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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第一百一十一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3
      这时,爱人匆促地冲入屋里,扶住了母亲。而韩冰身边又已先她一步多添了两个年轻同事——一男一女。爱人不认识韩站长,见屋里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忙问:
      “请问谁是韩站长?”
      “你是哪个?”那个脸小肉横的家伙对视着她。
      “我是林泽祥爱人,他怎么都那样了?谁是韩站长?”
      “他就是韩站长。你男人太可恶了!”女人的脸皮肿胀发白,头一扭,靠向了韩站长,“还敢欺负领导?”
      “韩站长你为什么那样欺负我丈夫?”爱人惨痛发问。
      “怎么还说我欺负他?”韩冰脸皮一拉,大声就叫,“明明是他那个疯子来这闹的。”
      “怎么说他疯子?他不是来闹的,他是跟你商量上班的!”
      “他都同意过病休了,他那个疯子能上班吗?”
      “啊……还说他疯子……他怎么不能上班?”
      “他就不能上班了。”程站长又不知廉耻了,但他却知“护主”的。
      “程站长,人要脸树要皮!”母亲伤心地摇头,“林泽祥健康地大学毕业,来到你们汽车站才被糟蹋致病的,那次病假回来上班,这几年他都在不断主动、积极地为单位做着宣传工作,如果不能工作,这怎么讲?谁不明白你们是在排挤人!”
      “嚄……”
      程站长无话可说了。而另一个警察向韩冰点个头,也下楼了。不过,韩冰的狂劲更大了,他立刻接过口舌:
      “你们别在这乱讲排挤人,病假也是他自己同意的。”
      “那,就算是他自己同意的,你也不能讲话不算话——原来只是要他病休一段时间,总不能老是这样拖下去呀?而且他每次与同学谈到工作,就很想上班,他总不能学无所用,何况已经病休三年,哪能再这么绞心不断啊?”爱人立即说明了真正的原因。
      “这个汽车站,我是站长,就是我说了算。”
      “做人,你不要太嚣张了!你头上还有领导呢。”母亲警告他。
      “我对哪个领导都是尊敬的。”
      “你那叫尊敬吗?谁都明白,要真是那样,你也不会排挤林泽祥——糟蹋知识分子了。”
      “还敢说我这是排挤,就是排挤又咋样?”
      “中国还有法律,还有警察!”
      爱人也警告他,且不由地左右瞧瞧,可是,另一个警察也已经不在了。她当即想到我了,就对母亲说:
      “妈,我们快去看看泽祥吧!”
      “哦,对!”
      母亲当即理解了她对我的担心,回答得同样心急。于是,她们慌忙下楼,然而却来迟了。因为这个警察一到治保科,与前面的警察在门外嘀咕几句,就□□嘴一张,向我招手:
      “走——”
      我一听非常高兴,以为是去处理此事的,便二话没说而随着他俩走出了候车室。当然,阿三与小皮仍跟在后面。路边正停着一辆小中巴车,门上印有“公安”二字,顶上架着警灯。车门已经打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面各坐着一个警察。喊我过来的警察朝副驾驶位上的警察说:
      “带他去医院。”
      “哦,将人带上来。”
      副驾驶位上的警察身子向后一扭,漠然地看我一眼。然而,我以为自己得救了——可以到医院治疗一下身体被打的疼痛,所以更加高兴,就没让他们费力,自己忍痛扒着门把手,使劲地上了车。接着,这两个在汽车站办公的警察相互得意地笑笑,立即从外面关上门。
      “警车”呼啦一声就开走了!
      还是上午,警车里面虽然很“暗”,外面却高亮着阳光。不过,我已经奇怪,因为警车不是开往市区几大医院的,而是方向郊区的,但思索省城的医院很多,所以我也就没在意了。
      然而,母亲与爱人已经陷入焦躁之中,因为她俩赶到治保科时,我却没了。她俩急切四顾,但也不见我的身影,而两个治保员阿三与小皮的脸色仍是妄自尊大的。母亲慌忙请问郝科长:
      “科长,请问林泽祥呢?”
      “哦,他们警察带他出去了。”
      警察的办公室也在候车室里,一南一北相对着治保科。于是,她俩疾步跑过去。两个警察已经返回办公室了,正悠闲地抽着烟、喝着茶……屋里竟然又不见我,从惊奇到意外,爱人忙问:
      “哎,我丈夫在哪?”
      “韩站长反应他患有精神病,来单位无理取闹,已经送去精神病院了。”一个警察三角眼一转,弹弹烟灰。
      “怎么?你们怎么说他是精神病人?……”
      母亲已经急得说不下去。爱人立刻辩白:
      “我丈夫只是癫痫病,而且多年没犯了,这是韩站长在诬陷人呀!”
      “他没病,怎么还来单位胡闹,就该到医院。”另一个警察□□嘴一张,居然怒色训斥了。
      “他是来商量上班的。”
      “那他怎么还跟韩站长胡闹?”
      爱人已经心急火燎,讨厌与他啰嗦,就再次发问:
      “啊,他去什么精神病院了?”
      “医院会跟你们联系的,”另一个警察无聊地一扬手,□□嘴更显眼,“你们回家等着吧,别在这闹下去了!”
      呀?话出即明!原来这两个警察是背后偏向韩站长的,根本没有公正处理此事。因为我工作多年,由于痛苦的遭遇,神经确实受到过极大的刺激,但尚未患上精神病,只是癫痫病,且已经很久没犯——这一点,正义的同事们都是可以证实的。现在,“职工口小,领导嘴大”,而警察他们也是在汽车站内办公的,所以“官官相护”自然在所难免。母亲与爱人回想从治保科、站长办到警察办越来越“大”的声音,都不想再见韩冰那帮和警察这边其实一样的嘴脸,就沮丧地摇头回家了!
      我却仿佛很顺利。
      因为随着警车的快速前进,我只是□□地手按着胸痛,也在心谢着车里这两个穿着警服的“好”人,就未及顾念母亲与爱人了。当然,我还不由地忘开了韩冰那一帮家伙,所以警车虽然离市区越来越远了,而我由于身体疼痛,仍没多做询问,仅靠在座位之上,睁睁眼,闭闭眼……
      警车就这样跑了半个多小时,早已深入郊区,自然的,我开始纳闷它的方向。但是,再看一眼他俩的警服,我依旧没吱声。又跑了一会儿,警车迎来越过的车子更加少了,而且它却突然又转下大公路,驶上了一条田间小道,两边都是庄稼。颠簸了一段儿乡下的空旷,我终于看见一个红墙大院,高酷在前面的路边。当即,我惊奇万分,这是什么地方?离它越近,我的心潮愈加澎湃!很快的,警车停在它的大铁皮门前,按了两声喇叭。我朝外一瞧,左边的门柱上面挂着两个大牌子——“市公安局安康医院(原名省精神病犯人管治中心)”和“市公安局强制隔离戒毒所”。
      咦,来这干什么?我非常纳闷。接着,右边门卫室窗口伸出了一个脑袋——中年男子——朝我们探视一下就收回去了。然后,半个铁门开了,于是警车钻了进去!
      院子里是一排办公房,背对着阳光,前面装饰着一个小花园,旁边横连着两个相同的小院子,上面皆饭碗般反扣着一层白色塑料顶棚,已经陈旧得半透明了,它们的大铁门都关着,只是其中一个的小铁门(大铁门上的)开了,但密封的样式仍如动物园内的建筑!与它们相挨的就是一片平地了。花园前站着三个人——两个护士小姐和一个中年男子,旁边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她俩没戴帽子,而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畏”风凛凛的,好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侵入中国的日本军官。
      第一百一十二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4
      警车直接停到了他们面前。两个护士立即迎上来,一前一后开了车门。司机还坐在驾驶位上,警察下车了,且冷眼厉色地回过头,对我说:
      “下来……走……”
      “哦,到这干什么?”
      我仍然惊奇,不由一问,而他并没理我。不过,我还是服从了命令,下了车,靠在门边。警察大步迈向那个男子,显得特别重视!两个护士从我左右到他背后,却都姑妄看之!然而,我却目瞪口呆了,因为他的背影已像法西斯宪兵一样!
      接下来的言行,我虽然在抗日的影片上看过,但仍难抑心中的惊奇——警察“急先锋”似的走近那个男子,低了一下头,还像宪兵见军官一样,紧跟着就一本正经地汇报:
      “谢院长,这就是那个汽车站的,领导说他患有精神病,在单位胡闹,要求送来的。”
      “哦,那你就把他关进去吧!”
      谢院长开始注意起我,但却是麻木不仁的,更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军官的模样!警察立刻转身,仍像法西斯宪兵一样,拔步到我面前,伸手拉起我的胳膊,猛一张嘴:
      “走——跟我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
      “到医院里。”
      “你这是什么医院?”
      “精神病医院。”
      “呀?……”
      我看见他拉我前去的、小铁门开着的那个小院子,里面很阴暗,就情不自禁地犟起胳膊。然而,他个头高、身体粗,已经气焰嚣张地拽了我几步,且开始暴喝:
      “这里不是你们汽车站,你还敢在这胡闹?”
