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也想康康》各十百千万的亿

2、带把的玫瑰（1）

　　“李率，街上那群流浪猫和流浪狗又打起来了。”

　　“知道了。”

　　今日，黎明派出所作为公安机关，秉承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在猫与狗的土地使用权纠纷案中，派出李率以人类警察的公平立场，以两个猫罐头和一袋狗粮完美协调猫狗大战，帮助黎明社区恢复往日的和谐与安宁。

　　“这边又有个猫的案子，说是被毒了，你去看看吧李率。”

　　“嗯。”

　　黎明街道派出所里，一个老大姐正情绪激动地唠叨着，两根粗糙的手指大力地在液晶显示器上戳、划，压得一道一道痕，看得一边的辅警不禁有些心疼。

　　“赔，一定得赔！”

　　“那猫的品种是那个，那个英长，有血统的，赛级，大几万，贵死了，我家女儿特别心疼这个猫，平时回来都不写作业的，就先跟猫玩，猫不见了她要哭死的。”

　　“那个男孩子还跟我说！这么肉乎肉乎的肯定很招人稀罕！就说的很喜欢一样，欸哟喂……那天他手伸过柜台摸我家的猫，之前都没有的——”

　　“不用你指，我们都看得见啊。”资历老些的民警说了句。

　　老大姐讪讪地收了手指，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尴尬地左摇右晃一会儿，又忍不住凑上去在”倦怠”的民警耳边吹风：“王警官……就是他，准没错的，监控里都这样的，你们看就是他嘛，他走了之后我家猫就开始不对劲了，你看，都不动了，平时那猫就搁店里乱窜，东碰西碰打掉店里不少酒。”

　　“嗯嗯嗯……”

　　四十余岁的民警耳朵早就起茧子了，一点也不为之动摇。

　　他从警有二十年，辖区里的人不说个个都熟，但总归报警的就是几类人，而尤其是这位老板娘都是派出所的熟客了——今儿跟肉摊的小贩因为一两肉报警，明儿因为街头的流浪狗打架报警，是把“为人民服务”这精神给他们警察贯彻到底了。

　　今天便是街上开批发酒水店的老板娘家的猫给毒死了，老板娘看了监控，认定来店里提了两箱啤酒的一个客人是凶手，要他们出警去把人抓回来。

　　警察看了监控后发现，店里确实来了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孩，趁老板娘去货架后头拿啤酒的时候，男孩拆了一小袋东西喂猫，但店里监控像素低，看不清喂的什么。

　　猫已经送去兽医那去鉴定死因，明确是毒死的，但具体是吃什么毒死的还不太清楚，不知是猫粮、猫条、冻干还是生骨肉里混了东西，需要点时间才能出结果。

　　民警挠了挠后脖子：“他干嘛毒你家猫呢？有什么矛盾没有？”

　　老板娘满脸无辜：“诶哟，我和一个小孩有什么矛盾，不过啊，我倒是听说这小孩有点精神上的毛病，就是心理变态知道吧。”

　　“那你们还聊嘞？”民警倚着柜台，指指监控，“认识？”

　　“认识……啧，男孩子命不好，他妈是未婚先孕，他爸在他刚出生就跑了，他妈带着他推小车卖关东煮嘞不知道给城管抓过几次了哦，还租过我家的房子住。后来他上高中那会他妈妈运气好攀上有钱人嘛，一个姓洪的，搬进那个小区里头了，6万一平米的哩，这街头谁还不知道。”

　　老板娘说起八卦的事情两眼放光，嘴皮子利索更甚。

　　“但听说姓洪的对他不咋样，后爸嘛，又是有钱人，脾气坏得很，他亲爸又欠了债差点被人砍手指头，听说他妈傍上有钱人了就上门要钱，不给钱就闹，丢脸哦，搞得那个男孩子都不上学了，才高二呢，啧啧，我女儿和他一个高中的，黎明二中，重点中学呢——”

　　民警眉头一扬，手往桌上一拍，眼睛虽是眯眯眼却射出精光：“问你怎么认识的，大姐，说这些那些没用。他经常来你店里买酒啊？”
　　老板娘立刻收敛了：“以前他妈妈带着他来，促销打折的时候，买箱可乐什么的。”
　　“那今天他一个人来的，买的还是啤酒呢，他多大年纪啊，”民警一抬眼皮，目光陡然锐利，“你卖酒给未成年人啊？”

　　老板娘身子一抖，连连后退几步，目光虚晃：“诶哟，冤枉欸——你们警察可不能乱说话的啊，我哪儿敢啊，我一直都是很听国家的话，做那个遵纪守法好公民欸。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老王，你知道我——”
　　“别叫的那么熟，”王警官摆手，“监控里这是清清楚楚。”
　　老板娘不敢废话了：“他说这是给他爸带的嘛。”
　　王警官：“到时候见了这个男孩子我们就知道了好吧。小李你先负责跟进这个案子，我手头还有点事，回头跟我汇报。”

　　这死了一只猫的案子本来不劳王警官费心，但老板娘难缠，又听说猫的价值高，他也不能把事儿直接托给辅警管，便象征性地看了眼。
　　这案子看似性质比较简单，但涉及了未成年人，那就需要更加重视。

　　但，前面有个跳了河的也是未成年人嚷嚷自己吸了毒，要尿检，王警官正等着他憋尿呢，这会也该憋好了，他得先去看一眼。
　　他对老板娘说：“先跟这个警察说好吧。”
　　“欸——”老板娘瞥了眼过去，先是在心里赞赏了一番小伙子白净俊俏的皮囊，但很快拉下脸嘟囔了句，“找个辅警能行吗。”
　　辅警利索地接过话，边登记信息：“大姐，男孩子叫什么？”

