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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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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借口不断03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喊声:“杜站长,等一下!等一下!”我立即抬头向窗外望去,杜站长已停在楼梯旁,回头看着王友民正在停车场上欢蹦乱跳地朝他跑去,似乎小狗一般的宠物!——眼前的形象也给我带来了快乐,因为没上楼就见到了杜站长,我真希望能尽快将“工作申请”递给他!但他毕竟是王友民喊住的,所以我自觉还不便过去,影响他们。于是,我就取出“工作申请”,等到门前。
王友民飞快地跑到杜站长面前,喜滋滋地给他递支烟、点上火,便开口说话了;一大早,停车场上车少、人不多且离他们远,环境很安静。所以,杜站长依然站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张嘴回答……远望着他们的交谈方便,我却逐渐的急了,因为我也想尽快顺利地递上“工作申请”。
又等了一会儿,王友民依旧没有离开,我不由地将目光转向小余。他正在班车之上与车主叙着话。他的老乡是一位中年男子,容颜壮实,好像他的哥哥一样。我理解,这位车主可谓他身在外地,难得的情绪倚靠,所以他经常痛心难抑的时候,都会跑过去。回想这位车主每次为他费神的笑谈解脱,我也感激车主的可亲可敬!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车上坐坐,可又不愿失落这边难得的机会。于是,我又望向杜站长。很惊喜,王友民正对他点头,离开了。而杜站长竟仍站在那里没走,只是瞧着王友民离开的方向——候车室。我立刻疾步走到杜站长的面前,恭敬地将“工作申请”递给他。他随手接过去,看一眼,就捏在指上,责问道:
“你这不是在上着班吗?”
“哦,……”
我不由地瞠目结舌。然而,他的话声未断:
“你别经常没事……找事!”
停车场上没啥杂声,我俩又近,所以他的训斥更加刺耳!我急忙解释:
“杜站长,您知道的,我自来这个单位就没啥事,仅仅是自己在一线、二线找着写作素材,为同事宣传了一些新闻。”
“那你就还那样干呗,”他又看一眼候车室,“人家想那样干,还干不上呢,你也别老是傲气学历,我们汽车站不就这么大吗?”
瞧着他已漠然的目光,我犹豫几下,最后才紧张地多做了一个说明:
“您看看我的‘工作申请’就知道了,我一直只是想学有所用而已,也不是故意给您添麻烦。”
“哦,你的意思谁都明白,”他眼一眯,将“工作申请”还给我,“我们单位也就这个样了,来我面前的也不光你一个,你还回自己办公室去。”
见他态度至此,我虽然心中清楚单位来他面前的同事还是背景不同的,但仍转不开身,便恳求道:
“请您帮个忙吧!杜站长,我实在不想闲职在那。”
“哎呀,杜站长还有事,”韩站长忽然从后面插话上来,给杜站长递起烟,“小林,你在创建办,不是轻松的很吗?非要没事找事,干啥?回去吧!”
“烟,我刚丢掉,不抽了。”
杜站长向他摆个手,又对我说:
“你回去吧!我们工作上还有事。”
我不由地皱眉,真想问他——我的申请难道不是“工作”上的事,为何不能关心一下?然而,我也明白自己不适多说了。于是,我失望地拿着自己的信纸,一边无可奈何地回答着,“好!好!”一边离开了。
而他们也上楼了。停车场上已经转晴,但与杜站长说过话,我感觉天还是阴的!所以,我虽然没再走在雨中,却步子仍难。将近办公室,见小余尚未回来,我担心被问而羞于回答的心情遂然转轻,才快步坐回办公椅上,默默地望向窗外。看见他还在班车上和他的老乡谈心,我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因为,我先分配到这个单位,这样的事,我原已比他做的多了。然而,我的老乡——车主早已了解了我在这里尽受排挤而低三下四的,因此我早就不好意思到他们面前了。不过,偶尔在单位相遇的时候,他们还会主动邀我过去一聊。当然,我也只好红脸在他们面前。
很明显,小余与老乡的谈心还在给他带来快乐。房檐断续落下着几滴雨水,我却仿佛已置身苦海,心中逐渐的澎湃起无力自拔的苦恼!回忆自己走出大学校门后的经历,我很遗憾自己在这个单位走错了路——不该丢掉TOEFL而搞写作!可是,我年纪已大,不适于走回头路了;且杜站长又已命令我继续做宣传,所以我惟有入乡随俗,走到哪就是哪了。思想至此,我已苦恼更甚矣!
外面的车依然不多,人也少,而我亦好像视而不见,眼中只有停车场地上的雨水一小洼一小洼了……过了很长时间,突然看见小余下了班车,我才猛一醒目,自觉心儿有了着落一般。可是,他也慢慢地回到办公室,而且满脸怒色。我特别惊诧如此意外,但又觉不便多问,所以只是简单地招呼一声。而他人还没坐,却已说话了:
“哼!我老乡也像你老乡讲的,‘臭车站、臭领导,就知要车主财,挤单位才’,……太可恶了!”
“都怨我俩和车主一样是外地人!要是当地的,他敢?”我当即明白了他与老乡今天交谈的内容。
“对!我老乡讲,他们进出那边汽车站根本没遇过这里的事,也没听过像我俩这样的事。不言自明,在我故乡汽车站里的人,大家都是一个县城的,基本上都认识。即使不熟悉,各自的亲朋好友可能还是邻居或者同事呢,谁也厚不起脸皮害人了!唉,我们这里的臭家伙!”
看他越说越气,虽然天冷,脸却已红,我急忙相劝:
“都怨我俩命运不好,落在他们这些臭家伙脚下了!不过,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老乡都还忍着气跑车,我俩最好也像他们一样,安心在办公室吧!别气了!”
“唉,气难忍啊!”
他已经眉头紧皱。我想到自己因此避开老乡的自我安慰,咬了几下嘴唇,才开口:
“说一句不好意思的话,哦,以后你与老乡就别谈这方面的事了,自我安慰一下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他外望一眼水洼上的班车,老乡正在车门前引导旅客上车,“人家挣两个钱,多不容易!却凭权硬去要钱,……不得好报!”
“是的,天地良心,我俩只管静下心来,就行了。”
“好的,我们一线同事都蛮好的,你还继续表扬他们的好人好事。不管在省报、市报、行业报上,还是总公司报上,每次能看见他们的名字,我都为你高兴,仿佛我俩也有了解脱一般!”
“那你也写写嘛!”
“喔,对不起!”他自谦地挤眼一笑,“我写作水平不够。”
我赶紧扬起眉,给他传去信心,说:
“你都能搞来学历,当初,你也不敢说自己如何,是吧?但后来还是成功了呀!其实,写作简单的很,尤其是新闻,根本不难,只要里面不少‘5W1H’就行了。凭你的学历,随便多读几张报纸,完全能办好这事,而且从总公司报上一级一级地上升,轻松啊!请别灰心!”
“好吧!听大哥一句。”
他立即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仔细地看起来。哎,我无奈走上的这条路儿竟然多了一位相近的同事,自己倏然欢喜,就继续说:
“祝你成功,以后咱俩一起干啦!”
“哦,好的,谢谢你!”
他摇晃着报纸,朝我一笑。
第六十二章新领导旧样01
不久,小余又提前给办公室新换了挂历,第一天便是醒目的“元旦”。然而,这完全不是我俩可喜的节日。因为,我俩自从走进汽车站,就一直在遭受着精神创伤,情感一样的“痛裂”在创建办,惟有的差别是,他没患病、我已痊愈!
接下来的春运虽然忙了些,但我俩还是感觉闲的,而我已如此心苦身乏五年了。不过,这里的站容车貌几乎还是老样子,变动的只是领导在添来换去的,像春运结束后单位又新换了一位书记。当时,我乍一听这个消息,很高兴,想向他报告我的情况,可是回想一下自己多年的遭遇,还是犹豫后没去。而后来的效益随着票价的上涨虽然有所提高,却已从另一面将我的思想从犹豫转为肯定——这才是单位的出路,算了吧!每天上班,惟有的慰藉便是继续到一线看看、在二线听听,愿望能找到新闻素材……不过,我们站又老又小,班车不多,旅客也少,毋庸费话,我这样的忙碌无奈了一个来月,依然有笔难用!