      “我哪能进精神病院?你怎么这样搞?”
      “你们领导就是这样要求的。”
      “咦,你怎能光听韩站长他一人的话?”我发现情况不对,急忙向他辩解自己的清白,“你看我是精神病人吗?我就是在汽车站被害成癫痫病的,现在又被韩站长那帮家伙祸害,可是我的病……”
      但他并不理会,却打断我的话儿,仍在重复着韩冰的一面之词:
      “韩站长说你是一个疯子,他就是这样要求的。”
      “我工作那么多年,哪到过精神病院?我的正义的同事就能证明!”
      “你们汽车站里的警察也是这样处理的,走,快进去——”他大嚷一声。
      “我不能到你们精神病院!”
      我又往后挣扎,恐惧之中早已心惊肉跳,且头上还淌汗了。但是,他竟然怒目圆睁,当胸打我一拳!“哎哟”痛叫一声,我仍身向后躲,没随他意。而他依旧双手不放。这时,办公室里猛然迎面闯上来一个护工,壮年男子,身肥体壮,蛮力地扯住我的另一条胳膊。两个护士一晃白大褂子,也在背后使劲推我。
      “停一下!停一下!”
      谢院长突然在后面喊道。我一听,油然回头转喜,以为他开始可怜我了。然而,他手指着我,继续的命令却让人更气——
      “你们检查一下他的手机,没收下来!”
      “好……好……”护工边回答,边翻起我的口袋。
      “你们怎能没收我的手机?”
      我一想,丢了通讯工具都无法联系政府,还能求啥正义?自然的,我左右躲闪而自卫,但扭捏几下就动弹不得,因为他们人多力大,且护工并不答话,只是叫嚣一声:“妈的,老实点!”就拍打着我而继续搜身了。
      我已经深感他们的言行可耻,便不再理会,只是无动于衷地站着。而他上下一摸,便从我的裤子口袋之中掏出了手机,装回了他的白大褂子腰里。接着,他们又前后左右一齐使劲,将我赶往小铁门了!
      “啊……你们……你们拉我进去干什么?”
      “叫你来住院。”警察再次叫唤起法西斯宪兵一样的声音,“你都进来了,还想乱搞什么?”
      “我不知道!是你们把我骗来的。”
      “妈的!谁骗你了?”
      警察又踢我一脚。争执之间,他们四人都未断着推拉,所以我已经被扯到了密封的建筑前。——第一次在动物园外见到这种建筑,也就是他们所谓的“精神病医院”?一瞧,小铁门虽然开着,但里面却很暗,看不清楚,因此我更加害怕,仍不愿进门。于是,我立即转首,向那个原地未动的“日本军官”求救:
      “谢院长,请你别叫他们关我!你听我讲,我是被害的……”
      “你们……你们搞快些!”
      他脸色一灰,就打断我的话儿,却在催促他们四人的横行不法。呀?二战已经结束半个多世纪了,日本鬼子竟然又来中国为非作歹了!——面对现在这个和平年代之日本鬼子狰狞的嘴脸,我自知挣脱不了他们四人合伙的魔力。怎么办?
      唉,出水才着两脚泥。我既然身处厄境,无力自救,干脆就让医生证明自己的清白吧!因此,我没再多说,颤抖地随着警察跨过了门槛。旁边是护士办公室,一门通向大院子,另一门连着小院子里的通道。
      有一条阴沟靠在通道旁边,宽且深,有些脏,还淤着污水。而小院子里摆着很多张长条饭桌,六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正围在桌旁讲着话、玩着牌。其最里面相连着一个小铁门,尚关着;左边靠院墙是一道洗碗池,并不干净;右边是一排小木门,或开着或关着、也陈旧。
      前面的警察、护工与后边的护士,迅速牵我钻进了他们的这个“地下洞”里,仿佛老鼠窝一般!因此,他们曾经在外面炫耀过的警服和白大褂子一起暗在小院子内了,而我已经陷入心慌意乱之中。就这样,才沿着通道越过一个旧木门,一听见我们的动静,正玩的六个男人便丢下扑克牌、开始涌上来,屋里的男人或挤在门口或抱着铁窗棂,呆滞地望起我们……
      一个护士立刻手朝周围一甩,说:
      “回去……回去……”
      院里和门口的人儿当即退开,铁窗棂上的手儿也不见了踪影,皆没有回音。再走几步,又越过一个旧木门,他们终于停步,不再深入阴暗。她随手拉开第三个小木门。于是,警察、护工在前,另一个护士跟后,他们合伙使劲,猛一把将我推进屋里,一屁股摔倒地上。哎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这是什么地方?
      屋里一位壮年人正坐在床上,靠着墙抽烟。忽遇警察、护工和护士他们的暴行,吓得往后一躲,就背对我们,不再抽烟,只是大口地喘气了……
      我虽然坐在地上,但并未平静,却已气得心神恍惚。屋里的四张单人木床和四个床头柜靠着两面墙,地上竟然也很脏!在外面才刚甩过手的护士又指着壮年人斜对面的床,大声厌烦地对我说:
      “那就是你以后的床了。”
      “嗯……”
      我看着床上已经铺了席子,也有枕头和单被,都是旧的,像其他床上的情况一样,就无聊地回答。她随即把门关上。接着,他(她)们就屁股一扭,不见了,而且屋里的这个人也没有转身向我。
      这哪能叫医院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5
      别说这里的环境,单就我进入大院后的遭遇,也不能算是医院!
      读者啊,我被推进这个小房间当儿,相信你已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从汽车站韩冰那帮家伙、经过所谓的警察、到眼前的谢院长这伙东西,可谓也已解释了他们一路下来的人性了!
      在臭味冲鼻之间坐了一会儿,壮年人还没敢动弹,我却坐不下去了,但不是由于地上的“脏”,而是因为我本已被打痛的身体又被刚才推倒时摔痛了屁股。虽然知道自己有了床,但我也不想动了,于是我擦了两把头脸之上的汗水,睡到水泥地上。这时,进来两位青年,他们跨过我,就坐到壮年人身边。然后,他们仨人一边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一边小声地叙着话……逐渐的,我油然感觉他们是在同情我,不过,我并未轻松,因为这种屋子我从没进过,只在电影上见过牢房的,头上的小吊扇又脏又旧、也没转。从四壁的石灰,到屋顶的石灰,真的全“灰”了,还没有他们仨人的面孔白呢!可是,我都看不下去,“吁——吁——”喘了几口粗气,便闭上了眼睛。
      然而,“韩冰——警察——谢院长”的嘴脸立即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紧皱眉头也赶不走他们。唉声叹气地翻了几下身子,抗日战争的影片却开始涌入我的脑海,“汉奸——法西斯宪兵——日本军官”从汽车站、警车直到“市公安局安康医院”皆在败露着他们的模样!仰面朝天,中国人民曾经痛斥过的几个历史罪名已从书籍中移下,响亮在我的耳畔:汪精卫逃毙于日本,法西斯宪兵还是日本鬼子,东条英机最后上了绞刑架……
      房间虽然小,但我眼前脑海的面孔已经越来越多——韩冰、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汽车站的警察和警车里的警察;谢院长及其手下。
      他们的嘴脸阴险猖獗过来,由此相连的抗日过程也越来越长——汪精卫带着陈公博、周佛海、梁鸿志、傅筱庵、殷汝耕、李士群、陈璧君、丁默邨、王克敏等汉奸已经永远钉在中国历史的耻辱柱上;抗战胜利后,好长好长的日本鬼子队伍在神州大地上都是低着头、举着双手的;当东条英机与土肥原贤二、松井石根、板垣征四郎、广田弘毅、武藤章、木村兵太郎等跪在绞刑台时,谷寿夫早被枪决,本庄繁也畏罪自杀了!
