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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雪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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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秋拉开了禁锢在腰上的手。
这一次,徐嘉北没有动。
她慢慢地坐起来,低头整理凌乱不堪的裙摆,肩上的系带彻底作废,牙印与吻痕交错,几乎衣不蔽体。
徐嘉北垂眸,默不作声地解开了绑着她手腕的皮带。
她皮肤白,娇嫩柔弱,此时却被勒出好几道红痕。
徐嘉北伸手想去揉,施秋立即躲开。
他僵着手,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像是此时才醒悟过来,自己酒精混账地做了什么。
施秋安静地坐着,半晌才终于道:“给我拿件衣服。”
徐嘉北望着她的侧影,她说这句话时,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拿来一件外套。
施秋躲开他的动作,自己披好。
仍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床边。
“对不起……”
施秋轻笑了一声:“有用吗?”
徐嘉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静默之后,施秋轻声开口:“你说你和苏佳蓓没有什么,可徐嘉北,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没有什么的异性之间会每天分享自己的生活吗?真的没有在所谓逢场作戏里偶尔觉得也可以假戏真做?”
“我没有!”徐嘉北厉声否认,“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施秋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在那个圈子站稳脚跟,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大二那年,你接到一部电影男N号角色,那天你开心得跟我说了好久,说那个角色你多么想演,甚至把人物传记和心境成长都跟我讲了一遍。后来你拿了越来越多的男一号,却只会通知我下个月要去哪里拍多久的戏。你越走越远,我都在原地等你,那时我真的以为,无论走多远,你都会回来我身边。”
施秋抬手擦了擦眼睛,比她想象中好一点,没有掉个不停。
她笑了下,去年的那个冬天,她想起徐嘉北这个名字,都要哭很久。
她承认自己没有出息,可是年少时最热烈的喜欢都给了这个人,怎么能轻易忘得掉。
徐嘉北想要伸手抱她,却被施秋推开了手。
她望着他伸出的手,自嘲一笑:“我最需要你抱的时候,你在拍戏,在聚光灯下享受万人追捧,在忙着和另一个人挑选哪张照片更亲昵,现在我不要了,我避之不及,你又来干什么呢?”
徐嘉北想握着她的手,又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厌恶。
他声音一片涩然:“我错了宝宝……以后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我都陪着你,我不会这样了。”
施秋没有看他,淡声又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为了我爸妈接受你,可他们从来没有要求你多有钱,买多大的房子,19年春节,他们要我带你回家吃饭,拒绝的人是你,没几天微博就有明星发了参加什么制片人名导的饭局照片,你举着酒杯和他们谈笑风生。”
在那个浮华的圈子里浸淫着,钱权名利唾手可得,锦绣烧灰,纸醉金迷,真心是廉价都无人问津的促销品。
谁能保证自己初心不忘?
“你不全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徐嘉北……其实你最爱的,是你自己。”施秋望着他的眼睛,瞧见他泛红的眼眶,连眼白都充斥着红血丝。
她移开视线,才说:“我想和你分手不只是因为苏佳蓓,你和她的聊天记录或许只是导火索。是我受不了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男朋友,也很介意男朋友和别人炒作CP,为此吵架,你哄我几天我就不生气了,因为我也是真的喜欢过你啊。可我也真的是很小气一个人,后来嘴巴上说无所谓,可心里介意得要死。”
“你既然有你所谓的事业,那单身对大明星徐嘉北百利无害,恐怕你的粉丝们早就在敲锣打鼓了。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过,既然已经分手了,你也跟你的粉丝们说一下吧,我不想再挨骂了。”
徐嘉北终于从后抱住了施秋。
“对不起。”
他不停地重复着,道歉,挽救。
他僵直着身体,罪状一条条一桩桩砸落在身上。
他想反驳,可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当真不了解她吗,当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是真看不出来每一次他离开时她强装的表情,仿佛已经习惯了聚少离多吗?是真的觉得只要哄一哄,她就能忘记吗?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粉丝怎么辱骂她,甚至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她的微博吗?
可他呢,毫无作为。
连承认她都不敢。
被父母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平生所有的委屈,都是他徐嘉北给的。
徐嘉北闭了闭眼。
扪心自问,你当真冤枉?
