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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殊 ...

  •   这世间分为三大界,分别为修仙界,人间界以及魔域界。

      修仙界终年云雾缭绕,隐于群山之中,得天道所爱。人间界万家灯火,长年不灭,以丰饶的土地著称。魔域界混乱无章,陷于雾海峡谷之下,永不见天日。

      三界皆由天道所束缚,魔域界之人难出雾海峡谷,人间界之人不可脱离土地,修仙界之人不可干涉生死。

      万万年来,三界因此束缚,才得以维持住艰难的平衡,而此时距离这平衡被打破,已不足百年,一旦平衡不在,这对三界都称得上是灭顶之灾。然天道遮蔽,无论是修仙界最负盛名的观天者,人间界百年一出的听天者,魔域界代代相传的窃天者,都没人能看到这一终局。

      然常言旁观者清,青年不属于此世,自是不受天道束缚,可道破这终局。然又常言天机不可泄露,青年降于此世,便也被夺去口述天机的能力,成了一个哑巴。

      青年本姓晏,源于其母,暂且称其为小晏。小晏自小跟随其母长大,与其关系甚好,若无意外,想来他是可以为母养老送终的。然祸事总是于无知无觉中降临,小晏长至总角之年,母亲却因飞来横祸,得了重病,没能等到他长大成人,便于病床上痛苦的死去。

      而到了办葬礼的时候,母亲的亲属没有来,多年未联系,她们早已生疏。早逝的父亲是孤儿出生,算得上亲属的,或许只有当年与其同出一处的人,然孤儿院早年便已迁址,过往的人已再无音讯。空旷的墓园,夕阳之下,除了那在父母与未曾见过面的哥哥的墓碑前,怔住了的小晏,就只有那害死了母亲,却假惺惺的抹眼泪,说着那些颠倒是非,令人作呕的话语的女人。

      若非做不到,小晏必然会将她所做之事公之于世,并狠狠修理她一顿,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劣性难除,害了条人命,却无半点良心谴责,母亲的头七还未过,那女人就花着浸满母亲鲜血的钱,开始饮酒作乐了。小晏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看着她喝得醉醺醺,看着她坐上了驾驶座,看着她坠入河中,他无动于衷,也无报仇雪恨的快感,只是在心中想着。

      啊,这个女人去见母亲了啊。

      只此一句,没有其他想法,他转身离开了。

      女人的葬礼办得比母亲的要大,要更热闹,数不尽的白色花束,久久不息的哀哭声,格外的刺眼,也格外的刺耳。

      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从身边不断经过,一张张还挂着泪水的脸,小晏终于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他笑着穿行于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他笑着跑出了人群,站在了阳光之下,心底却是布满寒意。

      他在这看不到终点的长街走了很久,他去了母亲生前喜欢的饭店,去了她生前喜欢的服装店,去了她一直想带他去的游乐园,去了他们精心布置了数月,却没来得及入住的新家,到处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但到处都看不见母亲的身影,他突然有些想她了。

      医院,墓园,一个拥有她曾经活着的证明,一个拥有她永生长眠的证明。新生的婴孩自产房中被抱出,长大成人后又在病房中送走亲近的人,年老之后又于病房中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步,最后在墓园中与世长存。

      小晏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来往的人,眼前忽明忽暗,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不自觉向后倒去,没有触及结实的地板,而是陷入还带着余温的毛皮……

      《叙鹤》一书讲的是少年叙鹤在养大他的狼妖去世后,独自一人离开星河森林,到处闯荡的故事。书中有叙鹤为偷吃灵果,溜进修仙者暂住的客房,结果被当场抓住,但修仙者并没有生气,还收他为徒的故事。有叙鹤修炼有成,求着师兄带他下山玩,结果惹了不少事的故事。有叙鹤走遍三界,结交到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故事。有叙鹤被压着头,拼命修炼,最后成功飞升的故事。

      整本书都是以少年叙鹤为视角写的,叙鹤最后有了亲情和友情,而且活得逍遥自在,这都是母亲在写下这本书时,对小晏的期望。她作为一个母亲,希望小晏能过得开心,能交到朋友,就如同她笔下的叙鹤。

      多么简单的愿望,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小晏完成它的那一天。

      小晏在这个世界长大,长成了青年,有了徒弟,有了师兄,有了忘林仙宗,就如同她所期盼的那样。

      从久违的昏沉睡梦中苏醒,青年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身下是自己的床榻,于渠镇新买的衣裳被整齐的叠放在床榻旁的矮桌上,身上还盖着厚薄适宜的被子,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知何时睡着后,被他的两个徒弟送到了床榻上。