所以,每及周末休息,更苦于身闲——早、中、晚简单地吃过饭,我便自闭家中,读书求乐了。就这样,又是一个礼拜熬了两天,已经星期一,自觉心苦身乏将换个地方。早晨起床,我梳洗干净后,就着从老家带回来的咸菜,吃完剩馍、喝过稀饭,便骑上自行车,上班了。虽然是前往单位,但我一路都不愿多望汽车站的方向,只是不断地低下头或左右看看……
无聊地接近了单位,我却忽觉眼前一亮,而且越近越觉门前干净。于是,我迅速地进入大门,环顾四方。啊!候车室的窗子和椅子竟已刷洗,而停车场也冲洗了,尤其班车皆干净,我不由地大吃一惊!停下车,我发现稽查员小宋正在不远处的车头之前与车主说着话,而他身高脸帅、穿着制服,更显精神,我急忙招手问道:
“喂,你好!小宋,这站里卫生,谁搞的呀?”
“不是我们同事搞的,”他抿嘴一笑,“前两天,是省城交通学校的一个班级今年毕业,自发与我们站联系,几十位学生主动来搞实践的,也搞了卫生,旅客们都称赞我们这里的站容车貌焕然一新。”
“还有这事!呵,他们以后还来吗?”
“听说周末还来。”
意外知道单位的这个变化,而且我觉得此事很有新闻价值,不由地庆幸。尤其觉得这些学生不会再让我尴尬于“早享福”之中,于是我也愿加入他们的活动,以便了解更多情况——采访即需先搞清素材——心情骤然开朗!
快乐地进入办公室,我立即向小余叙述了此事——学生周末还来。他意外地眼神一惊,心情转喜地说,他就想着多见同学,并且他因几位校友还没毕业,便常在节假日去他们学校玩,因为在那种环境中自觉清爽,所以他也愿这些学生周末休息还来单位,而陪他们干事。
小余已经说出他又进校园的感受,并且凭着他对这事的态度,我想他更是以此为乐。然而,接下来我俩可就一齐心急了——盼着5天工作尽快结束,一天一天,站容车貌还要一样的新了。
关于再新站容车貌,也常听到同事们在议论着这一变化的欢喜,然而我俩都是闲职,所以心情仍“暗”,不能相传真正的快乐。等到星期五,日益为难,因此我依旧在一线、二线转转,或者与小余在办公室悲喜不定地交谈着前途。
就这样,一切如前的重复到星期五下午,我俩正在办公室尽量言语开朗着第二天的心情,韦小姐突然笑眯眯地走进屋里,传来通知:
“你们好!那些学生明天上午八点半还来站里开展实践,工会要求我们二线每个办公室出一半同事支持他们。若这次不参加,则下次参加,就这样保持循环。”
“啊,好的!好的!”
我俩异口同声地回答。她愉快地摆手离开了。想到我俩每次仅参加一人,我不由地向小余问道:
“那,我俩谁先来呀?”
“谁先来……”他猛一惊诧,皱皱眉,“那就抓点子吧!”
他立即从抽屉里拿出扑克牌,认真地“洗”三下,往桌上一摆,说:
“谁的‘点子’大,谁赢!”
“好——你先抽!”
他又皱个眉,还眯下眼,左手扶牌,右手轻轻地抽出牌儿,赶紧抱向胸前……
“呵,多少?……”我迅速地伸出两手,抽出牌儿,“亮开!”
“啊,你看!”
他自信地瞧我一眼。我俩一起亮开牌儿——嘿嘿,他是梅花7,我是红桃8!
小余摇了一下头。我油然焕发了精神,两眼炯炯地望向韦小姐漂亮的背影……下午时间,停车场上班车已增、旅客也多,很快的,她就没入其中了。于是,我转过头,与小余对视起明天的慰藉。而他却丢开此事,笑着说:
“韦小姐也是学校分配来的,真正的学生身份,随便说句话,都高兴!”
“确实的,我们来自一样的环境,可谓心灵相近,自然有着共同语言,而且这份单纯不说也乐!”
我点头,继续说:
“真想不到!这项活动让咱们坐在单位都会聚到同学之中了,可以谈话的人更多,难得高兴!”
“嗯,这还用说,我也就想让头上的那几个人自觉有愧!——这正是树立咱们创建办形象的机会呢,一定不丢!”
他欢快地点一支烟,且向我投来一支。我感应心喜地接下、点着,回答道:
“对!我就要把自己难得十几年从书籍上学到的知识努力用上。”
“好啊,让书籍和社会的差距在我们站、在创建办尽量减小!”
——特别兴奋,我俩终于遇事论理而一起解脱了困境,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外面的班车进退和旅客来往虽然仍吵,但已不再影响我俩的心情。接着,还是他一言、我一语,继续相叙起曾经业余时间在校园里与同学真诚聚会的生活,不过,我俩都没提到其中的尴尬——自己身陷“工资却不如同学生活费高”的逆境。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乐及下班,我俩竟都不再急着出门、回家,分别之话也已不是“明天见!”,而是“上班见!”所以,握手的时间变长了。
第二天早晨睡醒,我可谓返回单位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精神地睁开了双眼。外面是大晴天,朝阳正亮丽着赤、橙、黄诸色的黎明霞光。虽然早些,但我还是立即起床,迅速地忙完家务和吃喝,便想出门了。可是,看着朝阳尚不算高,时间依然太早,尤其想到这是一场有组织的集体活动,我若早去,也难有所用,才停坐屋里,读起书了。
虽然眼中有字,但心儿还在单位。所以,无奈地着急了一会儿头脑,感觉时间已不过早,我才满意地骑上自行车,赶往汽车站了。一路上,看着经过身旁的人流越过越多,我不由地担心莫因别人早去而使我变迟。于是,我又加快了速度。——腿儿尽管比平常多使了劲,不过,我并没觉累,而且心中未断着欢欣!
第六十三章新领导旧样02
到了单位,才8点多些,学生们还没来,却遇见韦小姐了,我就询问一下工作安排,然后四处转转了。过了一会儿,我正在大门口等着学生们,身后突然传来了招呼:
“小林,早上好!”
我一听,竟是小余的声音,禁不住回头张望。见他正从停车场走过来,我就惊诧地手一招,忙问:
“呀?你怎么来了?”
“在家也没事,干脆来这吧!”他手一指,“你看!人家都来了。”
我向外一瞧,啊!学生的大包车已拐入眼中。路上的车子虽然多,但这辆车子却显得又大又亮。它逐渐的驶近汽车站,我立即退向门边。
很快的,车儿进站,学生们陆续走下来,男男女女皆年青,大步不停地迈向了各个岗位——有的站在大门旁,有的站在停车场,有的站在办公室前,有的站在检票口,有的站在候车室内,有的站在售票窗口……
小余看着他们在接触汽车站各处,就问我:
“喂,我们办公室里面要有人吧?”
“不了!我已经问了,他们先在一线,后到二线。”
“噢,那好!但我们现在干啥呢?”
我的脸儿向候车室一转,说:
“你看,咱们先陪他们在那边扫地吧!”
他一瞧,里面已有好几位学生拿起了扫帚和抹布,于是我俩一起走了进去……加入学生们之中,不但重见了校园的单纯,而且他们知道了我俩踏上社会尚未算长的学生身份之后,相互交谈的劲头更大了!——不过,讲到操场上的娱乐,我俩才像他们一样快乐;而面对自己的工作竟被他们错误的羡慕,我俩却是暗悲在心的。所以,庆幸不断地听到了旅客们对单位环境转洁的称赞,我俩才稍感轻松!
当然,擦窗子、抹椅子、扫车场、刷客车等,其他同事和车主也在积极配合学生们的卫生工作——逐渐的,焕新着站容车貌!于是,小余和我又跑向其他岗位,接触另一帮学生,但又是一番如上的悲喜……直到返回办公室,学生们又进来,依旧仅是他们在误会得高兴不已!
就这样,“创建”工作半天顺利完成,我回到家,虽仍悲喜不定,但是激动学生们对单位的无私贡献,就立即提笔,将此文明卫生之举写作,下午投稿到市报,过一天便发表了!
——第一次为了创建办,就没“白跑”!回想自己曾经手拿派遣证报道的经历,不由地感谢学生们给予创建办的机会,于是我与他们以后又来单位的一次接触更多、更深。而他们也感谢我成功的作品,欢喜和我谈心!