      联想至此,我情不自禁地感到了慰藉,开始想起了亲朋好友!同学和老师的名字是多么亲近,我永远难忘他们的帮助,像故乡中学同学的几次聚会,好友吕建和特意跑到我家,校友董礼英真诚的劝慰;到无锡市工作一下,大学同学解学军就将我接到了南京市与大学同学张幼松和小薇碰杯;当时,大学同学王书俊和汪义文也未断在镇江市和江阴市邀请我;之后,大学同学蔡云飞还为我在深圳市找起了工作,张幼松和小薇又继续热情地款待我;老师的称呼已经亲热了中外古今,我忽然觉得自己不久还会遇到中学段老师,她那可爱的笑容犹在心目;而我大学时的寝室并不大于这个小房间,但是进入其中的人情之差?尤其大学姚老师还常在周末攀上学生宿舍楼,教学我的课余习作,所以我在几年前已经感激不尽地发表了一篇散文《为了那份关怀》,回敬她的爱心——
      “……姚老师教授我们《大学语文》。正是她生动的讲解,我这个理工科的学生,逐渐的爱上了文学。但我很害羞,经常将习作丢给她后,就跑开了,她不得不亲自到学生宿舍找我、教我,而她一直未计较我这个写作热情很高的大孩子的错。
      “一个周末午后,室友们正南腔北调地摆着龙门阵。乍见她笑容可掬地找到我门前,问我在哪个宿舍,大家都很诧异。当听到她说出来意是为了讲解我的习作时,我简直难以置信:才入学不久,姚老师竟如此关怀我们!我顿时感到似有一股暖流热遍全身。急忙招呼姚老师坐下。她拿出我的习作,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围上来。我不仅从姚老师娓娓动听的讲解中获益匪浅,而且,也接受了同学们一次次由衷的鼓励和鞭策。
      “《大学语文》课程圆满结束后,我对文学的兴趣依然未减,每有习作写完,就首先跑到她面前。她如教我们课程时一样耐心、一样高兴地教我。那些日子里,在她的身边听着她亲切的解说,是我大学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姚老师忙着工作,也在为我挤着时间,渐渐的,我有些愧疚,怕姚老师多费神,我不再去了。
      “不久,在校园内遇见了她。‘怎么这段时间没有习作了?’姚老师关怀的目光注视着我。怎么回答?我心中很矛盾。憋了一会儿,当我吞吞吐吐地将不愿再麻烦她的心情道出时,我发现她的笑容突然凝在脸上。姚老师第一次‘冷酷’地批评了我,要我当即打消顾虑,继续将习作交给她。……”
      姚老师虽然比段老师大十来岁,但她朗如明星的大眼珠子黑亮于眼镜后面,文质彬彬的面容已新月般清晕绝俗了,到我们同学之中,周身也透出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而她每次文雅地讲解我的习作之时,都在津津有味地流溢着诗韵,寝室就仿佛书斋似的,加深了同窗之谊,琅嬛福地也!所以,那时我已经暗下决心:一定将写作坚持下去!
      回忆过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这一次领导与员工的矛盾引发我更深的思考。站长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原本应该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可到了韩冰手里却变成了霸道的护身符,变成了欺负员工的凶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走狗”一词决非无中生有,因为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的恶言毒行就在证明着这两个字!他们不是在服从正义,而是在奉承权力,并不介意韩冰的行为是否合法,即使权力没有发话,他们也要厚脸无耻地拍马屁,自愿作为权力的奴隶,架相领导,损害同事。
      特别意外的是,这条丢开对权力的制约而俯首称臣的路线,竟然经过警车延长到了“市公安局安康医院”——汽车站里的警察官官相护,失掉了一层防线;警车里的警察狼狈为奸,又失掉了一层防线;谢院长及其手下同流合污,则失掉了最后一层防线!
      ——这条路线三段不断的拍上压下,终于昧着良心将我关进了“市公安局安康医院”!
      读者啊,我确实患过病,但是在外面多年、多家医院也没医生要我住院过,而汽车站既非医院,他韩冰也不是医生,竟使我住进了这个带着“市公安局”名字的医院,真不知还要再玩什么把戏?
      第一百一十四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6
      全身无可奈何的痛苦,我又在水泥地上躺了一会儿,已经越来越冷;那三个人儿已经哜哜嘈嘈的,于是我伤心地爬起来,捂着耳朵,睡到了床上。床上也是“脏”的——枕头和单被似乎已经被人使用过了,邋里邋遢的,而硬木板仍使我陷在身痛之中。可是,我只有无奈地接受了那些走狗们的霸权,不过,思想却不由自主地翻滚在这场正邪未果的灾难里,逐渐的昏沉了……
      “起来——起来——林泽祥——”
      “啊,汪医生、古医生来了!”
      病人们也惊叫起来。突然的噪嚷之声震惊了我的头脑,我慌忙睁眼,朝外一瞧,门口已经换为三个工作人员——一个小姐,身着白大褂子,但是没戴帽子;另两个男子,年龄大些,穿着便衣,明显的,他俩是医生,女的是护士。通道上已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挤了一些病人。初入这个所谓的“精神病医院”,我不晓得他们仨人要干什么,所以没有起床,仍奇怪地望着他们。护士小姐正脸歪向通道上的那些病人,很明显,是在逼视着他们的围观,已经烦了。其中一个医生又大声叫唤:
      “林泽祥,起来吃药了……”
      “快接下汪医生的药。”
      另一个医生也跟着叫唤。咦,我不由地一惊!——我也没感冒、发烧的,吃什么药啊?汪医生虽然胡子刮得干净,但尖下巴显得脸色更阴沉,正手拿着药;古医生端碗水,眼睛竟然斜着两条缝;不过,我还别扭在床上。他俩却已经恼火,汪医生把药往护士手中一甩,一边训着:“吃药……吃药……”一边扬步闯到我的床前,猛地一把将我拉起!
      “哎哟!”
      虽然才被打伤的身体令我痛叫一声,但我还是被他扯下床了。身痛地站在他的跟前,面对他已经刺人的眼光,我怯懦地问道:
      “汪医生,你让我吃什么药啊?”
      “你自己病的药。”
      自然的,我认为那是癫痫病药,就急忙回答:
      “我都好几年没吃药没犯病了!”
      “没犯病你还来这?”
      “我是被领导害的。”
      “我们不管你什么领导,来这就要吃药!”
      他转了一下头,古医生与护士也进来了。她把药还给他,而他又把胳膊伸到我胸前。我一看,他手心的四粒不同的药都是白色西药,就说:
      “我原来吃过的癫痫病药都是中成药,而且七年多没吃药没犯病了,我不吃西药。”
      “快点吃掉!”他蛮力地抖抖我的身体。
      “你怎能叫我乱吃药呢?”我不由自主地皱眉。
      “还不吃药?”他当即把药塞向我嘴里。
      “唉……唉……”
      我慌忙扭头。但他把我往他面前一拽,又朝我嘴里一塞。我仍扭头,急喊:
      “唉……你……”
      “还不吃药?”
      古医生在后面大声一叫,把碗丢给护士小姐,也抓起我的另一条胳膊。于是,汪医生继续向我嘴里塞药。我知道西药的副作用大,且自己不需吃药,因而依旧摇头。但是他们两人,比我劲大,所以争执一会儿,我已经身痛更累了。而他俩也恼火变甚,硬扭着我不放……
      屋里的那三个人虽然是青壮年,但已经吓得躲到墙角望着我,脸色更加苍白,都在情不自禁地惊呼:
      “啊?啊?……”
      从韩冰、警察到谢院长的经历,已经使我清楚自己在他们这帮家伙之中是争求不到公平正义的!——而且被扭在他俩的蛮力之中,已经受伤的身体更痛了,于是我沮丧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张开了口。汪医生一把将药塞进我的嘴里。然后,他俩终于松手了。我从护士手中接过碗,喝了两口水,才伤心地咽下了“药”!
      “把嘴张开!”
      古医生斜大了眼缝,叫唤一声,两手上下使劲地捏着我的腮帮,拨大了口腔,看看嘴里,又转头向汪医生,说:
      “药咽下去了。”
      “哦!”
      他俩都很满意。护士手指我的碗,说:
      “那就是你以后的饭碗了。”
      “好吧。”
      我点个头。她便身子一转,手儿朝门外一甩,叫道:“滚开!”通道上的那些病人都慌忙躲开了,于是他们这一帮家伙也离去了。
      屋里那三个人还躲在墙角望着我,眼神并没平静!我赶紧背对他们,靠到窗边,“吭——吭——”竭力咳嗽两声,然后把手指塞入嘴里,想把刚吃的药掏出来。然而,我干呕了数次,也没见药片出来。于是,我坐回床上,紧闭起双眼。不过,刚才三个工作人员的恶言毒行仍霸道在我的脑海。因此,我愤慨不平了一会儿心潮,却逐渐的睏了。
      怎么想睡觉?正是大白天!我听屋里的其他仨人仍在一起小声叙着话,就睁开眼,奇怪地站起来,忍着身痛走到了门前,朝外两头一瞅,小院子里再见的还是饭桌旁的那六个病人,没有护士,但我的双眼却有些迷糊了。于是,我回头喝了一口水,以求“清松”。然而,我并未解睏,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硬扯着我睡。不过,我仍不愿睡,就再次站在门前,只是睏得有点腿乏,就不由地抓住门框,望向大铁门,愿望能见到亲人!——通道上,我看得尽管更远些,小铁门也开着,但并未多见什么,而且脑海中还有什么硬扯着我睡?
      因为越来越睏,我就摇摇头,又坐回自己的床上,其他仨人依旧挤在一起,仿佛议论我似的,声音仍不大。
      我抽起烟,以求解乏。不过,一根烟尚未抽完,我已经睏意难抑了。自小至今三十多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我非常惊诧——怎么硬想睡觉?但亦只能丢下烟头,无奈地躺到了床上。烦躁之中,汪医生、古医生与护士的嘴脸在我脑海终于慢慢地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女人的尖叫:“林泽祥,起来打饭。”又把我惊醒,睁开了眼睛。
      木门还开着,屋里已经没人;一个护士小姐也没戴帽子,头发有些乱,正在外面手拿一把勺子,示意我接下来。喔,吃午饭了,但我依然睁眼困难、脑子昏沉,并不觉饿。不过,吃饭是生活所需,我也自认是应该的,就立刻下床,费力地半睁开眼,从床头柜上取起自己的碗,走到她面前,接过了勺子。接着,我就一边喝着水,一边随着她出了门。小院子里已经排着一条长队,有四十来人,主要是青壮年,却都面黄肌瘦的,病恹恹地端着碗、握着勺。队伍前面正高挂着一台电视机,在小院子上面,却没打开。
      “到后面排队,等着打饭!”
