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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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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老给青年送字帖和记录他话语的玉石，自然是存教他读书习字的念头。
而要说这师长老，师莫虚，就不得不提到前掌门和前前代掌门。
他与前掌门属同门师兄弟，他们的师尊，也就是前前代掌门是个静不下心的性子，平生只有两大爱好，收徒弟和讨伐魔族，不，准确来说是到处捡孩子和时不时去魔域界与魔族切磋。
要说掌门他们这辈上面到底有几个师叔，那还真数不清，得翻出名册，念上个三天三夜。
然徒弟再多，也敌不过天赋的差异和人心的险恶，待到前前代掌门修为登顶，几近飞升，他那不说上百，少说也有五六十的徒弟中，能担得起这个位置的，就只剩前掌门和师莫虚了。
若说天赋和修为，师莫虚倒是比前掌门要更胜一筹，但他无意于掌门之位，挑了观星崖的教书育人之职，这掌门之位也就落在了前掌门身上。
要说这前掌门，也就是现掌门的亲爹，那可真就和他师尊一个性子，到处捡孩子，时不时还去魔域界逛逛。
但到底是亲师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徒弟收得没他师尊多，而且包括他亲儿子在内的几个孩子，最开始入门的前几百年都是师莫虚带着。
可他却完成了一个前前代掌门直到飞升都没能做到的事。
和魔域界的魔尊成为好友。
要说这来龙去脉，或许还得扯上人间界柔国那一掷千金方能见到的明珠。
柔国地处荒漠，以丝绸和工艺品闻名，若说这位置，那还真真就恰好离修仙界和魔域界都是那么些距离。
不管是贪恋凡尘的修仙者，还是修为不高向往着朝阳与夕阳的魔族，每到朝日节，都会忍不住掩盖自己的修为，装作一个凡人，在那里玩上几日。
彼时前掌门刚继承掌门之位，正值到处捡孩子收徒弟的时候。从修仙界出发，晃晃悠悠的走了几年，这才在柔国附近的小村落中挑中了一个合眼缘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就是青年他们的大师兄墨长老，墨及。
彼时墨及还未至总角之年，或许是饿过了头，竟被前掌门的一块糕点稀里糊涂的骗去当了他的徒弟。
在之后的很多年，一直到青年入门，他都时不时为自己的单纯而后悔。
“我为什么当初没有问他再多要些吃的。”
每次说到这件事，他总是这么说。
但若说他不喜前掌门，又后悔于踏入仙门，那便是无稽之谈，他从未后悔过成为前掌门的徒弟，甚至就连前掌门意外去世，也是他一手操办的葬礼。
他帮着掌门坐稳掌门之位，帮着提前继承长老之位的师弟师妹们挡住外人的刺探。
或许他并非是师兄弟中天赋最好，修为最高的，但却是当时宗门内除师莫虚以外，最可靠的存在。
当然聪明成熟的是几百年后的他，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单纯的孩童。
前掌门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就是离开宗门前，师莫虚千叮咛万嘱咐给他塞了好几个钱袋，也架不住他这几年一味的向外花，分文不入。
彼时正巧赶上柔国的朝日节，城内集市琳琅满目，前掌门看什么都眼热，但摸摸瘦瘪的钱袋，只能无奈离开。
他是没钱买不成，但不代表其他人没钱，他还没拉着墨及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一人作声说摊位上的东西他全要了。
知己难寻，更何况是一听声音就知道肯定合得来的。
前掌门捞起腿边艰难的与糖葫芦搏斗的墨及，扒开人群，快步向着声音的来处走去。
只见一雌雄莫辨的美人立于摊位前，他趁着小贩忙于数钱，正将摊位上的东西一件件打包了，塞给他身侧一抱满各式稀奇物件的少年人。
前掌门虽说随了他师尊，性子有些过于的随心所欲，但到底是实打实的问心境修士，自是一眼便看出那两人的身份。
‘魔族吗？看他的打扮和掏出来的钱财，身份估计不低。’
前掌门并非是那仇视魔族之人，比起见一个杀一个，他更倾向于摸清他们的目的，然后根据情况再做定夺。
眨眨眼，前掌门将自己的思绪掩盖，脸上挂起笑，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凑了过去。
“诶，这位公子，大方啊！没想到袁某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与自己兴趣相投之人。”
魔族常年居于雾海峡谷，受天道所限，能离开的多是些修为不高，心思单纯的，往日他用这副模样去靠近魔族，向来是百试百灵。