自然的,这一宣传成绩通过同事的笑脸又给我添了干劲,因而天气虽已初春还冷,但是我仍热情在一线、二线不断。只是外面已经下雪了,我才从停车场循环到候车室,置身在同事和旅客之间,注意着他们的言行,希望为单位再找到“好人好事”的素材。
过了一会儿,新调来的胡义文书记也从检票口躲着雪儿,退进来。他比别的领导都年轻一点,所以站在几位检票员之中,远远地望过去,显得他们的交谈相互接近些。
逐渐的,雪儿下大,进屋的旅客开始增多。有的呵口气、挤向座位;有的转个身、跑到检票员面前,搭起话儿——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已不能在外面咨询情况,而同事也耐心地给了解释。然后,他们都点头、称谢!……左右瞧瞧,我看见胡书记正挺着胸脯向里面走来,多年的愿望立即涌上心头,就不由地迎上去,尊敬地招呼:
“您好!胡书记……”
“嗯——”他笑一声,并没停步。
我犹豫一下,仍难抑心愿,才再次张口,忐忑地说:
“胡书记,我想跟您讲个事。”
“怎么讲?”
他终于停下来。我也走到了他的面前,说:
“我来这个单位好几年了,但一直闲着,因此很急着能‘上个班’!”
“你知道,我们这是老汽车站,多年都未能发展,房屋还是旧的,生产场地也没有加大,但是职工却不断增多,所以一线、二线早已人满为患了,因此你也不必为工作而思想找累了。当然,单位如有变化,我和站长会研究你的情况,放心吧!”
他看我一眼,显得很关心,便离开了。我眼睁睁地随着他依然昂头的背影而转向停车场。外面还弥漫着灰色云彩,我油然叹息校园单纯而美好的日子仍如指间漏出去的水儿,怎么也掬不住,从坐着、立着、追着、欢笑着到愁着、怒着、瞧着、失望着,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但并没看到天,眼中只见着房顶水泥板的破旧……
“怎么办?”
就在我愁眉自问之时,一对父母带着一个少儿坐到我的身旁。活波可爱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根“红皮萝卜”在快乐地啃着。——我讨厌萝卜的冲鼻之气,因而从小至大很少接触过它,自然对其不够了解。此时,见到小朋友对其兴趣大显的样子,我不由地注意起来。——萝卜莫过一揸长短,却是尖圆两头、粗细不均的,不知这可算其形象特色!然而,当他咬一口、亮出萝卜,令我吃惊的是,它的肉竟是白色的,我大感诧异其“外红内白”的差异,所以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想到自己在领导面前才刚经历的遭遇……
痛苦了一会儿,再见一眼小男孩尚未懂事,还在盲目地快乐于“外红内白”的冲鼻之气,我开始反感书本知识给自己带来的、不公平的现实遭遇,便烦恼地回到办公室,但已不知该坐该站!
韩冰虽然已经爬上副站长之位,然而在我的印象中,他还在忙着两头——业务科和我原来的办公室!
当然,因为韩站长的走狗嘴脸的形象突出,仿佛鲁迅先生杂文里反面人物的历史再现,也成了我无奈困境的有趣典故的解脱。所以,回到家中,我就特意跑进菜市买了一根萝卜,并不吃它,而将它放在窗台上,让它每天晒晒太阳、见见月亮……我则在心情不悦的时候,多看它几眼!
如果萝卜快要坏了,我便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再买一根换上。我也知道自己在花着冤枉钱,但是幸好萝卜不贵,而它完全为我避开了那类走狗嘴脸的心里纠纷。
不过,这几次为求上班的遭遇,我在单位还是多认识了一条小狗,而总公司里的传说尤其令人惊奇——
宠物热在省城还没兴起多久,人们只在休闲的时候牵着狗儿,逛逛大街、遛遛景区。政府虽然一直在明令限止着公共场合莫乱养狗,韩站长却极乐自己高升了,不但继续在家中豢养着那条宠物狗,而且又立即在单位仗权豢养起一条“走狗”——王友民!熟人们为了称呼的方便,就将它们都叫“王狗子”了。单位的王狗子,我已经熟悉。然而,韩站长在家中的“人、狗”形象却难以置信!每当他回到家里,王狗子就门内门外始终跟其屁后。咋一看,它又行动认真,好像护驾一样。所以,邻居们对此也好坏难说。尤其韩站长竟倚“狗性”已经光大了门头,在宿舍小区内地位“非常”,大家便只怨不问了。
第六十四章新领导旧样03
王狗子属“哈巴狗”种,尖头尖脑的,但是拖地尾巴不短,黑色皮毛则更长,且最会摇尾,讨主欢心。然而,王狗子祸国殃民的秽闻,人所共知,所以左邻右舍都在讨厌“韩站长和王狗子正相互毒化循环”——王狗子毒化着韩站长的狗性,而韩站长由此则苛求王狗子的狗性更恶!
另外,王狗子也已毒化了韩婆子。别说外人,就是她的亲朋,知其言行近狗而远丈夫、眼中重狗而轻老公公老婆婆,都不由地生气!但是,她尚不知己错,仍在加重着罪恶。上次,我为了解“分房”而去宿舍时,韩站长的那位邻居大娘就已怒言了韩婆子为了争要王狗子,经常与其老公韩主人吵嘴的事。而其家中的镜头至今还是一样的——王狗子蹲在沙发上,韩主人从卧室走出来,对它喊道:
“狗狗,走!”
王狗子急忙抖擞四肢,但尚未及跳下来,韩婆子已从卫生间冲出去,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指着王狗子,大叫:
“不许走!”
韩主人和王狗子一震。王狗子没敢动了。韩主人急忙转过头,与老婆商量:
“那好吧!我们一道出去溜溜。”
“不好!今天又阴又冷,外面也黑了,我不想出去,”韩婆子两手紧好裤子,“你看,要出去,你自己出去吧!我和狗狗在家。”
其实,天气还是好的,傍晚散步正合适,但韩主人也没办法,只得还句嘴、出口气,“真烦人!”便蹒跚着出门了。
然而,韩婆子仍会反骂他几下,“日你妈的!”邻居们都很讨厌他们的胡闹不断,不过,也无聊。当然,大家皆不愿理睬这两口子!
王狗子,虽然没忘自己是韩主人从宠物市场拉来的,原是听他的——每当韩主人偷偷地教它学起吠叫而吓唬老婆时,它都将头儿伸得更长、耳朵贴近他。不过,韩婆子为能讨取王狗子的亲热,早也想出了法子,将家中饭菜烧出“合狗之味”,多喂起它,而且现在已三天两头买排骨,不断红烧、少放辣椒……对此,韩主人还被蒙在鼓里,每次他坐在椅子上,王狗子蹲在饭桌下,两个家伙都一样兴趣、争先恐后地啃着!但是,韩婆子却未啃一半,就丢给狗了;而韩主人吃剩的骨头,便只有堆在狗屁股后面。自然的,王狗子已经逐渐的亲近韩婆子了。
有一次,韩主人的父母前来儿子家作客。大中午的,媳妇(韩婆子)也显得热情,招待的菜中依旧是荤菜多、蔬菜少,并且还上桌了一盆红烧排骨。老两口子都很高兴。他们虽然牙齿不好,但也一样大合胃口地手抓排骨,费力地啃着。可是,老头子毕竟缺齿,不小心啃痛了牙儿,他“哎哟”一叫,不由地松手,排骨掉到了脚下。因为,骨头上的肉儿仍多,他急忙弯腰去捡。
然而,王狗子却已先他一步,将骨头咬在了嘴上。老头子低头看着它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顿生大气,立即伸手去抢。当他一手按狗头、一手抓骨头,快速地夺过这份荤菜时,王狗子竟怒龇着牙齿反咬向他的指头。他吓得一侧身、摔倒地上,躲过了攻击。——在儿子家中竟会遇到这事!他“啊、啊”的怒视着狗,狠狠地踢狗一脚,大骂道:
“日你妈的!太胡闹了。”
王狗子被从桌下踢出,远滚到门边,痛躺在地上,歪头瞅着他们,“嗷、嗷”的惨叫着……
韩主人赶紧拉起父亲,着急询问:
“爸,可咬着你吗?”
“还好,……”老头子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狗,“没咬着。”
老婆子慌忙站起。她“中间粗、两头尖的枣核样”的体态像针一般,吓得王狗子与韩婆子一样的抖了抖身体。而她的怒容、瞪眼可谓刺劲更大,叫道:
“你们养这个狗儿干什么?”
“呵,现在都想养养狗,快乐快乐!”
韩主人当即陪笑。韩婆子瞧瞧狗的惨样,可怜心中的宠物,却“啧、啧”两声,发出了牢骚话:
“爸,不就为点菜吗?你咋还打狗呀?”
她又手指着桌上的盆盆、碟碟,继续发着怨气:
“菜不多着吗?”