      她又管教我一声,便转向队伍前面。而我已经不想再理会她这类人了,就听话地排到了最后。抬头一看,护士办外的挂墙钟已经十二点了,是午饭时间;其他几个木门也是开着的,所以这条“讨饭”长队一直排到了饭桌后,但前面并不见饭,只是还有一个护士小姐烫发时髦地站在那里。队伍里的人儿皆哜哜嘈嘈的。
      自打进入这个密封的建筑,我已经感觉到了“不正常”。因为,大铁门里这些排队的人儿多数眼神有些异常,我不由地接受了他们“精神病”的说法。然而,抬头难见光明,这种大铁门关人的建筑又是什么“医院”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7
      我初到这里,与别人都不熟,又排在最后,所以不断有人回头瞧我一眼,可是没人理我。因为惊诧他们的眼神异常,我也不找他们说话,想想自己小房间的臭脏,就前后看看通道上的另外十来间屋里——它们与我那里一样,都是四张单人木床各自相配着一个床头柜,但床上地下同样是脏的!我开始明白,自己是初到这里,而谢院长他们为了显霸吓人,仿佛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日本鬼子似的,所以自打进入院子,从大铁门到小木门一直对我管教不停。回忆从校园到单位来这里的环境变化,我实在难以置信自己尚未出乎中国的人性之天差地别矣!
      我情不自禁地眉头越皱越紧了,既不愿看无声无影的电视机,也不愿再见队伍前面站着的那两个冷若冰霜的年轻女护士,便闭眼上了眼睛。
      不久,旁边响起了“咕噜——哐啷——”的滚动声,而且逐渐的近了,但是我还不想睁开眼睛。
      “打饭了……打饭了……”
      这一声男子的吆喝,终于刺激我睁开了双眼。一辆铁框铁皮的四铁轮小车子,已经从洗碗池后面的食堂里钻出来,停在队伍前面,一个男子手扶铁车把,站在这辆破旧的小饭车后面。前面的人们大显兴奋,呼啦一下拥上去,队伍立即紧了、歪了。他们逐个地把饭碗伸向小车子,护士俩一个打饭、一个打菜,勺子一挖,就漠然地完事了。——我只在电影上见过反动监狱这样厌弃人的场面,可我犯了什么罪啊?我摇了摇头,忽然想到好人其实也有蹲过监狱的,否则,中国历史上还未断地记载什么冤案?
      先打到饭的已经回来,一边吃着一边走着,几步之后就坐到饭桌边眼睛望着院子,继续吃着饭。于是,队伍越来越短、人儿越来越少,我也跟着接近了小饭车。再回来的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开始注意起他们的午饭,一大碗米饭上面空搭着几块杂样刺眼的大白菜。他们虽然还在大口地吃着,但我却怜惜得看不下去了。因此,我不由地将眼睛转到前面人儿的后背,默默地低下头,只顾跟着队伍走走停停了……
      “再给我一点饭吧!”
      “呔!”护士给他添了一点饭,“去——”
      停了一下,前面的人没再敢吱声而退下,队伍才又走了两步。
      “再给我一点菜吧!”
      “菜够了!去——去——”
      两个护士一直不停地在小饭车旁边叫唤着,前面“讨饭”的人儿都没敢多吱声了,所以队伍不再耽误,仍是走两步停一步,退下人、才上人,慢腾腾的。我的碗儿虽已无水、还是空的,但是拿在手里,却觉得越来越重了。因为,我已经完全不愿多听多见了,而且早就没了胃口,也不想吃这里的饭。
      不过,我仍在跟着队伍向前走着,无聊之中,小饭车之前仅仅剩下我一人了——正当护士显得非常烦躁、男工作人员已经拉长脸的时候,我赶紧将饭碗递上去,像别人一样!两个护士,一个两勺饭,一个半勺菜,就不管我了。而我前面的见闻,对此也不愿吱声,只是转身靠向饭桌了。但是,男工作人员却对通道深处大声喊道:
      “你们过来吧!”
      我一看,最里面的小铁门也已经打开,女精神病人立刻冲上来,皆脸色苍白的,排队打饭了。她们人数不及男的一半,所以很快都坐上桌子吃饭了,像男的一样。男工作人员终于收回了长脸,瞧着护士,欢笑地说:
      “走,快点!今天小炊蛮好的,有鸡有鱼呢。”
      “那还可以,嘻!”
      两个护士异口同声。男工作人员立即满意地扭过车头,她俩便随着他前往食堂了。
      我端着碗,并不想吃饭,只是无聊地空站着,盯着他们仨人……直到他们转入食堂,不见了,我仍不愿挤在饭桌边。
      “我们这顿午饭也不比昨天差,还是有鸡有鱼的。”
      “好啊,快点尝尝去!”
      这时候,护士办出来男女两个年轻人,一个护工一个护士,一边议论着他们的小炊,一边欢快地从前面走过来,转向食堂。他俩虽然也没戴帽子,但还是穿着白大褂子的。不过,我却觉得眼前愈加阴暗了!
      饭桌前已经坐了男男女女很多人,都在不断地巴望着小铁门外面的大院子(大铁门已关)而吃着饭。可我还没有胃口,虽能看到小铁门外面的光明,却见不到头上的太阳。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挖起一勺饭,放入嘴里,然而嚼了一口,就觉碜牙!
      呀,我一惊,立刻眼瞅着饭碗。很意外,里面的米饭有些黄,还碎,惟有其中的大白菜尚显得白净。
      尽管别人还一边吃着饭,一边吐着砂,但我又吃不下去了。
      自然的,心情逐渐的忧伤,我禁不住皱眉而闭上眼睛。可是,韩冰阴险的嘴脸当即从酒店大吃大喝地浮现到我的面前,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走狗们在围着他,而我们汽车站的警察、警车里的警察和这里的谢院长也已经挤上去,正与其碰杯……我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收起书籍,走出校园,竟然亲身遭遇了中国历史上的、未断重复的丑陋形象!
      周围的人还在吃着、讲着,似乎很热闹,可我已经呆不下去了。于是,我转入自己的小房间,将饭碗放上床头柜,勺子插进碗中,孤独地躺到了床上。然而,耳闻外面“稀里呼噜”的声音,说明其他人还在吃着饭,闭眼忆起的又是韩冰的霸道,我特别的伤心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逐渐的响起了“唏唰唰……”的洗碗声音,我晓得已经有人吃完了饭,而我仍没觉饿,还不想吃,只是胸儿越来越闷。——自己是正常人却身陷这里,心潮翻腾之际,我因此深感大痛矣!
      还没人回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在外面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睡而只能坐。想想自己正常人的家庭生活,我虽然愈觉孤独,但依旧不愿出门。很快的,洗碗的声音就没有了,然而,却响起了一声男子的吆喝:
      “吃药了——吃药了——”
      声音稍微有点远,可能在电视机下面,可我顿觉这个终身难受的事情已经近闷到胸口了。
      又会咋样?
      自然的,我立即走到窗口,一瞧,通道上正排起队伍,像打饭一样,但不积极。回想自己上午的遭遇,我开始担心吃药,于是慌忙将门关上,愿望躲过一劫!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还没回来,很明显,他们都在等着吃药呢。而我不由紧张地抱着头,圈身在床上,心里不停地念叨:
      “唉,我刚吃过药没有多长时间,别乱给我吃药了!”
      “吃掉——吃掉——”
      一声声外面的斥叫,仍如上午在我面前的一样,又立刻使我独自忐忑在小屋里。所以,我惟有巴望着别再被折磨。
      ……痛苦地担心了二十几分钟,但事情竟还是发展到了门前,我终于没有“躲”过磨难——汪医生大声喊道:
      “林泽祥,出来吃药!”
      “啊?……”
      我尽管躺在床上,身子亦惊讶一抖!
      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六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8
      我已经被强逼吃了一次精神病药——乱吃药是要伤身的!我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耳朵,不愿再听他的叫唤。
      正在我难受之际,汪医生竟然断喝着拍响了木门,脸色也已经涨红了一些:
      “怎么还不起来吃药,林泽祥?”
      “我没病,癫痫病已经好了,汪医生!”我慌忙坐起,痛苦地望着他。
      “没病还来这?吃药!”
      “我是被领导迫害的。”
      “我们不管你害不害,来这就要吃药,过来!”他已经怒形于色。
      旁边的护士小姐也发躁了,两眼像野兽似的盯着我,一样管教:
      “别再烦人,快点吃药!”