但这一次却是前掌门失算了，那雌性莫辨的美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少年人将摊位上的东西收好，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前掌门夹在腰间的墨及身上。
“余某可不觉得自己与拐带孩童之人有什么兴趣相投之处。”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的先是看向前掌门，然后又低头看向墨及。
“不不不，这孩子不是我拐带来的，他是我刚收的徒弟，你说对吧，徒弟。”
前掌门将墨及举到面前，小孩艰难的咽下口中的糖葫芦，花着一张脸，软糯的开口道。
“徒弟是什么啊？叔叔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怎么还没到？”
这话一出，倒像是彻底坐实了前掌门拐带孩童一事，今日可是朝日节，是千年前仙人将柔国从魔物手下救了的日子。
有这般行径之人出现，百姓们可不愿忍受，这不还没等前掌门解释出个像样的答案，官兵就赶到了。
柔国的男子个个都皮肤黝黑，身强体壮，更何况是维持国家安稳的柔池军。
修仙者大都不以肉身力量为强，前掌门一时没防备，竟被他们扯歪了身子，将手里的墨及夺走了。
“等……”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柔池军给拖走了。
之后集市上发生了什么，前掌门也不清楚，或许那美人只是存了捉弄他一番的心思，只过了一晚，他就被放出来了。
和那美人一起来的，除了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年人以及自己新收的徒弟，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姑娘。
小姑娘自称是明珠公主，说是看上了他，要招他做驸马。
“看上我？你可知我是谁？是何年纪？”不是没有过看上他皮囊的女子，在他四处游历的这些年，他也数不清遇到了多少次。
可每一次，在听到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和年纪时，都会突然变了脸色，找借口，偷偷离开。
“我不管！”小姑娘鼓起脸颊，用力挥了挥衣袖，几乎是下一刻，就有一群侍女打扮的女子进入牢房，连拖带拽的把他送去了皇宫。
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刚安顿好他们一群人，小公主就被柔国国主遣人叫走了。
屋内小公主的人一离开，前掌门就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招手将小徒弟抱起，斜靠在软榻上看向对面的美人。
“我先为之前的试探道歉，不过袁某实在想知为何公子作为魔族，要压制自己的修为来人间界。”
被关在牢里的一夜，前掌门并非什么都没做，柔池军不知他是修仙者，自然也没对他多加看守。
要论正经的术法，他可能不见得全会，但那用来捉弄人的术法，他却是一抓一大把。
偷偷用灵力做一个替身代替自己待在牢内，显然是轻而易举。
他本想找到了自己刚收的小徒弟就趁夜离开柔国，可谁曾想小徒弟居然被那美人给带走了。因而当他找去时，虽非自愿，但也是偷听到了几句美人和他小随从的对话。
自然也就知道了美人并非修为不高的魔族，而是特意压制了修为。
“不为什么，只是我亲爱的小随从从未见过人间界的繁华，所以我才特意带他来见识一番。”
这话说得他身侧的少年人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茶水的热气熏得。
也不知信没信，前掌门笑笑只当这话题过去了，坐正了身子，拍拍身旁小徒弟的肩膀介绍到。
“在下忘林仙宗袁恪翊，这是我徒弟墨及，公子你呢？”
“原是忘林仙宗的人，家父还与你们掌门有一约未达成呢。”
“你说的掌门应当是我师尊，他老人家几年前飞升了，现在我才是忘林仙宗的掌门，不过敢问你父亲是何人，若是可以，袁某可代替家师履行约定。”
袁恪翊知道自己的师尊常常去魔域界，与他比试过的魔族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就他继承掌门之位四处游历的这些年，就遇到了不少请人转达，要找他师尊切磋的魔族。
“没想到秦掌门他飞升了，那家父可要失望了，不过如果我与你切磋一番，得了结果，或可作为代替转告于家父。”
美人喝尽杯中茶水，起身走至袁恪翊身前。
“忘了介绍，我是余晴，魔尊之子，也是下一任魔尊。”
“难怪公子有这般长相。”
魔族虽统称魔族，但实际却又可分成三类，以力大无穷为特征的庞族，以灵活轻巧为特征的幽族，以雌雄同体为特征的魅族。
这代魔尊是魅族，那作为他的子嗣，自然也是魅族。
“那你身边那个小公子就是幽族的了？”
