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食馆》大同南站

3、豉油王鸡和卤牛肉（上）

　　客厅里，落地电风扇摆着头，吹走了夏日涌来的热浪。
　　纪芸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双手用力挠头，整个人烦躁的不行。
　　“吵死了，整个宁城的蝉怕不是都汇聚在了碧湖庭！”
　　端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纪熙瞥了眼宛如母狮般狂躁的阿姐，开口道：“物业不是说了吗，这是碧湖庭的特色。”
　　说完，接着全神贯注地看书，仿佛听不见屋外的蝉鸣。
　　听见纪熙的话，纪芸精致可爱的小脸瞬间变黑。
　　前几天住户交流群里，许多住户问物业能不能派人捉蝉，实在太吵了。
　　物业那边没答应，说这是因为小区绿化做的好，生态环境好，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蝉。而这些表现正符合了小区的宣传特色：生态自然，是需要好好保护的。
　　1#302黄女士：？
　　4#501张先生：？
　　7#101徐老汉：？
　　……
　　神X马的特色，给你要不要？要是想回归田园，干嘛要在这买房？纪芸在心里吐槽。
　　最后，物业被骂的狗血淋头，依旧坚持初心。
　　然而，眼下，蝉鸣声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工作
　　这几天，她在几个招聘APP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者找到了，面试时被刷了下来。
　　纪芸为此非常苦恼，像她读的工商管理，招的都是些助理、销售、文员之类的岗位，基本上人人都可以去做。
　　在小公司里，这类岗位工资不高，但大公司竞争卷的很，她又进不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小熙，你说阿姐现在该怎么办啊？”纪芸向弟弟求助，弟弟自幼聪慧，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
　　闻言，纪熙放下书，看向纪芸。阳光从屋外照进，笼罩在他的周身，模糊了他的神情。
　　“阿姐，如果不用考虑我，不用考虑这个家，你未来想做什么？”
　　纪芸愣住，不用考虑小熙，不用考虑这个家，她未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小熙，我不知道……”她眼神中充满迷茫，看起来像一只失落的小狗。
　　纪熙无声叹了口气，他不想他和这个家成为阿姐的负担。同时，他也不太赞成阿姐任职那些岗位，让繁琐、重复、无意义的工作消磨掉她大好青春。
　　即使要出去工作，他也希望那是阿姐喜欢做的事，对她的人生有意义。
　　“阿姐，你先不要着急找工作，左右我们家还有一间商铺，租金也足够我们日常开销。你可以坐下来，好好思量一下，是要去考研，继续深造学业，还是培养一个兴趣，发展成你的事业。”
　　纪芸明白了弟弟的苦心，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决定休整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
　　烦心事被解决，心情大好的纪芸伸出魔掌，将纪熙整齐蓬松的头发揉乱，贼兮兮
　　笑道：“小熙，你可真是阿姐的大宝贝！”，还趁其不备，在他脸上印下两个唇印。
　　纪熙清冷的眼中闪过羞恼，阿姐真讨厌，我都多大了，还亲我。
　　纪芸被弟弟拉下手，看见他用力擦拭脸上的口红，心里窃笑。
　　臭小子，叫你老是冷着个脸，我还治不了你！
　　不过想起商铺，纪芸又是阵阵头痛。
　　前不久，她和纪熙去看了，原本该是关门的商铺，居然大门敞开，卖着烧鸡。
　　当下，她就觉得不好意思，拨通之前那位租客的电话，向他道歉。
　　挂了电话后，纪芸火气就直往上冒，健步如飞地冲过去，纪熙在后面都没拦住她。
　　进店后，只有一位小妹在边玩手机边看店。
　　她怒声询问这家店老板在哪，那个小妹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惶惶不安地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招来的店员。
　　怒火一下被浇灭，纪芸没办法对一个无辜的店员说什么，只能朝她要了店主的手机号。
　　后来，大无语事件发生。
　　那个店主听声音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听见她说是这家商铺的继承者，骂她脑子有病，说那家店铺是他家传下来的，叫她不要异想天开。
　　然后把她电话挂了，还将她电话拉入黑名单。
　　当时，纪芸都懵了，听那个店主肯定的语气，还以为自己老年痴呆，记错了事。
　　后来，清醒过来，气得心肝脾脏肺都疼。
　　好一个他家祖传，好一个鹊占鸠巢！