良久,操着一把沙哑的嗓子,低低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改,我真的会改……”
施秋垂眸,视线落在他圈禁着自己的手上,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淡淡反问:“你说会改,我就要原谅吗?”
她从他身边离开,一步步往出走,下一秒又停下脚,却并未回头:“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刚才问我喜不喜欢他,我可以告诉你——”
“喜欢,”施秋轻声说,“我很喜欢他。”
她停顿一秒,又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徐嘉北,你要继续做你的大明星,然后……”
“别再来找我了。”
施秋忽然想起十七岁时的徐嘉北,少年意气风发,风也偏爱赤城的真心。
山高水远,他和她站在山顶之上,清风拂过,少年爱意坦坦荡荡。
“我喜欢你!施秋——”他也曾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
回忆纷至沓来,又在下一瞬变得模糊不清。
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好像都在刹那间消失了。
门很快合上。
重归寂静。
床上的人久久没有动。
他仰躺在床上,像个木偶,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好久,徐嘉北侧过身。他已经太久没有休息,内眼睑布满了红血丝,像个恐怖电影中赤瞳鬼。
手抚过被子,忽然看见一根黑色长发。
大概是刚才挣扎时从她头上掉落的。
徐嘉北将那根长发捻在指间,低头轻嗅,可什么也闻不到。
他把那根头发食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良久,一只手盖住了双眸。
助理小福过来时,天已经黑了,进门才要去找灯开关,便听到一句:“别开灯。”
简直听不出来时徐嘉北的声音。
嘶哑不堪。
这房子也就两室一厅,七八十平,不算大。
小福看见客厅那只箱子,唉声叹气好半晌,才朝卧室走去。
门没关,一米八几的人就那么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福差点吓一跳。
“哥,你咋了?”
床上的人不做声。
小福小心翼翼道:“那个,哥……饭我给你送来了,起来吃点吧,这几天你都没咋吃饭,胃又不好,明儿贾哥来看见又得骂我了,后天还要出席红毯,下周还要进组……”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徐嘉北依然没有反应。
小福鼓足勇气按开灯,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小福干脆提着外卖绕到床那头,刚想再劝两句,眼前的景象却叫他说不出话来。
……徐嘉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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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秋走出小区大门时,时清晏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
她调整呼吸,坐上车才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人松口气:“怎么才接电话?”
施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刚才在和昭昭聊天,手机静音呢,我没看到。”
时清晏嗯了一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差点就报警了。”听筒中传来时清晏一声轻叹的笑音,又紧接着问,“什么时候到家?”
明明是玩笑的话,可施秋听着,却觉心口发酸。
目光落到身上衣物上,又从后视镜中观察自己面容,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的模样。
她的嘴唇红肿,更别提拽断的裙子系带和胸口牙印,以及身上还披着徐嘉北的衣服。
“怎么不说话了?”时清晏嗓音柔和,“信号不好?”
“不是……”施秋靠着座椅,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更无法预知时清晏的反应,
“我在朋友这儿。”施秋开口,“今晚可能不回去了,我们等会儿出门去吃饭,明天要一起去泡温泉,刚刚突然一时兴起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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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秋既没去秦黛那儿,也没找向昭然。
她买了条新裙子,一个人去酒店定了间房。
第二天傍晚才回家。
才不到五点,时清晏还没下班。
她换了衣服,洗完澡时,时清晏正好到家。
施秋听见脚步声就小跑着去了门口,低头又揉揉手腕。那几道红痕已经消下去了,只有一条勒得太紧留下的,过了整整一天才终于浅淡了许多,不特意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施秋舒了口气。
时清晏开门进去,就瞧见门口等着的人。
施秋张开手,无声地请求。
时清晏眼尾漾开笑,上前一步抱她。
施秋脸贴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怎么才下班啊?”
这个点其实已经算早了,时清晏并没说什么,低头亲了下小姑娘唇角,好似随口一问:“玩得开心吗?”
施秋只嗯了一声,感觉到他似乎要松手,立即紧紧抱着他腰,轻轻地说:“再抱一下。”
时清晏:“怎么这么粘人。”
却没松手。
“我就是这么粘人,你才知道吗。”
时清晏并不否认,眸中笑意加深,哄了两句,才终于叫她放开,进了卫生间洗手。
施秋寸步不离地跟着。
她的神情有些不安,时清晏目光略过去,忽而抬手,揉了揉小姑娘头发。
“饿了没有?”