　　“你问我这……应该是姓徐，叫徐jin白。”
　　“你写一下。”

　　老板娘迟疑地接过笔写了几下，递回去，脸色有些尴尬：“我文化是不高嘞，中间那个字写不来。”
　　“电话号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个开店的知道人电话号码干嘛。”
　　辅警小哥推推眼镜：“你不是和他妈妈很熟吗？”
　　“哦哦，这么说，我好像是有存他妈妈的电话号码，我找找看有没有吧，她发达了之后也没怎么跟我们这些人联系了。”
　　“住哪个小区？”
　　“后头那个，那个华苑，住那栋最高的楼顶层，一看就看见了，那两层都是他们家的，”老板娘把手机递过去，“喏，这是他妈电话。”

　　辅警把号码记下，又问了父母的名字，见老板娘凑上来看他板子上写了什么，便道了句：“你先回去看店吧，有情况了会打电话给你。”
　　老板娘见辅警不再搭理她，哼了声“那快点”，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路过的一个男人突然凑了上来：“我刚刚听到那个徐堇白，双人徐，三色堇的堇，白色的白是吧，他是怎么了。”
　　辅警把板子一立挡住他窥探的视线：“关你什么事。”

　　男人年纪二十出头的样子，墨绿印花衬衫领口大开，一股子风骚的香水味扑鼻，靠近了才能闻见那点压在下头的酒气，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是花里胡哨。

　　当然他出现在派出所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辅警知道这个男人是因为带十六岁的未成年男孩开房导致人肛裂，被男孩妈妈报警了，不过男孩说是自愿，于是给予口头教育，签了调解协议，散了。

　　“我睡过他，”男人指了指监控上的瘦高男孩，笑嘻嘻地道，“是徐堇白嘛，十七岁，高二，我老板的儿子，跟他妈妈的姓，他妈叫徐小娇，我老板叫洪城才。”

　　“是么，”辅警不咸不淡瞟他一眼，“你认识他爸爸的话，有他爸爸电话号码？”

　　男人轻佻地吹了声又长又响的口哨，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长得跟你一样漂亮咯，阿sir，像个女孩一样。”
　　他说这话时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微笑。
　　辅警面不改色：“问你呢，电话号码。”
　　“有，”男人笑了笑，“警官要问，我肯定得有。”
　　“报一下。”
　　“我和派出所还蛮有缘分，大学我考了个本科的警校，要不是嫌工资少，不然应该也是警察，”男人却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是辅警啊，读的专科？哪一届的？没考上吗？”

　　辅警深深盯了他一眼，警院里头训练艰苦，但玩得很花的也是很多，说实话，拥有坚毅、自律、努力等优秀品质的人也会道德败坏，所以眼前的人说自己是从警校出来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酒没醒是吧？”坐在柜台后的民警抬了头，不耐烦地说，“酒没醒就再进去关会。”
　　男人啧了声：“一股臭味，不去。”
　　“你以为这是酒店啊，还管你觉得臭不臭，”民警嗤笑了声，“要求还挺多，问你要电话号码呢，配合点，快点说，到派出所了还摆这么大架势，看来反省还不够。”

　　“反省了，反省了，阿sir，”男人吐了吐舌头，这才老实地报了一串数字，“158……5885——”

　　辅警记下了，一抬头见男人对他做“call me”的手势。

　　拥有铜铃大眼的民警也看见了，瞪圆眼睛，直接站起来指着男人厉声呵斥：“注意你的行为！这是在派出所！”
　　“阿sir别生气啊，我知道了，”男人大抵是酒还没醒透，还是有些吊儿郎当，“我现在走了。”
　　说着，男人歪歪扭扭向辅警敬了个礼，双手插着口袋，佝着腰，晃出了大门。

　　民警瞪着男人出了门，才收回视线，道：“这些酒鬼说的话，李率，你别放在心上。”
　　李率倒是习惯了：“嗯，知道的。”
　　“你有没有想过考个编制嘛，”民警坐下来，没抱什么期待地试探了两句，“你还年轻，又是那么好一个警校出来的，考过了有编制了也好，安稳。”
　　李率果断地摇头：“不了，许哥。”
　　许警官叹了口气。

　　大部分来派出所的年轻辅警对警察这个职业还是心有向往。
　　因为被影视剧的夸张情节影响，一腔热血，小伙子们总以为自己每天都要面临犯罪集团威胁国家安全的大危机，刚来的几天总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被鸡毛蒜皮的事儿磨了两天后，终于看穿所在行业的真面目，心理出现对崇高职业“塌房”后的巨大失望和倦怠，偏激的还会回踩两脚。

　　而李率则从来的第一天，就一直都……说好点叫很佛系，找找猫，赶赶狗，从没有因为辅警的身份被人瞧不起而表现不满，但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工作露出个笑容。

　　李率给徐堇白的父亲先打了电话，没接通，他再给徐堇白的生母打电话，机械女声说这是个空号。

　　听着拨号自动挂断，李率准备上门找人。

　　“你他妈×！”

　　一声怒吼炸裂，进来一队人了，派出所刚有些冷清下来的大厅又被骂骂咧咧声炒得气氛“火热”，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为首的两个青年头上、胳膊上渗了血，表情极其狰狞。

　　李率见气氛一触即发，立刻上去劝阻，几个大小伙子正值莽撞和热血的年龄，下手不知道轻重，冷不丁一拳头就冲李率脸上来了。

　　“敢拦我！打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