      “请你们关心我一下,别叫我乱吃药!”
      我摇着头,心想他们才刚叫我吃过药,而且少来了古医生,对我的要求可能轻些了,就竭力地发出恳求。然而他们已经非常烦躁,当即,男前女后跨进门儿。我急切下床,手一摆,再次恳求:
      “请你们别叫我乱吃药吧!”
      “去——去——”
      他(她)们异口同声着厌烦。而汪医生伸手按下了我的胳膊,又将四粒药儿塞向我的口中。我立即扭过了头。但是,护士小姐又扯住我的头发,硬把我的脸儿拉了回来。唉,他(她)们怎能这样?大家都是“人”!——我正眉头紧皱之间,汪医生又已发出了命令:
      “吃药……吃药……再不好好吃药就要管管你了!”
      呀!我既非精神病人,也不是坏人,更没犯罪,怎能任由他们施暴呢?我不由地哭丧,立刻发问:
      “你看我像精神病人吗?请你了解清楚情况再让我吃药吧!”
      “我们不管你情况不情况,这是我们的工作。”
      “可你的工作也不能伤害我的身体啊!”
      “妈的,谁伤害你的身体啊?上面就是这样安排的。”
      听到“上面”的安排,我想最好不要为难他们!但是,我也应该保护自己的身体健康,就继续恳求:
      “汪医生,即使上面安排了,可你们也该依照正确的做……”
      “别啰嗦了!”他伸手捏起我的嘴巴,打断了我的话儿,开始塞药,“叫你吃药——你就吃药——”
      “你怎么这样?”我愤慨地推开他。
      “哎呦,再烦人,多喊几个护士护工来,一起管管你,精神病。”护士小姐两眼瞪着我。
      我当即瞠目结舌,慌忙退向墙角。而汪医生抬腿就踢我一脚!——事已分明,在他们这里是争执不到正义的,于是我叹口气,思想先顺从他们一下也不会多伤身体的,就从其手中接过了四粒药儿。他总算满意了,但其看看我的饭碗,又一瞪眼,手指外面的饭桌,说:
      “怎么饭还没吃完?出去拿个碗,倒下水吃药。”
      “过来——”护士小姐在旁边插嘴。
      “嗯!”
      我边说,边随着他们出了门,随便在饭桌上拿起一个碗,从水池旁边的茶桶之中舀了一点白开水,当着他们的面,立即自己喝下了药。
      “张嘴看看!”
      汪医生手指着我的嘴儿,叫号一声。我确实吃了药,因此就放心地张开了嘴。他也像上次一样两手上下捏着我的腮帮,仔细地检查一下,接着,对护士小姐说:
      “吃下药了。”
      “哦……”
      她朝他恭敬地点个头,又看我一眼。汪医生对我说:
      “行了。”
      然后,护士小姐拎起水桶,与汪医生一起返回护士办了。我二话没说,摇个头,默默地站着。饭桌前,其他人都在一道或说或玩,仿佛难得欢喜不已。我不熟悉,进入不了他们的行列,也不想进入他们的行列,于是继续沉默一会儿,我又回到小房间,躺在了床上。
      没多时,外面又是一声吆喝,已是女人的声音:
      “去,去,休息去——”
      我不由地跑到门前。一看,三个年轻人(一护工两护士皆穿衣未戴帽)正把精神病人往屋里赶。然而精神病人们,或男或女虽在后退,但是仍迈步困难,都不断地回首小铁门外、大院子里,依依不舍的。这时,我突然明白,他们不愿回来,原是想在小院子里多一点“自由”的时间——活动的空间大一些,眼睛望得远一些……我怜悯他(她)们的渴望,摇摇头,退回了屋里。
      密封的建筑里,猛然间走动的人儿多了,噪杂也大了。我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已经“怦……怦……”的心跳,遗憾地喘口气。其他三个人一退回屋里,门就被锁上了,不过,他们好像已经适应了“市公安局安康医院”的环境,各坐在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墙,聊着天,脸色皆平淡无奇的。然而,我觉得他们是真正的精神病人,也是家人关心而送来的,但我却是受屈的——从单位治保科的软禁到这里的关押——心情更加急了!
      别的房间我还没有这样见过,但是,自觉其中的情况应该也是如此了——他们尽管还有一人在抽着烟,不过,相互却都是无精打采的。我无聊地走到窗口,小院子里已经人影不见,惟有闷人的感觉还在延续!
      我虽然没有蹲过牢,但童年的时候就在电影上见过中国历史上的冤枉者屈身其中的形象!眼前的门儿已经锁上,我也没有镜子看到自己的脸色,然而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大概就像他们一样!
      这是什么“市公安局安康医院”?“精神病医院”?
      逐渐的,我有些睏了,可是我并不愿睡,因为我在家从来没有饭尚未吃就睡觉的经历。第一次被关在屋里,“急”的感觉毋庸赘言,“睏”得难受又不愿睡,所以我就瞧着其他仨人,活跃精神了。不过,我还是睁眼困难的,所以特别奇怪,自己怎么这样睏呀?昨天还没这事,从小到大也没这事!惊诧之中,我又点起烟了。然而,抽了几口,并没消睏,却看见面前的一个青年人已经开始向壮年人点头乞讨了:
      “唐大哥,让我抽一口吧!”
      “嘘……嘘……小俞。”
      壮年人唐大哥只是摇头。但是,青年人小俞并未停息:
      “唐大哥,就让我抽一口吧!”
      “嘘……嘘……小俞。”
      我忍不住诧异,怎么还会穷得讨烟抽?怎么连一口烟都不舍得给宿舍人抽?……望着他们继续相□□头、摇头了几次,唐大哥终于将烟头递过去了。小俞当即兴奋地接下,大口吸了几下,就抽完了,空拿着烟头,舍不得丢下!我身不由己地朝自己的床前扫视一眼,哎呀,我曾经丢下的烟头竟不见了。自然的,我又眼向他们了。他俩都抽了烟,一直没显得睏,而我却还在睏中。我想,可怨自己没吃饭?——那就吃饭试试吧,米饭不好,也没办法!于是,我立即下床,一脚踩息烟头,就转身到床头柜前端碗了。
      “嘻——”另一个青年突然扑哧一笑,跑了过来。
      我不由地回头。他已经捡起了我才刚丢下的烟头。咦,怎么回事?我正在皱眉,他却朝我点头,走了过来,说:
      “大哥,请您帮我点一下火吧!”
      “嘿嘿,小刘你巧了。”小俞在后面的声音很羡慕。
      “哦?”
      我也不知该问什么,于是直接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了火,小刘就大笑出了声音:
      “哈……谢谢!”
      接着,他猛吸了一口烟,又向我点个头,就坐回那边床上。——我还在奇怪这个异常,但也没有脑子多想,因为更睏了。于是,我吃饭了,可吃了两口,就嚼不下米了,还是碜牙啊!而碗里几片大白菜杂碎的乱样,我也不愿再看。
      难受之中,我端着碗,抖着手,就陷在睏意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9
      这时,唐大哥来到我面前,说:
      “兄弟,饭不吃了吗?给我吃吧!”
      “呀?”
      我的眼神可能已经呆了,停了一下,才张开嘴:
      “好……好……”
      “谢谢!”他赶紧回去端碗。
      “这里怎么了?”
      看着他虚胖的身体,我不由地扪心自问。来回两步,他又迅速地站到我的面前,只是手中已经向我伸来了一个碗儿……我又禁不住眉眼一愣,记忆立刻延长到童年——家门口经常有老老少少在“呐……呐……”的讨饭!不过,那时我没有呆过,现在却目瞪舌僵了一会儿。
      当然,醒乎之后,我的脑海仍情不自禁地闪现着小时候见过的、叫花子讨饭的场面,油然可怜地将我的碗边儿与他的相互贴近,开始给他拨去饭菜……然而,我才拨几下,小俞和小刘两人也端着碗儿,挤到我的面前。——我虽然奇怪他俩竟也如此,但伤心之中也不想多问,就逐个地给他们拨完了自己的饭菜。
      他们都说一句感谢,而坐回各自床上吃饭去了。可是,我的睏意却越来越重,头脑开始昏沉,比上午还重,腿脚都有些晃了。不过,我仍不愿睡。陈旧的小木门还是锁着的,我就走到窗前,不由自主地双手抓住了铁窗棂,可外面仍然不见人影。因为正在夏天,且闷热于这个密封的建筑内,所以我的手儿虽热,心儿却冷了。尤其睡眼迷蒙之中,韩冰那一帮、警察那一类和谢院长这一伙已经涌进了我的脑海,尽管双手紧抓,可腿脚难稳,我开始全身淌汗了,而心儿更冷了!