“咋能让狗跟人争吃呢?唉,这种狗就该打……”
老头子虽然讨厌媳妇的责问,但怕因此伤害儿、媳关系,所以还是抖住阴沉的脸盘上的塌鼻梁,将颊肉偏鼓之间凹着的绿豆眼,像老鼠般望了又望王狗子,才下嘴唇搭拉着而压怒于心了。老婆子在旁边一样的听到媳妇在训人,而不是斥狗,也很厌恶媳妇,真想问她“人与狗,哪个在她心里重、应该向着谁?”不过,看着老头子只是长吁一声,她也仅心中不悦地对视一眼媳妇,终于遮住口了。
因为老婆的排骨烧得正合韩主人之胃口,他已只顾低头啃着排骨了。而且婆媳也没发生争吵,他就没去了解老婆和父母的心情,所以始终没有插嘴,只是慌忙地啃过排骨、放到狗嘴跟前……
一家人似乎平静了。惟有王狗子痛不能食,一时惨叫一声,或高或低;而老两口子已经无话了,只是迅速地吃完饭,就出门了。因此,这场父子吃喝,其实是不欢在心地笑散了!
——同事每次讲到此事的时候,最后都会提一下“王友民”的名字!
从小到大,已经见过很多狗,只是现在的这段听闻才使我越来越讨厌它们!所以,周末的时候我已经不愿随便的出门散步而多遇见狗了。——坐在窗台前,看着第三根萝卜快要坏了,我突然感到自己不能再浪费钱!于是,我从院外找了一根树枝,拿回屋里,用刀子慢慢地将它削白、改成萝卜的模样。接着,用红墨水涂上颜色,换下了那根。
为了节约,我只好忍着冲鼻之气,一边吃着这根萝卜,一边瞧着那根“萝卜”……
过了一会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前述的“工作申请”,便取出来,重读起曾经的心情。一旦痛苦,就看一眼自制的“萝卜”,然而眼前仍不断地浮现着杜站长和胡书记!于是,我提起笔儿,将其中的诗作《呈领导》加工了一下:
《自白》
四壁徒白
仅这里没有“摆布”
莱蒙托夫一个世纪前的抒怀
冷热在我的小屋
//
又是一域时光
咋暖还寒
校园里的色彩亦不合时宜
我自卑于黑色的墨迹
//
岗位前一直没有定语
我像一只多余的球
不断地被现实踢来踢去
——在这个起落中
我单顺如方向
却怎么也转不出
南北西东
//
嘴脸一拉那种表情
唇齿一裂那种借口
胳膊一甩那种手段
屁股一扭那种过场
墙上的日历耷拉着
紧绷着脸的时光
醒目着我
日臻迫近的而立之年
//
又是春季
小草已破土
大树竞擎天
便是风中之花
亦昂然地绽出红色宣言
再与窗台上的“萝卜”做一次对比,我更满意自己的这份作品。于是,我兴奋地赶到报社,将它放入投稿箱里。
尔后,我每天都注意查看报纸,很高兴,第三天就被发表了。陋室之中又多了一份慰藉!而我也进一步了解了自己的写作能力,所以我更自信地在单位寻找新闻素材,主动、积极地干着宣传工作!
第六十五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1
汽车站虽然新添了一个他们官场之上的竞争对手,但韩冰的混世能力亦在不断增大。——最早的时候,他只是围着几位副站长;不过,在杜站长高升后,他又单独转向杜站长一人了;而且他的背后,也就是其家中,自婚后又多加了一个更会混世的婆子作后盾!
先前,小韩陪杜老娘晚餐,他演她看了几次,逐渐的他们都感觉不妥了:怕熟人见了,丑!于是,他一过去,她就退到了屋里。他也只好端着碗跟进去,重复起外面的“戏子”。然而,小韩这样乞丐似的搞了数下,越来越觉别扭了,但他的老子却及时地给他解开了鬼迷的心窍——早点吃过饭,半饱不饱的,丢下碗、直接提着礼物过去;她若叫你吃饭,看情况,就再吃一下,继续让她笑……因此,韩老子已狡猾地先笑了,而他的诡计在后来也得逞了。现在,请过了杜站长,讨好了杜老娘,下一步该如何?韩站长正在家中为此费心之时,他的老婆也经验充足地传来了鬼点子:
“你现在已经是副站长,身份变高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光是围着杜老娘,就掉价了,而应见见杜站长。当然,我们仍该多请他们到饭店碰碰杯。不过,杜站长总不会轻易到场的,因此宴席依旧是难办的……”
韩婆子眼望窗外——杜站长家的方向,停顿一下,继续说:
“所以,我们不但要多挨近他老两口子,也要经常拿些礼物到杜站长那里沟通、沟通!谁个见礼不收啊?”
“噢,对了,还是这样好!”韩站长瞧瞧客厅满是礼物,又想想其他房间也是如此,“家里的礼物多的都成负担了,就该再转移一些出去。”
韩婆子“咯、咯”一笑,手指着四周的礼物,说:
“别给自己架相啦!杜站长家里的礼物肯定比俺多,人家房子都比俺大。不过,俺们尽管给杜站长送礼,因为俺们也收到的礼物不断,所以家里的‘负担’是减轻不了的。”
“哈哈——,就这样了。”
韩站长虽然知道自己要将家中的贵重东西送给人家,但他却是高兴的,仿佛天上掉下了馅饼一般。他急忙推开窗户,伸头瞅向杜站长家的那幢楼儿,直到韩婆子讨厌地催他一声:
“来把东西整理一下,……真烦人!”
“嗯!……”
韩站长这才眼神一慌地转过身,蹲到礼物旁边,陪着她忙活起来——名烟名酒给杜站长,好吃好喝的给他老婆。因为未断挨近杜老娘、又了解杜站长,所以他们没费劲就装好了袋子。不过,他们却心急了很长时间,天才黑下来。
于是,韩站长没再耽误,立即拎起袋子出门了。只是将近杜站长家,他还像去杜老娘那里一样,左右瞧瞧。旁边正巧有两个人经过,他就停下步子,将袋子放在腿边,开始假装着点烟……
很快的,人家便走过去了。他赶紧拎起袋子,纵步上楼到杜站长家,敲门进屋了。杜站长夫妻俩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已明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客气话:
“来这,别带东西嘛!小韩。”
“啊,没什么。”
韩站长边说边将礼物放在茶几上,坐到杜站长的身边,给他递一支烟。而他正抽着自己的烟,这样的事情自他做官至今未断,虽然知道这是狗样的来往,但并没腻味,只是白天在单位才见过小韩,晚上又挤到家里,所以他心里有些烦了,便漠然地睃小韩一眼,随便的接下了。不过,小韩还是兴高采烈的——看上司不想啰嗦,就转身挨近了他老婆。
两个人讲来叙去,很投机,笑声不停。其实,他两个并不算有共同语言,而是韩站长在费尽心机地讨她欢喜——说她发秀、讲她脸俊、论她衣美……仿佛他曾在杜老娘面前没有代沟一般。
过了一会儿,韩站长终于陪说太久而觉累了,便站起身,热乎地做了一个分别的邀请:
“大哥,大姐,请您俩明天晚上和阿姨他们一道去我那吃顿饭!”
“明天?……还上班。”杜站长瞧瞧面前的大包礼物,“等礼拜天吧!”
他老婆也不由地看一眼礼物,又笑一声,点个头。
“好!好!”
韩站长兴奋极了,不由地弯腰点头几下。然后,他迅速地跑回家中,将事情告诉了老婆。呀!她也一样的惊喜。
于是,韩站长自此以后在杜老娘面前更是孝敬不断,而且对杜站长也是皮脸亲热得更厚。所以,他们的关系越过越近。自然的,韩站长越来越自信自己将来的位置,无所谓什么竞争对手了。
其实,单位里真正的上下级关系却一直是“冷”的,虽然从春、经夏、至秋,又近一年,期间也遇过“热”——夏季,只是单位每有总结、计划和报告等还要我写,而我也未断为同事主动、积极地宣传不已!但是,所谓的“冷”这种情况仿佛才适合汽车站的生存。因为,同事们都想尽快重回到冬季——过年的客流自然增多、收入变大。
不过,当春运开始后不久,春节探亲假的时候,我为了拜年,还是提前从省城买了一些特产,迅速地返乡了。
接二连三地给亲朋拜了年,然而,最难忘的还是在舅舅那里。他曾经是高中老师,住的也近,我上中学的那些年与他的接触最多。而舅舅一直是喜欢见到我的,所以我还没到,已经看见他相迎在马路边上了。他的面前背后都正人车不断,可是夕阳下,惟有他头上的礼帽和身上的风衣在吸引着我的双眼。于是,我用手一指,对三轮车主说:
“你看,就停在那人那里。”
“嗯,好的!”