“厉寻幽。”少年人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说，虽然配上他还红着的脸，显得有些好笑，但至少袁恪翊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
“这可是其他人的地盘，要比试还得等离开了这里再说。”
弄清楚了对面的身份，袁恪翊自然也不会拒绝和人切磋，只是他刚说完这话，就被屋外传来的女声打断了。
“你要和人切磋，好呀好呀，什么时候，现在，还是明天？”
果然是那自称明珠公主的小姑娘，小姑娘换了身衣裳，各式饰品伴随着她的动作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什么切磋？”还没等小公主扑到袁恪翊身上，一只大手就摁住了她的肩膀，越过她走进了屋内。
来者正是柔国国主柴厚楠，他曾是人间界数一数二的武学高手，是雪夜楼下任楼主的最佳人选，但在百年前的某一日，他却突然消失无踪。
“没想到国主你竟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柴厚楠。”
说这话的是余晴，他虽不常离开雾海峡谷，但多少还是有听说过外面的消息的。
魔域界从来都不只有魔族，除他们外还有许多修了魔道的修仙者和被人追杀，在外面两界生存不下去的武者。
来的人越多，他们能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魔族从来都不愿接受必须困在雾海峡谷之下的命运。
“哦？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国主承认的很干脆，就好像他从未消失于世人面前一般。
“既然认识，可否请几位给个面子，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作为交换，我可送予你们柔国的珍宝。”
几个随从闻言自屋外走入，他们手上打开的箱子中，堆满了金银珠宝，书画玉石。
“父王为何要赶他们走？而且我喜欢他，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小公主抓着国主的手臂摇晃着，她是真喜欢袁恪翊，只是她年纪太小了，根本不明白对面几人的身份如果曝光，会给柔国带来什么麻烦。
“樰儿，听话。”国主拍拍她的脑袋，“我知诸位都是为朝日节而来，只是恕我失礼，有一与你们几位都有龃龉的客人今日就将来此，为了不多加麻烦，只能请诸位先行离开。”
这话虽是赶人，却说得客气，袁恪翊不知那与他们都有龃龉的客人是何人，但到底是人家的地盘，既然主人家都说会出现麻烦，那他也只能先行离开。
显然余晴也是这么想的，他虽是魔族，但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收拾了行李，他就和厉寻幽先离开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厉寻幽遗憾于这么快就要回去，和余晴不断安慰他说下次还有机会的声音。
他们没收国主的赔礼，袁恪翊倒是也想不收，只是囊中羞涩，但最后纠结万分，他还是没有收下。
或许是小公主注意到了他的困窘，也难得的成熟了一回，她从宫中追上他们，没再提要他现在就娶她，做她驸马的事，而是给了他几箱金子。
“这里有千两黄金，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想娶我了，就带着它们回来找我。”
小公主似是从未想过，如果袁恪翊真是一个普通人，他该如何带走这些黄金，又如何将它们带回这里，或许她要的就是袁恪翊留在这里。
但袁恪翊只是看着她，在小公主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时，他叹了口气，久违的在凡人面前使用了术法，千两黄金于一瞬消失无踪，而他本人与墨及也消失在了她面前。
之后的很多年里，或许是出于对她那千两黄金的歉意或是谢意，他时常会隐瞒身份，在朝日节去那里逛逛，有时他会在那里遇到余晴和厉寻幽，但再也没遇见过明珠公主。
只是听说她一直在等他归还那千两黄金，一直一直，直到她无奈嫁作人妇，直到她儿孙满堂，直到她变作一捧黄土，她都没有等到他带着那千两黄金回来娶她。
而她那付千金待人归来娶她的故事，却是在柔国流传下来了，直至千年后的今日，柔国代代的长公主都封号明珠，也都以还千金，作为娶她的条件。
或有公主真切等到了心悦之人，但多数也只是在过了年纪后，无奈嫁作他人。
这个故事很多人都和青年说过，作为亲历者的墨及说过，作为当事人亲儿子的掌门说过，就连师莫虚也在授课过后的休憩时，提过只言片语。
但他从未听前掌门说过，一次也没有，他喜欢过明珠公主吗？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青年从未在母亲的书中见过这个故事，因而他也注定得不到最后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