      过了一会儿,由于外面的情况未变,我却连小铁门都看不见,而且已经睏极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只好举步维难地晃悠到床前,身子一歪,躺下了。眼睛也已经睁不开了,但是韩冰那一帮、警察那一类和谢院长这一伙依旧混乱在我的脑海!我竭力张大嘴儿,费劲地喘起气了……
      “出来……出来……别睡了……”
      还是女人的尖叫把我惊醒。然而,这次应该不是一声了,因为迷糊之中我就觉自己的耳朵被“别睡了……别睡了……”的震叫过几次,而她也是气话了。我慌忙睁开眼睛。一瞧,门已经打开,屋里也没人了,一个护士小姐正站在外面,不过,已经换人。我不由地奇怪怎么不许睡觉,就问:
      “怎么不许睡觉?”
      “不许睡了……不许睡了……”
      “欸?怎么不许睡觉?”
      “快出来——快出来——”
      她显得烦了。我看见小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还是那些排队的,或站或坐,都是睡眼无神的样子。怎么回事?马上出去再问吧!于是,我无精打采地起床,进入小院子,一看挂墙钟还没到两点,就问:
      “护士小姐,请问怎么不许睡觉?”
      “现在睡,晚上就不睡,有精神胡闹了。”
      她回个头,只管走向护士办了。哎哟,原来是这样啊?我心里尽管不愿接受,可看着其他人都没睡,就只好默认了。
      现在,小院子里面终于见到人了,还是青壮年,而他们也是刚下床的,像我一样,因此大家都无精打采的。环顾四周,小铁门虽然是半开的,但身陷其中,仍是闷人的感觉!
      我就坐到饭桌边,睏意仍大地闭上了眼睛。
      逐渐的,有了“呵呵……”的声音,我一看,他们有人或聊天或玩牌了,也有人在巴望着上面,但电视机还是无声无影的。只有两副牌,所以,玩牌的还没有围观的多。我挤不进去,也不想参与,仍无聊地坐着。
      很明显,他们互相熟悉,习惯了这种生活,慢慢地热闹起来。然而,我没住过院,又没精神,更没见过这种被塑料顶棚压着的、阴暗的医院,就趴到了饭桌上,逐渐的昏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腰腿已经趴得难受,胳膊也麻木了,因而醒了。我乏力地抬起头、睁开眼,哎呦,小院子里竟然是黑的了,但通道已经亮了灯。不过,半开的小铁门外面的天地还是明亮的。挂墙钟将近六点半,周围仍是病人们在无聊地玩着,并没有护士护工过来,小房间或开或关着木门,屋里都没亮灯。前后如此一看,我失望地对这个密封的建筑摇摇头。
      “啊,快点吃饭吧!”有几个病人眼光呆滞地望着食堂,手端着饭碗,不断地张着嘴儿。
      “唉,吃饭……”
      我自言自语地叹口气,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我还身在痛中,仍无饿的感觉,不想吃晚餐,也不愿打饭而排队找苦了。可是,再次环顾一下拥挤的病人,看见唐大哥、小俞和小刘三位病人正面对着饭碗,呆坐在饭桌前,不由地回想起自己中午的饭菜竟被他们抢吃之事,感觉若再余下晚餐,也是在做好事!我就昏沉地站起,回到屋里,拿出碗筷,走到洗碗池,立即把它们刷了。
      然后,我转过身,打饭队伍又开始排起。过了一会儿,小饭车终于摆在前面,病人们都大显兴奋,因为护士小姐也上来了。于是,晚饭在前面冒着热气,就像午餐一样,而电视也在上面有说有笑的了。但是,我仍提不起精神,只是低着头,无聊地随着队伍朝前慢移着脚步……
      饭桌边的病人越来越多,都比中午热闹——大家正抬头望着前上方,噢,原来他们在看着电视、吃着饭!
      不久,我也打到了饭,是两个小馍、一碗稀饭和一点咸菜。坐在饭桌边,我看着馍儿有点黄,已经不想吃了;而稀饭亮乎乎的,米不多,我就将它当茶喝起。
      喝了几口,碗里就剩一点米和咸菜,我又吃不下去了!因为自己童年时的中国尽管贫困,俺家也穷,实际生活却没这样差,我情不自禁地沮丧极了,就空摆着馍儿,孤坐着,也无神看电视……
      逐渐的,我有些急了,就想到大院子里散心。这时,一个护士小姐前往食堂。我赶紧迎上去,说:
      “喂,护士,我到大院子里走走!”
      “不许出去!”她猛然推我一把,叫喝,“回去吃饭!”
      啊!我止不住向后一趔,差点跌倒,忙问:
      “怎么不能出去?”
      “就是这样的!”
      “呀?我也到医院瞧过病的,哪有这样的?”
      “我们医院就是这样的,谁叫你来的!”
      “我多咱要来的?是你们把我关来的!”
      “放屁!我们关你干什么?哪个认识你?”
      “你们不关我,我怎么进来?”
      “混蛋!滚回去!”
      她手儿朝我一扬,又转过头,对护士办尖着嗓门喊道:
      “小韩,看着这家伙,别让他偷跑出去了!”
      “哇?……”
      我大吃一惊,讲不出话!护士办里面立刻冲出一个青年男子,尖嘴猴腮的,虽然远些,但他手儿指向我的狂态已自动放大其形象,且大声咄嗟:
      “滚回去吃饭——”
      “你?……”
      我从小到大也没在电影上见过、也没在书籍中读过、也没听别人讲过,当代的中国医院之内竟有这样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0
      望着他的猖狂,我也不由自主地手儿指向他,皱眉相问:
      “你护工怎么这样?”
      “混蛋!”小韩悍然跑过来。
      “混蛋,呸——”护士小姐也在瞪着我。
      “你们是什么……”
      我话没问完,小韩已经蛮横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胳膊,就是管教,似乎很平常:
      “把碗拿起来,到屋里吃去!”
      “你们医院怎么这样搞?我在哪吃……不行?”
      “妈的,叫你到哪就到哪!”
      “你这是什么医院?”
      “我们就是这样的医院。”
      他的回答令我不知所以。因为中外古今提到医院,就是救人,因此想到医德,我不由地发问:
      “你凭什么待我这样?”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
      “拿碗去!”护士小姐同样迫视着我。
      “滚——滚——”
      小韩叫着,就把我拉近桌子拿碗。自然的,我不愿意!护士小姐又上来推我。不过,他俩治我还是费力的,而护士小姐又朝背后喊起:
      “快来人快来人……”
      她的叫唤却是顺利的——护士办立刻冲出来一个护士;接着,外面大院子里又有一个年轻男子闯进小铁门,身着警服,手握着□□!一看情况如此,且其他病人既没人出去,也没要出去。不过,他们都不再看电视、不再吃饭,一起惊奇地望向我们了。当然,我更惊奇这个遭遇,但事已至此,就听话地到桌前拿起了自己的饭碗,没再争执,因为这几个“魑魅魍魉”已经败露了这个环境;后面的两个人,男警察女护士,皆停下了步子,没过来。接着,“姓韩的”家伙使劲地大跨几步把我扯进了小房间,哐当一声将门关上,还管教:
      “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
      然后,他就头一扭走开了。又是我一人在屋里,灯还没亮,除掉铁窗棂透进一点光,啥也不见。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我才到门前按下开关,亮了灯。可是,除掉再见一次灰色的墙儿,依然啥也没有!我在自己的床上空坐了十几分钟,想起小院子里的人们都在一边喜幸地看着电视,一边大口地吃着饭儿,逐渐的犹豫了——夜里那么长,我已经少吃了一顿饭,如果半夜饿了,怎么办?继续听着外面的扰攘之声,我也开始吃起了黄色的小馍,就着咸菜……
      馍儿虽然有些酸,但咸菜的味道更重,因此我将就着能够吃下了。不断使劲地多累了几口,我终于无奈地吃下了一个馍儿,仿佛几十年前的叫花子终于讨得了怜悯,可我还是不想多吃了。因为在这个医院外面,自己从人间记事以来,压根儿没吃过这样腻味的东西!
      当代中国还有这样的“医院”?
      无聊之中,我又想外出散心了。然而,回忆刚才的经历,我却已经站不起来。继续伤心了一时,我突然觉得,一切可能还怨护士护工他们不了解自己在汽车站的遭遇,若向他们说明一下,他们就会转变态度的。于是,我留下碗筷,关上灯,走出屋子。外面的大院子仍是有点天亮的,小院子里没有护士护工,其他病人还在看着电视、吃着饭。我知道护士护工他们应该聚在办公室,就壮着胆子前往护士办了。当我忐忑地走到门口,一瞅,小□□与另一个护士小姐聊天。因为认识他了,所以我就对他招呼:
      “喂,韩护工,请让我到大院子里走走!”
