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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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车祸据说是省厅派人下来亲自处理的,即便如此也仍是折腾过了午夜。两日游,明显变成了三日。车里的游客却一点儿不觉得捡了便宜,反而怨声载道、牢骚不断,剩余的那点路程俨然成了批判大会。李寓能说什么,只能听着,好脾气地笑着,把天使的光芒再一次光大。等这一车人到达旅行社门口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
李寓是倒数第二个走出车门的,下车时长叹一声,心想总算是结束了,然后回头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紧随她身后下来的何言,瞪得何言莫明其妙,一脸窘迫不解。
这女人从休息站出来,再次坐上客车开始,就时不时地瞪自己几眼,倒不在乎那一个接一个、看起来很有意思的白眼,只怕那女人用劲过大,把眼睛瞪出来。
等游客都下了车后,杨师傅把车开到旅行车后院,游客也各自散开了。
这么晚回来,旅行社里除了剩一个值夜班的大爷外,再也没有别人了,把导游旗和大喇叭等东西扔回到贮物室,正常交接手序也办不了,只能明天再来办了。
李寓甩了甩两条有些僵硬的腿,慢慢走过走廊,出了大门,抬头望了望满天星斗,心里空落落的,想着是打车回去,还是就在旅行社的前厅凑合一宿,明天办了手序再回去呢,前厅有一张大沙发,足够李寓这种身材的人打滚睡了。
正在发呆的间隙,突然听到有人说:“用不用我送你?”
奇怪这么晚了还有人在,一起回来的游客应该早散去了,连忙抬头看去,竟是何言,
何言站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身后停着一台黑色的小轿车,由于角度不好,光线又有些模糊,看不清是什么牌子
想都不用想立刻绝决地甩了两个字过去,“不用!”,岂止不用,最好再也不见,怎么可能答应与他同车,连头都不由自主地快速摇起来了。
“不用客气,上来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何言往前走了几步,那张颇感冷峻的脸孔在路灯淡淡的恍照下,竟也带出一点真诚。
一个人走不安全,和你走启不是更不安全,李寓心里腹诽着,可人家表达出的是好意,要拒绝也不能那么说出口的,某人不懂礼貌可以,但自己决不可以失了风度。
“真不用了,一会儿……一会儿有人来接我,我在等他!”
明知道没有人来,也得这么说,不过是缓兵之计,主要是想把何言诓走,李寓死也不想和何言再同坐一辆车了,这一路还没倒霉够吗?她又不是受虐狂,吃苦没够?
“是吗?那我陪你等吧!”
何言的一句话,李寓险些跌倒,想想上一次自己也差一点儿因为何言说的话跌倒,李寓再次肯定何言的霉度已经超出想像了。
还有,这脸得有多大,连别人的客气都听不出来吗?不好意思明着赶你走,你就可以死皮赖脸……
最尴尬的是根本没有人会来接她的,要是何言死倔到底,陪她等到天亮,最后肯定是旅行社大门开了,他们还从这里喝冷风呢,那效果,不用何言说什么,她自己都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不用了,你先走吧,他马上就到了!”
李寓苦着一张脸试着改变何言的想法,何言却是意志坚定,盯着李寓闪烁不定的目光,嘴角上扬玩味地说:“没关系,既然是马上,那我不差这一会儿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鬼才信何言是不放心呢,就是想从这里看她笑话呗,该死的竟是这个笑话还被何言看定了,真……没有人会来接她的。
何言怕是早就看穿她说的这个没有什么含金量的小谎言了吧,说是陪着她等,还不是看着她丢脸等死,心里肯定在想着,让你撒谎,等着喂狼吃吧,——何言本身就是头不怀好意的狼啊!
李寓有些欲哭无泪,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撒泼好不好用?可这也太有损自己的形象了……
李寓正琢磨不定时,对面马路开过来一辆红色的车,车顶上亮着的TAXI几个字母看起来分外亲切,除了亲切,让李寓感到意外的是那辆车还没等她挥手就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何言那辆车的前面。这还不算什么,接着……车上下来的人,对于李寓来说何止是亲切,都有一种让李寓想主动投怀送抱的激动了。
“贺东,我在这儿呢!”
那极致瘦弱的身材,还有波斯猫一般优雅的走姿,即使隔着朦胧夜色以及十几步远的距离,李寓也一眼能认得出来。
李寓的兴奋倒令贺东有几分惊,面上却没有表现,笑着,也不管李寓那夸张的神色,慢慢地向李寓从容走去。
李寓见了贺东仿佛见了救星,暂时根本想不到贺东“怎么会来又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巧”的这些傻问题,只想着贺东来了,就可以应验了她刚才和何言说的理由,她也就可以摆脱和何言的僵持,没有那个近似纠缠的邀请,可以顺利离开。
“晚上不好打车,你等一会儿了吧?”
贺东走到李寓的近前,还没等李寓开口,贺东便已经帮她找好了合适的台阶,轻描淡写地扶着她下了台。
“嗯、嗯!”
李寓孩子气地不停点头,急切地回应着。有点过分大的眼睛,在这午夜,闪得格外亮。
李寓畅快地在心里感叹着贺东的善解人意,眉眼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看得站在他们身后暂时被忽略掉的何言溢出冷气森森。
其实李寓有一点儿估量错了,她把何言想得简单了,何言当然一眼就看出她撒谎,却不忙着揭穿,他是报着两个目的的,一是等着用时间揭穿李寓,二是等着如果真有人来,那么一定会是在车上给李寓发短信的那位,也可借此机会看一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可当这个机会出现,那个人也跟着出现时,何言又觉得胸里发闷,心头堵得慌了。
用看惯了人中豪杰、社会精英的目光,看贺东,竟似有些糟蹋了,眼前这个男人很普通,无论身材长相以及气质,没有一处出众,却就是这不出众的人,倒很有粘人目光的魅力。
在深夜冰凉的夜风里,他给人的气息也是暖暖的、平和的,然后至淡薄,是把他身上的暖意和平和,综合到淡薄。略显得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含着笑意,像是刻到眼睛里的笑意,在眨眼间,便可以撩皱人心底的那池春水。
向来敏锐的贺东早就感觉到身边有不善的目光再打量自己了,这样的打量他很久以前就习惯了,早可以自然地应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何言一眼,心里就盘算出是怎么回事了,平静地问,“这位是……”
“他是我团里的一位游客,见天色太晚了,想要送我回去,我都告诉他了,你来接我的!”
有了这么一段空隙,李寓也从开始的惊喜中渐渐清醒,继续着做戏。听见贺东问,眉眼里带出得意的笑,说着,仿佛活过的二十几年里,今夜是最畅快的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屑提起,何言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在李寓的心里,印象应该是差到极点,却又想不清楚倒底做了什么惹了李寓生气。
“那谢谢这位先生了,我们……先走了,出租车还在等着呢。”
贺东笑着冲何言点了一下头,先走了一步后,伸出右手毫不觉得别扭地执起李寓的左手,拉着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有点懵的李寓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了过去。
何言望着两个人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直到那辆红色的出租车消失在黑暗的夜幕里,连最后的尾灯都看不见了,何言才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