他边说,边加快了车速,很快的停在舅舅面前。我立即下车,握起了舅舅的手儿。他虽然已是退休教师,但还戴着近视眼镜,腰板挺直,仍像大学堂的老先生一般。他看见我手中的特产,眼神一怨,说:
“省城回来就乱花钱!随后你舅母也要训你。”
“哈哈——,舅舅好!”
我对他笑笑,又往巷子里瞧瞧。他转过身,我们便走向家里。将近院子,他高声喊道:
“喂,外甥来了!”
“好啊!好啊!”
舅母立即乐呵呵地跨出门儿。她正满脸浮着一幅笑容,眼神柔和而温暖,好似灵魂中涌出了一道光彩。我赶紧迎上去,但仅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因为她的那只手已拍起我提袋的手,说:
“哼,能见到你就高兴了,以后别这样淘气了!”
“我都工作了,还淘气呀?……舅母。”
我皱眉还笑。舅舅突然在后面热呼一声:
“你再大,在我们面前还是小孩!”
“哦,那我就长不大啦?……”
我转过头,做了一个鬼脸。——虽然我的行为带着“鬼”字,但与前述杜站长、韩冰、王友民及其家人也带“鬼”字的行为却不一样!因为,他们给人带来的是愤怒和伤悲,而我给人传去的是可爱和高兴。不信你瞧,舅舅、舅母他们都笑了。
第六十六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2
走入院子,一看,他们已在屋里摆好了桌子、准备了晚餐!我情不自禁地手指一下饭菜,摇头说:
“怎么这样给您们找累啊?下次我不来了!”
“别乱闹了,我们快来团圆吧!”
舅母依然与我手拉着手,我们仨人都进屋、坐下。舅舅外望一眼,说:
“冬天,暗得早,我们就早些吃了。泽祥,你的身体才两年没犯病,所以还需注意健康;我和你舅母年龄也大了,今天我们就以茶代酒吧!”
“好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立即站起,拿过茶壶,倒了三杯茶。接着,我依然站着向他俩举杯,恭敬地说:
“祝舅舅、舅母身体健康,新年快乐!”
“愿外甥在省城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他俩异口同声,也举杯站起。我急忙拿出“横”劲——不伸胳膊!而只顾请他俩坐下,直到如愿,才碰了杯。接着,我在舅舅“请,请”的邀呼声中吃了几口菜。他又望向门外,但是眼睛已经有些怨气了。舅母朝我晃晃杯子,说:
“外甥,你这前面生病多可怕,但转眼不就好了嘛!所以,你的工作虽然还不好,也别伤心,不久,会好的!”
“嗯,舅母您放心吧!”
我就点头,与她碰杯。舅舅开始转脸朝我,近视眼中的目光已变得深邃,且明朗地张开口儿,仿佛在讲课似的:
“你的事,我已听姐姐讲了。唉,那种单位的领导就是那样的人。不过,那时你也确实生病了……”
他停顿一下,我也没吱声。然后,他关心地问道:
“现在,你身体健康,领导的良心也应该明白了,所以,上班还好吧?”
虽然不愿他为我生气,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他迟早总会知道的,我便转移话题而找着高兴的事,简单地回答了几句:
“上班虽然还像以前那样,但我的写作能力又有提高了。这一年来,我不但为同事宣传了十来篇新闻,还发表了好几篇文艺作品,真高兴!”
我便从包里取出了报纸。舅舅接过一看我的诗篇,当即转悲为喜,祝贺道:
“啊,外甥会有出息的!”
“来,碰一杯!”
舅母也边说,边欣喜地举起杯子。于是,我们仨人又在笑声之中,碰响了杯子。
“好好干,就上进!你表哥现在的生意又上一层,”舅母心愿如我般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他以前的生意多小,现在可谓翻了一番,既能帮亲戚、也能助朋友,周围真高兴!”
“哎呀!过两天我看看去。”
“你弟兄两个以前在一起玩的时候,经常‘磨牙’,这次不准啦!”
我知道她在逗笑,便手指着自己的牙齿,说:
“刷牙还要刷呢,不磨咋白呀?嘿嘿嘿……”
大家都禁不住地大笑起来。然而,舅舅又拍了一下手,对舅母说:
“别担心!呵,他们弟兄两个怎么也不会闹得像那里的上下级关系。”
“你迂、还是我迂啊?”舅母脸儿一绷。
我理解他俩也是在互相开玩笑,于是又添上一句:
“我若与表哥闹翻了,就来您们面前打官司,到时您们只管‘大盖帽子两头翘,吃过原告吃被告’便行了。”
哈哈!我将手儿指向舅舅已经挂在墙上的那顶礼帽。他们也转去了目光,禁不住乐得前俯后仰……就这样,我们有说有笑地胃口大开,吃饱了饭。天也黑了,我便站起来,要回家。舅舅突然伸手拦住我,说:
“那边我有一小袋苹果,你把它带过去,给我姐姐尝尝!”
他边说,边指向床上。舅母正取出我的袋子中的东西,将苹果塞进去、拎起它,走过来,注重地说:
“这是过年的东西,千万不能丢掉,要拿回家、给妈妈尝到!”
“好的,您们放心吧!再见!”
天黑就想早到家。当我迅速地回到母亲面前时,她一惊,指着我手中的袋子,忙问:
“怎么?舅舅、舅母没要?”
“哦,不是的,这是他们给您的苹果。您看!”
我边说,边将袋子递给她,然后乏力地躺到床上。但是,我还没闭眼,母亲却已奇怪地喊道:
“喂,怎么还有信封?快起来!”
“妈,从哪来的?”我立即起床,接过信封。
“就是苹果袋里的,打开瞧瞧!”
我一看,封面上已经楷书了舅舅的字:泽祥外甥(收)。信封是大的,已有些重了,我立即打开她。呀!里面竟是一沓人民币,都是十元的,被一张信纸包着。我急忙将钱交给母亲,自己读起了亲切而漂亮的信上之字:愿泽祥外甥今后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字儿虽然不多,但法书已美耀眼前、亲情更深入心中,我开始泪流不断……母亲伸手擦了又擦我的脸膛,说:
“舅舅他们竟给了你1000元!”
“不要了!我去还给他吧!”
“这样做,不好!以后,你想办法从别的方面感谢他们的关心吧!”
我一想,母亲说的对,才回答:
“好的,我争取尽快干出一番事业,这样,他们到省城既有处可去,也高兴,而且舅舅还是文化人。”
“对,就该这样,亲朋好友都喜欢!”
母亲顿时笑容满面。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走到门前,举头仰望了一会儿月亮,又低下头,心中暗誓——今生今世,一定不断努力上进,回报所有亲朋的恩情!
……不知不觉地过完了年,回到单位,然而我毫无“新”的感觉。因为,同事们虽然还是亲切的,但领导仍是那几个人,嘴脸照样没变。而我也不愿再到他们面前重复曾经的恳求,所以还被闲置在汽车站的那个拐角——创建办。
由于未断经历着无聊,因此一上班又是无精打采的。当然,我依旧重视着医生的嘱托和亲朋的关怀,尽量自寻着快乐,主动、积极地做好宣传工作。不过,有的事虽然与我无关,但也大觉无聊——
春运还在继续,朝阳尽管红亮在头上,可直到走进汽车站、看见办公室正开着门,知道小余应在里面,我才感到慰藉!于是,我加快步伐,一到门前,就向小余招呼:
“啊,来得早!”
“早上好!”
他见我一笑,声音更响。所以,我迈入屋里,已经不再孤独,便面对他坐下;他也显出了精神,且不再望外,而是转脸朝我。于是,我们又开始找趣、交谈。他说,这次回家过年,他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转悠了同学的茶园,并尝到了他特意准备的茶叶,真有味!
他边说,边捏起一撮茶叶递给我,继续说:
“来!你也尝尝。”
“谢谢!……”
我高兴地接过茶叶、放入杯中,水没倒满,就开始许愿:
“啊,你不知道,我同学还有开石榴园的,我也去玩过。我们那里的石榴很有名,不过,它是中秋节的水果,现在迟了。今年到时候,我也带几个最漂亮的石榴给你尝尝!”