      “回去——回去——”他逼视着我,一边说,一边跨出护士办。
      “我其实是被单位领导害的……”
      “回去——回去——”他转手关上其身后的小铁门,打断了我的话,“我们不管你什么单位领导。”
      小铁门被猛然关上,眼前立即一黑!很明显,要出去是非得他们护士护工同意的。现在,也只有通过他们护士办才能走上大院子,而他已经讨厌与我啰嗦。护士小姐也向我转过了头,并没开口,却是疾首蹙额的。
      前面已经遭遇了争执,我明白此事仍不适合多说,就无奈地闭口,退回饭桌旁了。左右也不见别的护士护工可以商量——唉,竟连门都不许出,我的心情已经不言而喻了,还是失望!自然的,屋里尽管还剩着一个馍儿,我却更吃不下饭了。空坐了一会儿,我初次拥挤在许多病人之中,仍不愿看电视、不想吃饭,也看不见大院子里的明亮,忧愁更大了!于是,我又独自回到小房间。
      四张床就我一人,但感觉并不轻松,而是孤寂。我没有开灯,因为我已经苦闷多见于屋里了。所以,我又悲伤地躺上了床。虽然身体很痛很乏,但从汽车站、进警车、到医院未断意外的纠结,使我已经闭不上眼睛,也不想抽烟了。屋里尽管很黑,可是“韩冰、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串通着汽车站的警察和警车里的警察、还有谢院长及其手下”皆越来越贼亮在我的眼前,像日本鬼子侵略东北三省时一样!
      我记得,中国人民原来在抗日电影上看见日本鬼子,那种曾经气焰嚣张于上个世纪的、神州大地的镜头之时,男女老少都痛骂不停!然而,这些官场渣滓竟在当代“进口”重演起历史的罪行,实在难以接受,尤其它还作恶在我这个普通职工的身上!
      当然,我已经身陷于这个密封的建筑里面,无力自拔,惟有心潮逐渐的澎湃。我翻下身体,但头脸仍开始“热”啦!汗水难受之中,我沮丧地走出小木门,迈向洗碗池。通道上还是病人们无聊地吃过饭、看着电视,不见护士护工。我漠然地经过他们面前,站在洗碗池边,大把大把地水洗了头脸,才自觉清松一些了。接着,我又痛苦地回到小房间,躺在床上。因为,我实在不想再见今天一直纠缠在自己脑海里的中国现代史上“汉奸——法西斯宪兵——日本军官”的丑恶嘴脸,就双手捂着眼睛,竭力将思想转向“亲戚、朋友、老师、同学”的情义。慢慢的,我迷昏了……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又响起了男子的叫喊声:
      “吃药了!排队……排队……”
      我已经明白自己是再劫难逃的,就主动起了床,因为碗里还剩一点饭菜,仍没胃口吃掉,便空手走向门外。竟然七点半了,小院子里,病人们已经开始排队,还是男在前女在后。我叹口气,也加入了队伍。所谓的吃药,莫过重复而已,大家都想早点了结,因此队伍比打饭行的快。虽然队伍前面的工作人员少了,仅两个——护工发药,护士打水。这次我也不是排在最后,很快的,就排到他们面前,于是从身后借个碗,接过四粒药,像前面的病人一样打过水、服了药。不过,还未待我转身将碗还给人家,护工已经发出命令:
      “把嘴张开!”
      “哦……”
      我说着,就顺从了他。庆幸的是,他这次没再捏起我的腮帮做检查,两人一起看了我的口中,齐声说道:
      “下去吧!”
      “嗯,谢谢!”
      我点个头,退下队伍。然而,才走几步,看着小房间的旧木门,曾经独在其中的孤寂已经油然升起,我不愿再次自陷难受之中,于是也坐在饭桌旁边了,和别的病人一道看起了电视。
      随着退下的病人逐渐增多,身后的玩耍也越来越吵闹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1
      我回过头。他们或甩牌或拍桌而争叫着输赢,声音都比电视的大了。我相看着他们虽然手指灵活却目光呆滞的形象,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唉,这个医院里除了闷人就是吵人!我继续旁观了十几分钟,逐渐的感觉睏意来了。
      哎呀,中午就这样过,现在还早,我到底怎么了?
      皱眉了一会儿,我实在难抑睏意,其他小房间虽然都还无人,可我只得无奈地返回了。
      独坐床上,没有开灯,因为我仍不想再见屋里的灰色,唯愿能看到亲人。但是,屋子虽然不大,“韩冰、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又迅速串通着汽车站的警察和警车里的警察、还有谢院长及其手下”,都挤了进来,越来越贼亮在我的眼前,像日本鬼子侵略东北三省时一样!我实在讨厌他们“汉奸——法西斯宪兵——日本军官”的丑恶嘴脸,就抽起烟了。每吸一口,都在巴望着香烟能够尽快“灰”灭自己的这一段人生遭遇,盼其只是书籍上的文字历史!可是,我一根烟都快抽完,也不断弹掉了很多烟“灰”,但他们仍在我眼前打着晃儿!
      我愈加烦恶,且睏意更大了。尽管睏得比平时早,但毕竟是晚上,我就丢下烟头,躺在床上,闭眼求睡了。不过,那些家伙竟又涌进了我的脑海,虽然我不停地自言自语:
      “滚蛋!滚蛋!滚蛋……”
      然而,他们仍纠缠在我的脑海之中混淆着黑白。——身体痛,脑子乱,难受了良久,我逐渐的精神恍惚了……
      外面吵,屋里闷,我身痛脑乱了很长时间,眼前突然一亮。我立即睁眼,原来是唐大哥抽着烟进来了,开了灯。我们相互没打招呼,他直接坐到自己床上,靠着墙,继续抽烟了。看过他,我虽然睡眼朦胧,却不愿睡了——今天夜里怎么过啊?他显得比我有精神,可怨我饭吃少了?因为自从被关入这个密封的建筑,就不断太睏而心里难受,于是我也坐起,吃上了自己的剩饭剩菜。
      再次意外的是,我才咀嚼了几口,唐大哥已经不顾抽烟,只顾嘴馋地盯着我了。我情不自禁地朝他一笑,说:
      “唐大哥,你也吃一点吧!”
      “啊,谢谢!”
      他立刻灭下烟头,高兴地走过来。我就掰开半块馍儿递过去。他迅速伸手接去,站在我的面前,与我一起吃饭了。看着他的欣喜,我也稍长了精神,吃得有点劲了。
      很快的,我们就吃完了饭。他又坐回床上,抽起烟,并问我:
      “兄弟,看你不像病人呀?”
      “对,我原来是癫痫病,已经几年没犯了,是领导把我关进来的。”
      “啊……”
      他大吃一惊,烟在手中发抖。当然,提到领导,韩冰立即跟在了石敬瑭、秦桧、张弘范、吴三桂和洪承畴之流后面,绿豆眼贼亮出与他们相同的丑恶嘴脸——这样的汉奸已经一起牢牢地钉在中国历史的耻辱柱上,历朝历代都遭人唾弃!我愤慨了一会儿,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又迅速钻出来,巴头探脑地迎着耻辱柱上的主人吠起谄词令色……他们无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已经多次,我早就不愿再见他们,便揉揉眼睛、摇摇头,叹叹叹!
      虽然清醒了韩冰他们的罪行,但我仍陷在睏意之中,而且更大了,烟都不想抽。于是,我就没再与唐大哥多说,倒头睡觉了。不过,我既没睡枕头,也没盖单被,因为它们都是旧且脏的,怕染病,所以衣服都没脱!
      一大早,天尚未亮,我醒了,衣服虽然还裹在身上,但头脸手脚却很痒,抓来挠去,皮肤都烂了。不言自明,旧门窗没修缮,已被精神病人损坏,屋里能关住我,却挡不了蚊子的。通道上也没开灯,很暗。唐大哥、小俞与小刘他们仨人还盖着单被,呼呼地打着鼾,褂子裤子摆在床里头。
      我的头脑照样有些昏,不舒服!
      “怎么了?我被关进来之前从没有这样!”
      我不由地自言自语,坐了起来。散散褂子,提提裤子,然而不但没轻松头脑,身痛反有些加重了。于是,我又睡到床上。——一人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惟有两只眼睛是自由的,但左顾右盼却见不到亲人,而且屋里很暗!在他们仨人“呼噜噜……”的吵嚷声中,难抑自己的冤痛,自然不能入睡,我就紧闭双眼,捂起了耳朵。可是,韩冰他们突然从黑暗之中贼亮地钻了出来,死皮赖脸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讨厌地摆摆两手,仍无能把他们赶走。因此,我慌忙起床、开了灯。
      屋里亮了,韩冰他们立即像老鼠遇猫一般,终于从我眼前缩身灭迹了。我在灯下站了一会儿,唐大哥却“哼哧”一声翻个身。我突然想,他们还没睡醒,灯开着影响他们,干脆关灯出去吧!我就又按一次开关,熄了灯,可是一推门,竟“咔哒”一惊——小木门已经被外面锁上!
      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一时找不到前进的方向。窗外还是暗的,屋里人仍在酣睡,我被堵在门前,感觉昨天被打的身体越来越痛啦!既不能出去,也不适开灯,我孤立在黑暗之中,逐渐的心烦意乱。
      不一会儿,我的额头开始急躁地淌汗。因此,我就脱掉褂子,睡到席子上了,祈求一份清凉!这时,韩冰他们又迅速钻了出来……不过,我虽然闭着眼,却没再徒劳地摆手,而是默背起闻一多烈士的正气诗:
      《一句话》
      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
      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
      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
      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这话教我今天怎么说?
