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蟹有钳》童婳

13、小蟹有钳

　　于惟楚从法国回来，已经是十天之后。他到了巴黎才知道妹妹和未婚夫尼克也在法国，于是见面吃了个晚饭。尼克是法国人，他们大概率会定居在法国。

　　回国后，他马不停蹄立即转机连夜飞内蒙古，第二天投入工作。

　　上午阳光明媚，酒店会议室里却气氛严肃，新上任的经理在紧张地做汇报。于惟楚靠着椅背坐着，调整一个比较随意的姿态，拿起手机。

　　经理顿时迟疑，不知该不该讲下去。

　　“你继续。”于惟楚示意，他可以一心二用。

　　于惟楚在看微信。

　　第一条信息便来自谢亦姜，是一张照片。她站在医院门口，迎着灿烂的阳光，手凑在脸蛋边迎风比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笑容都比阳光灿烂，跟怒放的向日葵似的，照耀进他心里。她配了一行英语：我拆线啦！

　　于惟楚点开大图，发现她眼睛的确跟之前别无二致，于是给她回消息：“恢复得很不错。”

　　“你今晚有空吗？”亦姜知道他回国了，“来我家吃饭！我舅舅从云南带回来好东西！快来快来快来！”么么三前几天回云南，亦姜拜托他带回来一大包新鲜特色食材，必须吃鲜的才够味，比如各种菌子。现在已经快进入十二月，所以么么三带回来的那些菌子非常难得。

　　他略一思索，“几点吃饭？”

　　“按你时间来，我们都方便。”

　　“我看看安排。”

　　“话说你现在不忙吗？”她知道他超级忙，工作时间很少看手机。

　　于惟楚顺手拍一张照片发过去，显示会议桌坐满人，桌子上都放着电脑、文件和水杯。

　　亦姜立即发来一个“小人儿鬼鬼祟祟地撤退”的表情，不再说话。

　　于惟楚笑了，继续看大屏幕上的PPT。正好经理结束发言，于惟楚便说休息十分钟，叫住正要出门续咖啡的蔡助理，“查下今晚六点前能到海川的机票。”

　　蔡助理一愣，点头坐下，“好的。”长桌尽头的叶经理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下午三点半有合适的航班。”

　　于惟楚思考了几秒，“订票。返程选明天上午八点之前的。”

　　“定几个人？”

　　“我一个。”见到商业伙伴进来，于惟楚起身去打招呼。

　　蔡助理专心买票，收到短信验证码，便划开手机，结果见到微信弹出来一条新消息“今晚来我家吃饭吗？”

　　“于总今晚要回海川？”叶经理过来打听情况，“这晚上回去明早回来，有什么急事？”

　　蔡助理将手机息屏放到桌上，顿了顿，微笑着回复：“我不知道。”

　　……

　　晚上七点，于惟楚到了谢家，而且是跟下楼买调料的姜阿鹰一起回来的。亦姜很开心地将他们迎进来，高兴地一一介绍自己的家人。

　　于惟楚客气打招呼，心里有些惊讶亦姜和她舅舅长相怎能如此相似。姜阿鹰披着头发，耳边扎着很有民族风的小辫儿，串着珠子，看着不辨雄雌。

　　于惟楚不禁挑眉，跟亦姜说：“你和你舅舅长得非常像。”

　　“不光我舅，还有我妈。我们三个人简直分享一张脸。”她从电视柜上拿过来一张照片，展示给于惟楚看，那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明媚的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

　　“很美。”

　　亦姜抽出纸巾用力将照片擦了擦，一直用手指摩擦着。

　　于惟楚注意到谢母脖子上戴着一条翡翠项链。而相片的底座就是首饰盒子，但看出来是只空盒子，都瘪了。

　　静默几秒，亦姜突然回神，“收拾桌子吃饭！哎，你带的这是啥啊？”桌上放着大礼盒。

　　这次来吃饭，于惟楚没空手来，他给亦姜带来一只大大的巧克力蛋做礼物，从一家常去的餐厅订购的。其实巧克力蛋是那家西餐厅复活节才有的特色甜品，但于惟楚想定，厨师就做了。

　　亦姜透过透明盒子看到里面窝着一只巧克力恐龙蛋，底座周围是巧克力做出来的叶子和树枝造型。盒子里还配了一把小小的金锤。“我之前有次走秀正好碰上复活节，晚宴上就有好多巧克力蛋，不过比这个小多了。”