      动作生疏的将衣裳穿好,戴上发冠,推开门就见自己的两个徒弟正坐在桌前吃着什么。

      少年正对着门坐着,被来不及下咽的糕点噎得正着,急忙端起粥碗,连喝几口粥水,这才没被噎死。少女则是听到了动静,手忙脚乱的险些把面前的碗筷扫到地上。

      青年面无表情的在桌边坐下,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和粥水被整齐的摆放在青年面前。一顿只有碗筷碰撞声和咀嚼声的早餐很快过去了。

      翻看一眼掌门留下的山水图,云上故土已经离开了淮国的疆域,飘入无主之地,等过了无主之地,便是雪夜楼所在的咏絮城。

      人间界有文人曾道,“赏雪应去咏絮城,未至咏絮城,不知艳景雪。”

      咏絮城常年被雪覆盖,银装素裹是对它最贴切的形容。咏絮城的雪很美,能压倒寒冬料峭中的第一支梅,能敌过柔国千金一掷方能见到的明珠。

      然其最美的时刻,不是初雪的清晨,在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也不是雪后的黄昏,在夕阳下仿佛金色的绸缎,而是每百年,雪夜楼宴请之时。

      当来客的鲜血自剑上,刀上,手指上,衣服上,飞溅至雪面上,如同一点点雪梅,这便是咏絮城最美的百年万雪图。

      雪夜楼位于咏絮城的边缘地带,倚靠着雪山而立。楼内成员一律都是以武入道的武者,不讲究身份来历,只讲究武学的高低,这或许就是它千百年来都安然伫立在人间界与魔域界交界处的原因。

      青年百年前曾应过雪夜楼的邀约,有幸成为过当年的百年万雪图的一部分。有传闻说雪夜楼有一种特殊手法,能将每年的百年万雪图都保存下来,不过没有人亲眼见过,或许只有雪夜楼的人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

      此时离半月之期还有五日,受邀的人中,除了像他们这样边走边玩的,或是路途遥远的,其余应当都到了。

      自云上故土跳下,将其收回袖中,又于半空中接住自己的两个徒弟,顺手扛在肩上。他们三人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落在了咏絮城外,将地面砸出一个坑,又将其余被邀请来的人吓了一跳。

      掌门在与他们分开后不久,就与宗门的其他长老会合了,一路紧赶慢赶,竟比坐着能一日千里的法器,边玩边赶路的师徒三人还快了几日。

      被青年他们吓到的,是同属修仙界的另一个宗门的长老,这位长老看着与人间界的耄耋老人差不多长相,实际也确实是差不多的年纪,不过不是八/九十,而是八/九百岁。这年纪听着倒是在修仙界算得上踩着年轻的边,可观其长相,又不得不委婉的道一句您长得真老成。

      长得老不代表修为低,他早几年便已过了问心境,如果潜心修炼几年,再闭几年关,不难突破瓶颈,达到问天境。修仙界一向对修为高的人很是尊敬,掌门与其年纪相仿,现也不过刚踩到问心境的边,离问天境还差得远。

      见自家师弟吓到对方,掌门赶忙摁着他的头向对方道歉,那长老摆摆手笑笑,并没有多在意,还邀请他们明天去他那品茶。

      忘林仙宗这一次来的人都住在咏絮城以南的客栈,同住的都是些人间界的武学高手,各个脾气古怪,不过忘林仙宗向来都是个怪人的聚集地,反倒和他们相处的很融洽。掌门带着师徒三人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聚众赌博,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些破烂石头。

      忘林仙宗什么都有可能缺,但就是不缺石头。在忘林仙宗内有三山两崖一湖,山为褐土山,火尧山,通天山,崖为观星崖和旭景崖,那湖便是望月湖。无论是哪一个,都能刨出来几颗石头,而这些石头,最后大都会变成玉石,成为他们制作各种法器,或使用术法的工具。

      可玉石对他们忘林仙宗来说不稀奇,对这些人间界的高手,却是个稀罕物。一掷千金,或许也就换个边角料,这是常有的事。现在这些修仙者提着一大袋,说是能开出一堆这稀罕物,显然他们是不信的,纷纷围在桌前起哄,要他们证明给他们看。

      师徒三人向来喜欢清静,不想掺和进去,绕过在前面带路的掌门,就上楼找他们的客房去了,独留掌门一人,脸上一副又气又想笑的表情,在面子和名声间反复挣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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