“好哩!好哩!”他也很欢喜。
然而,我们毕竟是坐在办公室,所以说着、说着,话题已不由地转到了单位。
第六十七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3
他遗憾地摇摇头,说,他的同学,有的虽然高中没毕业,但在老家上班、工资竟比他高,早知如此,真不如不要学历了!
“唉——”
我亦只好同病相怜,叹口气。
这时,王友民突然闯进来。我俩皆一惊,都不由自主地望过去。他正手抱着几本书,喊一声:
“小余,有个事!”他便直接走向小余的办公桌。
“哎呀,小王怎么讲?”小余吃惊地问着,站了起来。
“韩站长叫你帮他考试,添个文凭!”小王把书籍放到办公桌上,“你认真地把这几本书看看,要给他考好!”
“哎,怎么回事?考什么啊?”
“你看看书就知道了。”
小余急忙一本一本翻起书名——都是“经济管理”类的。他皱眉看完,真不愿再累了,就借口恳求道:
“小王,我对这些知识不熟悉、没学过,请你可能跟韩站长讲一下,让别人做吧!”
“上次他们领导不都是你考的吗?通过了。他找的就是你!”
小王脸色一拉,仿佛揭人老底似的。小余也只好换了口气,说:
“但是,这次可能不叫我做了?……”
“他找你做的!”小王嘴一撅,打断他的话,“他找你做的,你就做呗!跟我讲有什么用?”
“请你告诉他一下!”小余为难地看着他。
“那,那你自己找他吧!”
小王最后命令一声,就掉头离开。小余急忙问道:
“什么时候考啊?”
“再过两个月,到时候韩站长还要跟你讲。”
小王大步出了门。小余两手摆了几下书,又将脸儿转向我,轻轻地“哼”了一声:
“真倒霉!怎么办啊?”
“咋回事呀?”
我禁不住多问一句。他看一眼办公楼,满脸苦色地回答:
“你原来病休的时候,我已无奈地为他们领导考过试了,添了假学历。现在,韩冰当官了,也要学历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单位丑闻竟然这么多!
再上班的时候,我已不愿交谈坏人坏事。只是为了干好宣传工作,我还不断地走出办公室,即使是驾驶员和车主——并非我们单位的员工,我也靠近他们。
当然,新闻素材难从我手中丢掉。忙碌了几天,一位驾驶员告诉我,他昨天返回的路上一位孕妇旅客却提前临产了,当时车子已远离市县,正行驶在国道上,无接生婆,于是他立即转向附近的医院;乘务员小姐主动担起了助产士,站在孕妇的旁边,经过她的努力,终于在见到“白大褂子”之前,让孕妇顺利地产下一女婴,然后他又安排她住院,带着其他旅客、掉头赶路了。
我当即敬佩地拿起笔,将乘务员的功绩、旅客的感谢和医生的赞誉发表到了报纸上。但是,我认为这次的白纸黑字仅是给自己多添了一份自我慰藉,亲朋如果再见到作品,莫过还像以前一样无奈地笑一下,所以我都不愿让他们知道了。
当然,我仍未断主动积极的宣传工作,所以春运结束后不久,我又去总公司送稿件。每次能为同事写作一篇作品,我都不由地心怀舒畅,因此又乐淘淘地跨过马路,登上了总公司大楼,愉快的步伐很快就攀完了四层楼梯,进入通道。办公室相连在两边,越过几个门儿,里面的同事都正忙着工作。再转个弯,宣传科的门儿就大开在眼前,我迅速地走过去。科长正坐在最后面,低头审看着稿子。他虽然已过中年,但仍显得很精神!前面的三位同事——两男一女——都与我年纪相近,也在神采飞扬地面对着报、手拿着笔,做着编辑工作,屋里静谧的仿佛书堂!
小章一直是负责接受稿子的,因而我就直接走向他。科长和同事们见有人入室,都抬起了头,我与他们打声招呼,就将信纸投到小章的办公桌上。当然,他已经明白,却没谈稿件,竟立刻拉开抽屉,递给我一个像大学毕业证一样的小红本子,边笑边说:
“哈哈……你今年春运宣传工作干得好啊!”
“呵,怎么讲?”
我诧异地接过本子,啊,封面上的四个金色繁体字儿“荣誉证书”当即让我理解了他的表扬,于是翻读起其中的奖励之言——
林泽祥同志:
在一九九八年度春运宣传工作中,成绩显著,被评为优秀通讯员。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一九九八年三月
嘻,其时间之上还盖着“总公司委员会”的公章,我仿佛曾经接到大学毕业证一般欣喜,而那个本子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学业,这个本子正在肯定着自己的工作成绩。自然的,我一边说着,“你好!”一边与他握手,又对其他人“感谢”一声,才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小余奇怪地看着小红本子,就问:
“那是什么?”
“哦,总公司发的。”
我微笑地回答。他不由地要过“荣誉证书”,一看,便朝我竖起了大拇指,赞誉了几句!我也祝愿他下次能得到这份奖励!然后,我们都兴高采烈地议论,以后合力将单位的创建宣传工作干得更好。
不言而喻,接下来的宣传工作,我又添了一份干劲!尽管单位的面貌依旧没有新变化,但“好人好事”还是虽少而不断的,所以我努力之后,更多的相见着同事的笑脸。
就这样继续忙了一个来月,韦小姐突然来到办公室前,春风满面地对我招呼道:
“总公司宣传科叫你去一下。”
“请问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刚才科长打电话来的。”
“那好吧,谢谢!”
我立即出门,前往总公司了。心里急着了解情况,脚步自然加快。上个月才去过,而且领了“荣誉证书”,还有什么事呢?就这样想着走着,已经上楼进门,科长招手一笑,说:
“小林,过来!”
“哦,您好!”
我点个头,就走到他办公桌前,正想询问啥事?他已经从桌上拿起一个大红本子,递过来,喜吟吟地解释:
“小林,你又得奖啦!”
“哎呀,谢谢!”
我立即双手接过本子,一瞧,封面上的三个金色繁体字儿“荣誉证”特别醒目,其下还特别标明着“市交通局”的名字。
啊!
第六十八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4
自然的,兴奋之情不由自主,我当即将“荣誉证”翻开,里面夹着的一张纸儿,像在学校时的奖状一样,只是已经换成“荣誉证书”四字,下面的毛笔字也特别漂亮——
荣誉证书
林泽祥同志:
被评为一九九七年度市交通系统优秀通讯员。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一九九八年四月
不言而喻,看着红本子像杂志一样大,以及上面“市交通局委员会”的公章,我仿佛在抱着已经发表了自己作品的报刊一般,顿觉几年的文学总算没有白学,真高兴!
所以,我抱着这个大红本子返回时,油然想到自己从小学、经中学、到大学的老师同学,愿望自己努力工作,以后文笔有成,也给他们送去一份快乐!当然,我又给小余带回了一份快乐——在办公室里,他看过这个“荣誉证”,再次向我投来惊羡的眼色,像同学一般,展开的话题还是努力工作,以后一起享受荣誉。
下班回家后,我立即情不自禁地翻出大学毕业证、同学录与总公司“荣誉证书”,相伴着这个“荣誉证书”,一齐摆在了床头。——我进入汽车站六年,终于找到了一份□□!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单位领导还是老样子,汽车站也还是老样子,所以春季已经万物开花,夏日继而一派繁荣,我虽然写作宣传未断,但生活依旧没变,经常上班时自觉被冷落如前。因此,我失望地下班回家后,就赶紧翻开床头的“□□”物,看看照片、读读书儿。当然,我也因此附加了一份忍耐力!
中秋节近了,想起自己曾对小余的“石榴”许愿,我立即在周末的时候返回故乡。月是故乡明!听着身边的旅客笑谈着回家的团圆劲儿,而我与新处的女朋友小敏虽是老乡,带着她却自觉愧见亲朋,所以在客车一路的颠簸中,尤其心伤垂头……直到下车,她扶起我的下颌,喊几遍,“俺们去买些东西!”才首先跑到石榴市场,买了老家的特产,沮丧地走到母亲面前。
半年多没见,母亲很高兴,我也开始感觉了一份远离省城方有的温暖。吃过午饭,她要我俩再去拜见叔叔。回想自己在亲朋面前几年来的自卑心情,我不由地摇头,说:
“妈,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讲吧!”