　　“好吃吗？”于惟楚笑着看她，眼眸里有流光般的笑意。

　　“不知道。”亦姜高高兴兴地回答，“我都不吃东西的。”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称体重，长了一两都会被经纪人骂。最极端的时候，她靠吃各种营养补充药片维持体重，所以后来就饿出胃病，而且有两年完全没有来过大姨妈，后面治疗得很辛苦。

　　于惟楚瞧着她，静静地没有说话。

　　晚上七点半，谢家开饭。

　　亦姜给大家倒热红酒，“我放了蜂蜜，肉桂，八角，茴香，橙子还有丁香。你尝尝味道正宗不？”她很期待于惟楚的反应。

　　“味道很不错。”他笑着点头。

　　亦姜很开心。这个菜谱还是她问了蔡助理才做的，遗憾蔡助理说他今晚有事不能来。“这是云南诺邓黑猪，这是野生菌锅，小龙虾，还有炒松茸，猪肚鸡和剁生。”各种菜式摆了满满一大桌，包括姜阿鹰面前还放着一小碟剁生，也就是凉拌生猪肉，是他喜欢的民族特色菜。

　　“于总尝尝菌子汤，非常鲜。”谢哥拿碗给于惟楚盛汤。

　　“叫我惟楚就可以。”于惟楚将手机静音。他的工作消息和电话很多。

　　“等等，我试个毒。”姜阿鹰拦住谢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姜阿鹰刷地从兜里抽出一双银筷子到锅里搅和，又拿出来在灯下仔细观察。嗯，没变色。

　　亦姜很迟疑，“……这是毒蘑菇吗？”

　　“普通蘑菇啊，只是中不中毒谁知道。”姜阿鹰很随意地从厨房里拿出一只碗，盛了一碗菌子放到旁边，耐心地解释，“我先备份一碗，这样等到医院抢救时，医生就知道咱们中的什么毒。”

　　饭桌上的空气顿时凝固。亦姜默然扭头，一看到于惟楚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惊讶于今晚开眼了。“那啥，我们还是吃小龙虾吧，你之前吃过吗？”

　　“没有。”

　　“你肯定会喜欢的。”亦姜对这道十三香小龙虾很有信心，霸道抽掉于惟楚手里的筷子，“用手吃。”

　　“非得用手吗？”于惟楚对此表示犹豫。

　　亦姜刚刚拎了一只龙虾到碗里，瞧见他这个样子，几乎想也不想立马跟他握手，还攥紧摇晃一下。

　　“……”于惟楚无言地看着自己手指也染上酱汁。

　　亦姜在旁边笑得像狐狸，“现在你可以用手了。”她将剥壳的龙虾肉放到于惟楚碗里，声音还是带笑，“试试。”

　　得，于惟楚只能服软，尝了下味道的确不错。

　　于是乎，两个人一边剥小龙虾，一边聊天。亦姜说起家里近况。找茬打砸的那伙人被抓进去了，警察调查出来源头竟然在街角那家新开的修车铺。那家店瞅着小蟹有钳挺眼红，于是想了这么个法子，找来一辆本就剐蹭的车借口洗车来闹事。

　　“现在都调查好了，赔款也算清。我们打算把一楼砸坏的地方重新装修一边，方便营业。”

　　于惟楚垂眸笑笑，丝毫不意外，“那就好。重回正轨最重要。”

　　“而且我们房东最近也大发善心，竟然主动降房租了。”亦姜说，其实也有其他的债主主动降息，而且还改了打款账户，有点奇怪。但是这整个事情，她不想跟于惟楚说，否则对方可能会理解成她想借钱。“我真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呀，我可太幸运了！”

　　“骨折了还幸运？”

　　“这叫先苦后甜，否极泰来。”她怕于惟楚听不懂，又换成英文俚语，“每一片乌云都有银边。”

　　对面，谢哥透过菌锅上的腾腾热气，看着这两人，下意识摸出兜里的烟，考虑片刻又塞回去。旁边谢鼎听着他俩讲话想凑热闹，刚刚说了个“我”字，就被大伯一脚踩住脚。

　　“大伯，你踩到我的脚了。”

　　“我知道。”谢哥将一碗菌汤放到他面前，“来，咱叔侄俩好好交交心。咱店里的墙有多少平方米，要买多少油漆，你算好了吗？”由于雕塑专业太坑，谢鼎学校开始寻求变通，给学生们开拓新的发展方向，教刷墙糊腻子，不管是搞雕塑还是当粉刷匠，反正都是盘泥巴。

　　“算好了，一共九百五十万平方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