　　当时，她还和弟弟去咨询了周围的老商家。据说他们说，这家商铺最开始是个餐厅，饭菜味道好极了，堪比百年老字号，只可惜后来关门了。
　　这家商铺后面大概是租出去了，有卖水果的，有卖小吃的，但是时间都不长。
　　七八年前，这个商铺就再也没租出去过，只有人定期来打扫。
　　但是前两年又突然开了门，开了家烧鸡店，味道一般，可胜在便宜，也有不少人买。
　　周围老商家也是奇怪，他们估计了这家烧鸡店每个月营业额，虽然不低，但按周围商铺的租金，绝对是入不敷出。而且吧，这家烧鸡店还开一段时间，停一段时间，随心的很，他们猜测店主就是商铺的拥有者。
　　真正的商铺拥有者·纪芸，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地响。
　　没交租金当然不会入不敷出，还开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敢情真当是自家的了！难怪她第一次去看，店铺一副没人的样子。
　　第二天，她和弟弟就带上相关证件，到宁城公安局报了案。
　　当时，受理警官没有打通店主电话，加之需处理案件很多，让他们先稍等几天，之后了解了情况，再跟他们联系。
　　这件事就先搁置下来了。
　　不过，每每回想起来，纪芸还是气的不行。
　　她挥挥拳头，怒斥“那个店主，真真是个王八羔子，黑心混蛋！看找到之后，我怎么收拾他。”
　　纪熙瞅着阿姐宛若高中生般稚嫩可爱的脸，馒头大的拳头，没有说什么。
　　他是个体贴的好弟弟，不会拆自家阿姐的台。等阿姐被按在地上摩擦时，他再来帮她吧。（纪芸：那我可真谢谢你咧 ！）
　　纪芸一向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心情就平复了。
　　现在，也不着急找工作，纪芸便闲了下来。
　　她刷刷视频，翻翻微博，只觉百般无聊。
　　眼角余光掠过身旁的弟弟，见他抱着本厚厚的科普书在啃，不由在心中唾弃自己，身为姐姐，怎么能老是玩手机，这样子还怎么给弟弟做好榜样。
　　但是，她又学不来纪熙啃大部头。那太无聊了，她肯定会中途睡着，到时候丢丑的还是她自己。
　　纪芸突然想起姥爷留下的菜谱：《七味》还没怎么看，之前只是粗略翻阅了一下。趁现在有空闲，她可以认真研读一番。
　　纪芸拿出菜谱，坐靠在沙发上。姐弟俩一人占据一边沙发，时间在阅读中缓缓流逝。
　　客厅陡然变得安静，屋外的蝉好似知晓屋内的人儿在读书，鸣声也低沉下来，只余偶尔的翻书声和电风扇旋转时的“呼呼”声。
　　“世人常说南卤北酱，吾学艺多年，发现两者多有共同之处，但差别亦多，在此附上酱卤制品、酱菜及卤菜做法。末尾处，吾再三思量，决定提笔写下吾自创菜肴，以供后人观看参考。”
　　“酱是把初加工后的食材放入酱汤中，大火烧开，改小火力，长时间加热使食材入味成熟；而卤则是把初加工的食材或者半成品放入卤水中加热，使其吸收卤味并加热至熟。两者的关键在于酱汤和卤水的熬制。”
　　“卤，一般可分为红卤和白卤，红卤指调味料有色，卤好的食物颜色较深;白卤则是有味道但无色泽的卤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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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酱牛肉需选用新鲜优质牛肉，切记肉质不宜过嫩，否则……水中加入大料、花椒、丁香……倒入调好的酱液进行酱制……”“捞出酱牛肉切片，色泽暗红油润，咸香可口，肉嫩而不腻。”
　　“豉油王卤水需香料：八角、桂皮、甘草……将姜块和葱结炸黄出香……加入生抽、料酒、冰糖……”“豉油王鸡单吃肉质爽滑，肥美多汁，配上味碟，口感会更加丰富。”
　　纪芸翻阅着姥爷留下的笔记，不停地吞咽口水。
　　这哪是菜谱，分明就是美食写文，看得她垂涎三尺，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响。
　　“阿姐，你饿了？”纪熙听见纪芸肚子发出的咕咕声，疑惑道。
　　他看了眼手表，差一刻钟到十点，距他们早餐后还不到三小时。
　　她能说看姥爷的菜谱看馋了吗，必然不能，她不要面子啊！
　　纪芸正正神色，一本正经的胡诌，“最近活动量有些大，消化的有些快。”
　　纪熙随口“哦”了一声，低眸接着看书，不知信没信。
　　简短的交流后，客厅又恢复安静。
　　没过多久，拍击声突然响起，将纪熙惊着。
　　他揉揉眉心，无奈问：“阿姐，你这又是怎得了？”，心中默念这是亲姐，是亲姐。
　　纪芸惊扰到弟弟，颇为惭愧，但这些抑制不了她内心的熊熊大火。
　　“小熙，我想用姥爷的配方做卤鸡吃！我们出去买材料吧！”
　　向来镇静的纪熙，脸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三天前，阿姐做了卤牛肉，香是非常香，就是吃的时候寡淡无味，肉质松散且软烂。
　　第二天，再次尝试。卤牛肉很香，有味，但肉过于嫩，像是没煮熟，于是回锅了一遍。然而，第二次烧煮，牛肉变得“嚼劲十足”。