“这次机会也难得,我们还是去一下吧!”小敏明白我的心情,便在旁边温柔相劝。
“唉——”
我禁不住叹息一声,还不愿意。可是,母亲的眉头越皱越深,小敏仍再三相劝。争执了一会儿,我只好顺服了她们,步履沉重地陪着小敏赶到叔叔家。当我们坐在他的面前之时,难得高兴他早已健康,神采焕发;而他依然欣喜地再见到我,且满脸愿望地询问起我的宣传工作的新作。怎么回答?实话没啥意思,谎言又不合适,我正在困窘之中,小敏愉快地向他叙述了我为单位写作发表的新闻和自己的散文、诗歌情况。他乐淘淘地听过介绍,又重复起曾经的话语:
“泽祥,你有这份宣传能力真不容易,而且三年多没犯病了,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继续注重自我调节身体,努力提高文笔、适应单位情况。”
“好的,您放心!”
坐在叔叔面前,想到他年龄已老、不宜再为我费心,我立刻又像以前似的肯定地回答了一次。但是,“单位”二字,我真不愿多说了!
“好哇!好哇!就该这样。你看,婶婶和堂兄弟他们将叔叔您的生活照应的多好,……叔叔您自己也喜欢多做家务、锻炼身体,真好!”
小敏当即在旁边手指着屋里漂亮的家具摆设,转开了话题,交谈起叔叔家的幸福生活。自然的,我也环顾了一下里里外外的干净和舒适,祝贺起叔叔“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因此,叔叔已特别兴奋,瞧瞧小敏美丽的笑容,又多给了我一份关心,说:
“泽祥,你的年岁已大了,结婚的事不适合再拖迟了,最好尽快把婚礼办了。到时候,叔叔也去热闹一下!”
“噢,这个事泽祥已经和我确定了,”小敏在旁边捏捏我的耳朵,“他准备明年元月十一日——三十岁生日——那天结婚!再过三个来月就到了,愿叔叔那时多喝些酒啦!”
“哈哈,这样好哇!……”
叔叔立即拍手。婶婶也快活得跟天使似的,从后面拉过小敏的黑发长辫,又看一次她弯弯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相视一笑!堂姐、堂哥和堂弟都开始将火一般热情的目光循环在小敏与我之间,所以我们就在各位亲朋面前叙述了很长时间的快乐!直到晚餐上桌,他们喝酒,我喝饮料,大家依然说着笑着……
回家的路上,再次经过石榴市场,其中虽然收摊了买卖,但小余在单位如我的遭遇却疙瘩一样纠缠到我的心上——王友民给他发过书不久,他还在无奈地忙着考试,而人家已经随便的“混上”了治保科科长,怎么比较其中的差距?王友民与韩站长他们的关系还需谁来说明!
中秋的月亮尽管圆在故乡的天上,可我只是再次沮丧地回到母亲的屋里,追想自己从省城到老家多年的人际来往,自觉就像一只囚在笼中的小鸟,莫过从屋里被提到了窗口,终于见到了一份真正的光明!母亲和小敏理解了我的心情,就没再打扰我,而是去那屋与弟弟、弟妹讲话了。于是,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写字台前,不由地拿出稿纸和笔儿,再次仰天叹气: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
绿洲可以在沙漠中漫步
沙漠不再是骑手的墓地
陆地可以在海洋中畅游
海洋不再是舟仔的青冢
//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
暗礁可以化作珊瑚
把今昔的悲欢细细珍藏
小草可以长成大树
将朝暮的日月高高擎起
//
什么时候
谁能告诉我——
晚霞不再逝去
晨露可以永驻
然而,我重看一遍自己的笔迹,只是眉头越皱越深,仍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当然,我也明白自己如此愿望只是幻想,但人性慈善还应可以吧?
虽然我曾多读出一份本科学历,但王友民中学没毕业就靠扯关系而挤进了汽车站,杜站长仗着家庭权力后盾和□□,却又已兼职了总公司的副总经理。——对比这份非常意外的见识,我唯觉如果人们害怕危险而“舟仔不下海洋,骑手远离沙漠”,则再论英雄,那么,世界就少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第六十九章简单的婚礼01
小敏虽然肯定地向叔叔告诉了我们计划的结婚时间,但我却已在心中踌躇那天了。我也知道自己的结婚已经迟了,因为我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曾参加了中学同学的婚礼,这些年也未断吃着喜糖,同学们可谓绝大部分都结婚了。
我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定,其实是从那条成语“成家立业”开始的:自从参加工作,我就在自卑着无所事事,因此一直羞于成家。所以,我想立业之后才成家!寻思《论语?为政》里的那句话“三十而立”,于是我又想三十而立才成家矣!
亲朋好友经常询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再过一段时间!”每次我都是这样坚定地回答,因为单位的遭遇在我心中涌起的悲伤总是连续不断的。至于我的结婚计划,其实连女朋友小敏都没真正理解——我打算最迟到三十岁如果立业了才可以成家,否则,也不行!眼下,我的工作依然像以前一样学无所用,即使三个月后的生日,我也没能看见什么生机,所以我自卑得更深了……
然而,我的婚期经过叔叔他们的传说,亲朋们逐渐的知道了,很欢喜!所以,与我联系的人越来越多,关心的话语之中不但还有我的单位工作、且又添了家庭生活。不过,我却仍然感觉压抑,因为我还是羞于成家的。
如此悲喜不定地过了两个来月,小敏家人和我家人对我的结婚催促得越来越紧了,但我还没能接受。而母亲只好顺应小敏的愿望,特意为此跑来了省城一趟。无奈之下,我就向母亲解释了自己的思想,她立即给我教训:
“结婚是人生大事,一定要重视!你现在的年龄也不小了,已不能再拖迟,应该成立一个家了;至于工作的事,谁也不能妄断以后就是坏,但我们可以相信,只要努力,总会逐渐变好的!试想,如果没有家,还怎么生活?不过,即使这里工作太差,也可以换一个地方,……”
“好,好!”
母亲的话总是深及我心的,我点头、答应。而她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币,递给我,继续说:
“泽祥,这是哥哥、姐姐、弟弟和妹妹他们给你的,共3000块,想让你自己在省城选一套满意的家具,希望你过得开心,别令他们失望!”
“啊!他们还让您带来钱啦?”我一惊!但是母亲话已至此,我只好伸手接受了亲情,心中暗谢着他们。
确实的,家早就被先祖们定义了缘分,“难得”之论自不用说;而业,我回想自己工作多年的遭遇,则不由地自我安慰:其实,问心无愧于不断的努力,应该也就行了。所以,其他亲朋接下来电话不断的关心,我都干脆地听话了。可是,我的无业之家竟也令外人多费了一份“关心”——
周末的时候,我便联系起小敏,一齐赶到了家具大市场。这里真的不愧“大”字,可谓集中了十几个商城,既批发、也零售,价格便宜!楼上楼下,满溢的木香已是一份享受;看来看去,中式的、外国的、古典的、新潮的……五颜六色而样式喜人。不过,价格对我,仍是感觉“贵”的,因为我的工资太低。所以,小敏虽还乐滋滋地转悠在漂亮又便宜的家具之间,但是我已不由地乏了,不愿再多走下去、费神选择了,就说:
“随便买一套行了。”
“那咋搞?”
她惊诧地停步,回头望着我。我当即手指身旁的一张斜靠在墙上的席梦思,回答道:
“你看,这张席梦思怪好的,价格也便宜,才420元!”
她急忙几步回到门边,一眼看过席梦思上面的标价牌,就观察起它上下左右的图案。我又瞧着后面一家,说:
“就买这张席梦思吧!再买旁边那间屋里的家具,也便宜,才2300元,这样他们也好搬!”
她转过头,望一眼那套家具,没吱声,又注意上席梦思了。这时,老板——一位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言语不停地介绍起这张席梦思的优点,我俩就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过了一会儿,经过老板的帮助,我俩一起又翻看了席梦思的背面,我感觉满意,而小敏也点头说:
“你看行,就买这个了!”
“行——行——”
我的决定令老板高兴得眉儿一扬。于是,小敏噗哧一笑,向老板还价:
“你看,380元可行?”
“哦,不行,还不够‘本’呢,给400元吧!”老板皱眉讨价。
“380元还低呀?”小敏也皱眉了,“你这大市场的东西,怎么还能贵啊?”
“不贵!不贵!若是在商场,最起码也要你500元。”
他慌忙解释,但小敏仍觉得价高,所以她又还价了几下,却依然没有结果。我想早点回去,只好把价格提高了一些,对老板说:
“那就390元吧!”
“不行……不行……我这是保本价了。”
看着老板满脸的焦急,我想,再讨、还下去也只能随他了,就说:
“好吧,400元!你给我准备一下,我看看那里的家具,马上一起买下、拉走。”
“好啊!好啊!”