      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
      那么有一句话你听着:
      等火山忍不住了缄默,
      不要发抖,伸舌头,顿脚,
      等到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随着这些话儿在心中宏朗,他的英雄形象也在我的眼前崭亮——嘴含一支烟斗,双眼审视神州,力持着光明正义!特别庆幸,我将头脑转移到正人君子的面前,就避开了韩冰他们的大逆不道,而他们也仿佛落在床底下了。自然的,这场惩恶扬善的理想化追求,令我的心绪逐渐平稳了!
      我本来就爱好文学,所以这首名诗不仅竖起了闻一多、赶走了韩狗子,也给我带来了一份艺术享受。难得如此□□,虽然唐大哥、小俞和小刘他们仨人还在酣睡着“呼噜噜……”的吵嚷声,但我已经觉得身心爽快了,就继续在脑中默背着诗儿,在心中瞻仰着画像……
      过了良久,“嘎吱”一声,屋里突然有人起床了。我一看,是小刘。他快步走到门前,开了灯,但是没开门,好像知道门是被锁着的。接着,他就转身站到了窗口。我也随着他望向窗外。通道上亮些了,不过,灯还没开。从屋里到通道的这个亮,让我突然感到一份“畅”!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起床,站到了他的身边。
      外面断断续续的亮儿,显明其他小房间也有开灯的了。小刘对我招呼:
      “哦,你也起床啦!”
      “哈哈,还是你起得早!”
      “不早了,你看外面很多屋子都开灯了。”
      “咦?”我手指着门,“怎么我们还不开门?”
      “要到六点半呢。”
      “啊……”
      我终于知其所以,心儿不由地一闷——还得等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2
      我摇摇头,望着窗外。
      通道上虽然亮些了,但是小院子里依旧不见人影,更别说亲人了。愣神了一会儿,我已经看不下去,于是又睡回了床上。耳闻着唐大哥和小俞“呼噜噜……”的吵嚷声,目睹着四壁的灰色,我又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再次默背起民族英雄闻一多的正气诗!
      自然的,韩狗子他们这次没能扰上我,因为我仍在接近着正气,而且屋里还亮了灯!——《一句话》就是一份慰藉,所以我又慢慢地忘记了这个密封的建筑,身心与民族英雄靠在了一起!
      ……不久,小刘晃晃我的肩膀,又打招呼:
      “喂,开门了。”
      “呀,好啊!”
      我立即下床,一瞧,通道上已经亮灯,窗外有人走向洗碗池了。我很高兴,站起就要出门。他却一把拦住我,说:
      “还没开到我们这里,等一下!”
      “哦,谢谢!”
      我看门还关着,又注意一下窗外。走向洗碗池的人都是前面房间的,很明显,门还没开到我们这里,不过,马上也就到了。我虽然还被关在屋里,但这时已不急了,仍高兴地站着。外面哐当一声,一个年轻男护工大步跨过了我们的窗口。接着,又是哐当一声。
      呵,我们的门也开了!
      小刘像我一样兴奋,立刻从床头柜上拿起牙膏、牙刷、碗和毛巾,说:
      “走,洗脸刷牙去!”
      “啊,好的!”
      我当即转过头,但却一惊,因为自己的床头柜上啥也没有,便不由地手指柜头,发问:
      “呣,我怎么没有牙膏、牙刷和毛巾?”
      “那你看柜子里。”
      “嗯!”
      我就蹲到柜前,拉开柜门,然而里面也是空的。他也看见了我的意外情况,就说:
      “怎么回事?你问问护士去。”
      “是呀?”
      我站起来,再看唐大哥和小俞的床头柜上都摆着牙膏、牙刷和毛巾,便随着他一起出了门。当我们跨过门槛,皆长吁了一口气!
      ——啊哈,我觉得自己大有了一份解脱!
      洗碗池前已经围上了很多男病人,或在洗脸刷牙,或在后面等着。小刘也像其他人一样,陆续走过去了。我朝通道最里面望去,小铁门也像其他小木门一样打开了,男护工开始返回;女精神病人也欢喜地挤出来了,两手拿着牙膏、牙刷和碗,一肩披着毛巾。
      正巧,男护工走过来了。我急忙迎上去,问道:
      “护工,怎么没给我牙膏、牙刷和毛巾啊?”
      “你单位可给你买吗?”他竟反问。
      “怎么……他们不买……你们就不给了?”
      “那是他们的事!”他手一挥,走过我的面前,“我们不管。”
      “哎呀,你们怎么这样?”
      “我们有什么?你找你单位去。”他回个头。
      “我单位就不该关我的,你们要放我!”
      “你找你们领导去,管我们屁事!”
      他已不再回头,只顾离开了。——他明显是把我当做精神病人看待,疏远的态度似乎也合情理,所以我就求问不下去了。
      属黄花鱼的——溜边了!然而,我未遂的心愿仍在注目着他冷淡的背影。不过,他又走几步,我已骤觉刺眼了。因为,面前的小铁门还是关着的,头上的塑料顶棚也是不透亮的,所以看不见外面的光明。
      我不由自主地转过身。
      有的人已经洗过脸、刷过牙,开始将工具送回小房间。经过他们进出门不停,或喊或吵,屋里睡觉的人儿也逐渐醒来。一瞧,门开了,都是欢喜。所以,大家一样的大口喘气,挤向洗碗池!
      已经晓得他们都是病人,而自己不是,因此我虽然比他们早出屋一时,但仍觉得被闷在这里难抑,尤其这里早晨还不开小铁门、不允外出!忍受了一时,看着大家都像我一般穿的不多,想到已经是热天,洗脸无所谓毛巾,我才从屋里拿出饭碗,坐到饭桌边,望着洗碗池前的人,等他们尽快退下来。
      自然的,我眼里的人越过越少,身边的人越过越多。于是,我也走到洗碗池前,拧开水龙头,刷净碗后,就洗了脸、漱了口。接着,我又坐回饭桌边。小院子里啥事没有,男女病人们还是你玩我耍的了——有的玩牌,有的说笑,有的追来逐去……
      他们扰攘了一会儿,护士办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大叫:
      “别闹了!别闹了!等着吃饭。”
      “哎呦……哎呦……”
      这边跑动的人,或扭头或直视,都是一愣,立刻停下了步子。然后,他们二话没说,就相继挤近饭桌了,哆哆嗦嗦的。那边的男子还是刚才开门的护工,他看病人们都听话了,当然满意,于是转回了护士办。
      还没吃饭,我并不像其他病人那样急,;惟有心急的,还是我被关在这个“洞”里,没有自由!所以,别人都已换成指手画脚、嘴说口讲,重新了热闹,我却只是逐渐的心跳加速,愁烦尤甚!
      自然的,我又想起了韩冰那帮走狗的丑恶嘴脸,而且我也诧异他们怎能这样仗权欺人?从汽车站、经警车、到这里又畅通无阻?——其实,从小学、经中学、到大学,我在书籍上未断读过很多古今中外的正义形象!难道那辆警车从汽车站跑到这里,一路之“上”皆没有了正义?而且是在我们神州大地!
      身边有很多人,前面还有一个护士办,不过,我也明白自己是无处可问的。因此,我仍然面对关闭的小铁门,寂寞地坐着,像昨天一样!
      ——早晨时光短,而我却仿佛熬了很长时间,直到“咕噜——哐啷——”的滚动声再次在耳畔响起,才转移了我的目光。小餐车开始从食堂里钻出来,其他人都很欢喜,立刻离开饭桌挤进队伍。而我也油然地释去一点精神压力,站起来,排上了队伍。
      小餐车滚得响,传得远,护士办那边走出了两个年轻人,一男护工一女护士。我再看挂墙钟,已经七点。——三顿饭的时间都晓得了。
      接下来的打饭之事,和昨天的两次一样,若与晚餐相比,可谓食物都是一样的——两个小馍、一碗稀饭和一点咸菜。可是,我虽然已经两顿少吃,仍不饿,但想到还得吃药、需要用碗,才沮丧地喝了稀饭,将咸菜夹入馍中,往桌上一摆,去洗碗池前刷净了碗。别人都还在吃着饭。我回来后,只是把两个小馍放在碗里,继续无聊在这个“洞”内,尽管还见不到那个日本鬼子——谢院长,仍自觉多次无奈地接触了老鼠一般!
      看小铁门,尤大增痛,但我依旧不由自主地目对着它!护士护工打过饭,就回到他们的办公室了,尽管小铁门还是关着的,可护士办有两个门,既连着通道也接着大院子,他们是能自由进出的。想到这儿,我痛苦地捂住了眼睛!韩狗子已经害过我,这里怎能还缺德?此时,治保科的遭遇猛然闪烁在我的眼前——那两个治保员,韩主人的走狗,把我欺在屋里……不过,最后我终于见到了亲人!
      我顿觉身心一爽——母亲与爱人不久也会来这里看我的!因此,我立即松下手,睁开眼了。小铁门仍然关着。而我又是一急,因为我已经没有手机与爱人联系。
      ——安康医院比汽车站更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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