　　两次做的卤肉，姐弟俩都是硬着头皮吃完的。
　　至于菜谱上的评价：香味浓郁，不柴还有嚼劲，肉汁饱满。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纪熙也不明白，纪芸之前做的菜，比如：干锅土豆、油泼面、玉米排骨汤、可乐鸡翅……都挺成功的，怎么就在这个卤牛肉上栽了跟头。
　　这次，她又想做卤味，虽然不再是牛肉，但是鸡也是肉，有什么区别？
　　纪熙再三斟酌，试图打消纪芸的念头，“阿姐，存款也不多了，我们少吃点肉，多吃点菜，省着点，成吗？”
　　纪芸猜到纪熙的心思，故意逗他：“小熙，你不是说家里的存款和店铺租金足够我们两的开销吗？既然存款不多了，我还是出去上班吧。”
　　闻言，纪熙便知自己借口被阿姐看穿了，棋差一着。
　　他难得幼稚一回，撇着嘴，朝纪芸小声嚷嚷：“阿姐，你之前做的实在是……”
　　虽然话没说完，但纪芸知道，无外乎是“难吃”“不好吃”之类的话。
　　可以理解，毕竟她自己也觉得不好吃。
　　纪芸讪讪笑道：“小熙，前两次是阿姐没把握好调料量和时间火候，但这次，经过前两次试验，肯定会有所好转，你相信阿姐呗。”
　　第一次，纪芸拿不准食盐适量，便按照这段时间煮汤的经验，撒的盐只比平时多一些，大火炖煮时间过长，导致肉寡淡无味，松散。
　　第二次，怕跟上次一样，煮久了不好吃，就用小火煮，没多长时间就拿出来了。结果切开一看，好家伙，没煮熟。
　　最重要的是，她之前用的配方是姥爷在外面搜集来的，而姥爷在酱卤章节的最后一页自创的万能酱卤配方被她遗漏了，这次她要用姥爷的配方来做。
　　见纪芸睁着亮闪闪的大眼请求他，纪熙瞬间败下阵，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然后，他在心中唾弃自己意志太不坚定，一招就被敌方打到。
　　“那我们一起去菜市场吧！”纪芸欢呼，抓起纪熙的手向外冲。
　　“阿姐，别着急。先把东西收拾好，拿上布袋，再出发。”
　　就纪芸这粗心的性子，让她出去工作，纪熙还真不放心。不过，比之前好一些的是，纪芸社恐程度减轻了，愿意出门了，和人打交道也不排斥了。
　　两人急匆匆地来到菜市场，此时已十点半了，临近午餐时间，许多老板摊前货品零零散散，一看就是买剩下的。
　　纪芸买菜次数到目前为止不超过十次，经验不多，但她在纪家时，总爱进厨房，看到过许多管家阿姨买的菜，眼力得到了极高的锻炼，所以她总能在摊子上挑出高品质的蔬菜和肉。
　　所以带纪熙走了一遍菜市场，纪芸脑内便有了大概印象，迅速筛选出几家品质较好的摊位，买了两只肉鸡、一块牛腱子肉和些许香料调料，就打道回府了。
　　路上，纪熙吞吞吐吐地问：“阿姐…阿姐，你不是要做卤鸡吗，怎么还买了牛肉？”
　　“当然是一雪前耻！”
　　纪熙跟在纪芸身后，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纪芸一边准备午餐一边熬制卤水。姥爷的万能卤汁配方需要熬制几个小时，再加入整鸡和牛肉熬煮也需数小时，所以两人只有明天才能吃到卤味。
　　当然，两人也都不在乎。纪芸希望能做出美味，自然不会急于一时，至于纪熙更不着急。
　　起锅烧水，待水开，纪芸下入面条，然后捞起过凉水，分装到两个碗中。
　　放上配菜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和花生米，颜色瞬间丰富起来。
　　然后把蒜末、葱花、白芝麻放入碗中，加入辣椒面、花椒、盐，热油激香，再添加生抽、陈醋、香油、白糖，酸辣汁便调制好了。
　　将调好的酸辣汁分别浇到面条上，搅拌均匀，便是两人今日的午餐。
　　夏天来一碗清凉爽口、酸辣开胃的凉面，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总之，纪芸和纪熙姐弟两是吃的不亦乐乎。
　　厨房里，灶火上的大铁桶中，卤水冒着小泡翻滚着，浅褐色水中隐隐约约可见大棒骨。
　　纪芸掐着时间捞出部分香料，再放入新的香料。隔段时间还会加入少剂量的特殊草药，这是她和纪熙回来时拐到中药店买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卤水的香味越发馥郁，能轻而易举的勾出人心中的馋虫。
　　纪芸咽咽口水，感觉自己又饿了。
　　卤水的香味以纪芸家为中心呈圆形扩散出去，引得她家附近左右上下楼层的住户纷纷探出头观望，议论纷纷。
　　“谁家煮卤味呀，真香！”“我们这里是搬来个卤味店老板吗，隔三差五就能闻到香味，不过今天的格外香。”……
　　这些纪芸都不知道，她专心守在灶火前，熬制着这锅卤水。
　　最痛苦的还属纪熙，卤水香醇的味道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围绕在他身边，能闻却不能吃，何等残忍。关键是，他还不能像其他人家一样，紧闭门窗，索性闻不见心为净。
　　就这样，纪熙被香味萦绕了一整个晚上，难得做了个美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