他非常高兴。我和小敏转过身,进入旁边的店里。这一套家具共四个高柜、四个矮柜和一张三人床,样式是普通的,虽非时髦也不过时,但是高矮相聚的棕色,使我大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仿佛文学名著一般,很悦眼!于是,我对小敏说:
“我们也没什么钱,不值当再选下去了!而我们租住的房子,既阴又暗,不过,这套家具的棕色——亮晶晶的还温馨——我觉得,它在我们家的书籍之间倒显得特别适合些。”
“对,现在就这样吧!”
她随和地答应了我的意见。这时,老板——还是中年男子——已经听到了我俩的声音,就立即欢喜地从座椅上站起,迎到了我俩的面前。于是,小敏停下笑声,简单地看了一下家具的内外,开始还价:
“1800元,行吧?老板。”
“哎哟,不行!请你给2000元吧!”
“哪能这么高呀?你这也不是实木的,”她不由地轻拍一下高柜门,刨花板的声音很响,“贵了,我们就再转转……”
“我这比批发价还低呢,你在哪能见到这么低价钱,不能再还了!”
老板仿佛恳求的态度了,然而我俩一样觉得价格有些高。于是,我没吱声,他们继续讨价还价了一会儿,但又像买席梦思时一样,各人还是各人的价钱。回想席梦思老板的情况,我感觉这次也难在1800元和2000元之间找到一个互相满意的价格了,便主动退步,说:
“嗯,好吧!老板,就2000元了。我在旁边还买了席梦思,请你连家具一道给我送过去,到家我付你钱,不要运费吧?”
“不要运费!不要运费!请你先把定金付一下!”
“好的!”我掏起钱儿,“那,多少?”
“100元。”
“行!哈哈——”
我把钱递过去。他当即乐呵呵地接下,大声向外喊起员工搬运家具。
第七十章简单的婚礼02
于是,两个年轻人跑过来。而里屋又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妇女走出来,她像老板一样已是中年人,那双乌眉下的两只黑樱桃似的眼睛凹陷在一脸隆起的肥肉之中,显得既富态,也稳定。她还未到老板身边,老板已经手指着她,喜形于色地介绍:
“这是我老婆,马上她带人把你们的家具送过去、摆好。”
“谢谢!我们再到那边将席梦思买好,搬到你车上。”
我向他们点个头,便与小敏回到前面。老板已把席梦思包裹好。我告诉他,席梦思已请家具老板运了,并把钱数给了他。他亦乐淘淘地带着三个员工将席梦思抬下楼,摆到了家具车上。
很快的,家具都摆好了。老板娘带着那两个年轻人,我俩便随她一起上车,返回家中。虽然车行在市里,水泥路平坦没颠簸,但我的心儿却大跳不已——并非因为激动结婚喜事,而是由于羞愧自身尚不配成家,车上新置的家具莫过多添了一份压抑!
……车到巷口,受困于路窄,已不适深入了,于是停了下来。我俩便带着老板娘前往家里,介绍路径,以利搬运。正是冬日,前两天才下过一场雨,所以我虽然行在废物拥挤的小巷中,还是冷的,而且要选择雨后的干净路走。因此,我提醒她,说:
“喂,你们马上抬家具的时候,注意别踩到脏水或碰到废物而把家具弄脏搞坏了!”
“这个我们肯定会注意的,你放心!”她仔细地前望着小路坑洼的雨水和路旁收购的、不断的废物堆,“你们住在这里有些不方便哩。”
“唉,还是租的房子,图便宜咧!”
“那你们买这套家具不差,还可以啊!”
她竟给我架相。我转脸朝她,但只是摇个头,羞笑一下,没好意思吭声。旁边的院子里或有狗见生人在吠着,我们就沉默地加快了步伐……路儿不远,迅速地回到楼前,我伸手向上一指,对她说:
“我就在上面那间,中间的,你看!”
“哦,那好!我们上去看看家具怎么摆。”
于是,我们仨人陆续踏上了台阶。她开始自言自语:
“家具往上抬,小心些,还行!”
这时,房东大伯已从屋里出来,在楼下瞧起我们。老板娘手拍护栏,又回望一眼巷口的车儿,说:
“对!这个通道也蛮宽的,不算麻烦。”
“请你进来看一下!”小敏在前面打开门,招呼她。
“嗯,好的!”
她美滋滋地随着我走到门前,向屋里扫视一下,却突然停步了,皱起眉头,支支吾吾地说:
“哦,这边摆……,那边摆……”
但是,我俩并没管她,只顾在屋里议论着合适的摆放,而忙起将锅碗、炉子和桌凳等生活用品拎往门外,以便搬运、摆放家具。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噔、噔、噔”的急促上楼声。我以为家具被抬上来了,立即高兴地一步跨出了门,准备迎接。哎呀?竟是大伯边跑边喊着:
“小林,卖家具的跑了!”
“唵?……”
我一懵,朝楼下瞅去,老板娘正跑向巷外。怎么回事?我已付了定金,还有席梦思在车上呢。——想不明所以,我急忙冲下楼梯,疾步向前追去。然而,她先走一步,所以我还没有追上,她已坐进驾驶室。司机发动了车子,正要开走,我气愤地一步跳到车头前,以身拦住司机,用手指问老板娘,说:
“你怎么回事?快给我下来!”
但是,她只坐在里面,没回答;而司机仍然空响着车子;我继续僵持了几下手势,猛一转身,拉开车门,将她拽了下来,再次责问:
“你为什么要跑掉?老板娘,我都给你老板交了家具定金,你怎么这样?”
“也不能……不能光讲定金。”
“那,咋讲?我那还有席梦思,还是我从别人家买的,你怎能把它拉跑掉呀?”
“哦,刚才到你门前,看,看里面……”
她竟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了。司机立即停歇了发动机,和两个坐在货箱里的搬运工,一起下车、围到她的身边,但是他们仨人都没吱声。我大感惊奇,只好又问:
“老板娘,你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这时,大伯和小敏也赶到跟前,一起目问着她。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窘了,并默默地转望一下大伯家,终于有了回答:
“刚才在你门前,看屋里就一个煤球炉,啥家具和电器都没有、不像一个家,就怀疑你不是真正买东西的,于是我下楼问那位收购废物的邻居老头,他可笑地说,‘租在这里的都是我们收购废物的,他都住在这里了,哪还有钱买家具啊?’我听说如此,担心将家具搬进去后,你骗人、没钱给了,那样肯定找麻烦,所以我就跑过来了。”
啊,原因竟是这样?大伯心中也不再纳罕,摇头说:
“噫,做生意,你们哪能这样?人家是大学生咧!干的是汽车站的正式工,户口都是省城的了。”
“呀?……”
突然的,她目瞪口呆。旁边小店的女老板几步冲上来,已经生气了,仗义执言:
“老板娘你不能这样做生意!人家是大学正规分配到这里的,你却讲他是骗子,太不像话了!”
“看他家里情况,听那邻居说的,”她有些羞愧了,“我想这家具2000元呢,就担心他是外地跑来骗人的,付不起钱……”
“你看他可能付起?”小敏眼一瞪,打断了她的话。
“对啊!你看我钱够不够?”
我立即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皆是100元的),数给她看……迅速数了十几张,相信对比剩钱的厚度,她已能判断出全部钱数应超过2000元了。于是,我愤怒地说:
“你把席梦思和定金还我的,家具我不要了!”
“呀?那我这家具……”她面有难色地看着车上的东西,闭口了。
“哎哟?人家汽车站离你们家具大市场还近!”房东阿姨已经站到她的面前,情不自禁地笑了,“骗子?……真可笑!”
“哦,大姐,对不起!”她开始面红耳赤,转身与我商量:
“请原谅!我刚才误会了,不过,我这家具哪还能拉回去呀?”
她虽在婉言着求情的声音,但是我竟也油然地面红耳赤了。不过,我是因为激愤——从单位到家中,自己竟被社会之人怀疑是骗子了!因此,我难以安心,就又重复一遍怒话:
“你把席梦思和定金还我的,家具我不要了!”
“我怎么还能拉回去?……唉!”
她和我继续困窘了一会儿矛盾,仍不断地围上人叱问:
“那就怪你了!你哪能把人家当骗子看?”
“做生意要尊敬客户,而你那不就是骂人了吗?”
“客户是上帝!照你这样做,哪还有道德啊?”
…………
在大家的斥责声中,她不哼不哈地走到小店前,拿起电话联系老板,并要他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