施秋摇摇头。
她其实连午饭都没吃,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饿,心头的不安散也散不掉。
一直在想怎么开口。
她并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时清晏那么聪明,常坐在谈判桌上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察言观色呢。
手腕勒痕易消,可胸口那个牙印,恐怕得好几天才消得下去。
就算她坦然相告。
时清晏他……会相信吗?
她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脑袋忽然被人动作温柔地揉了揉。
施秋抬眼看他,心也被那只手揉得软乎乎的。
“清晏哥哥,我……”
时清晏打断她的话:“过几天应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那些缠绕的心思立即被中止,施秋忙问:“什么好消息?”
时清晏若有所思,轻轻一叹:“还是确定下来告诉你吧,免得白高兴一场。”
“你说嘛,现在就说,都勾起我好奇心了。”施秋习惯性抱着他小臂。
“工作上的,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施秋一通瞎猜,眼珠子转了又转:“你要升任了?”
时清晏一笑,施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兴奋地一下子跳到他身上:“真的吗真的吗?升到什么位置?你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她问个不停,时清晏只惦记了稳稳托住怀里的人。
抬眼瞧见小姑娘眼角眉梢的欢喜,心里的那丝紧绷才淡淡散去。
施秋忽然又想起来,紧张道:“升了之后要外派吗?去哪里?走多久?”
“去年我才结束六年外派回来,近几年应该都不会去了。”时清晏说。
“何况……”他微微一顿,鼻尖碰到她嘴唇,像个亲吻,“我也不想走。”
托抱的动作,施秋比他还要高一点。
时清晏启唇咬在她嘴角。
施秋很快感觉到,今天的时清晏吻得有些重,她呼吸渐失时,他才终于退开一寸,施秋轻轻喘息着,觉察到落在耳后的吻有下移的趋势。
时清晏问:“真不饿?”
施秋腿脚发软,只知贴着他,有一秒走神,连心头那件事也忘了。
“不饿。”
耳垂湿热的触感叫施秋浑身酥麻,渐渐失控的感觉。
时清晏抱着她走进卫生间,将她放在洗手池边上。
“洗过澡了?”他问。
施秋嗯了一声,闷哼一声,指尖陷进男人后颈皮肤。
“我……我不想做……”
缠绵在颈间的吻停了一瞬。
施秋双手揽着时清晏脖颈,怕刚才没控制好力气,轻轻在那儿揉了揉,才小声说:“我生理期快到了,腰好酸,今天不做好不好?”
耳畔传来低沉的一声嗯。
却仍那么抱着她。他的呼吸滚烫,平息了会儿,才抬起头来。
腰间搭过来一只手,时清晏轻轻揉着:“好像是快到了。”
施秋还真没撒谎,她生理期很准时,28天。时清晏比她记得还准。
这几个月每次来时明显没有那么疼了,之前喝的中药还挺管用。
只是还有些腰酸,尤其来之前和头两天。
时清晏没再继续,伸手便要抱她下来。
施秋手搭在他手臂上,低头扫过一眼,脸颊有些红,
他已经起了反应。
施秋手往下移,用气音低声说:“我帮你。”
时清晏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她往下探的右手。
“这儿怎么了?”他指腹按在那道淡淡的红痕上。
已经非常浅了,只剩两三厘米长,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不小心被划了一下。”施秋连忙说。
她想收回手,却被拽着不放。
能感觉到时清晏拇指指腹压在那道红痕上,低头不作声地看着那里。
施秋浑身微僵,看不见他眼中神情,蓦然心悸。
下一瞬,手腕被人轻轻揉着。
时清晏陈述的一句话:“不是要帮我吗?”
说是不饿,时清晏还是简单做了点。
施秋没吃多少,一只螃蟹,又垫吧了几口蔬菜,便不想动筷子了。
时清晏收拾好,洗了澡回房间,床上的人已经昏昏欲睡。
眼下那两片乌青瞧着显眼。
时清晏看了会儿,也上了床。
才躺下,身旁的人钻入了怀中。
时清晏低眸,将她鬓边的碎发往后轻捋。
施秋困意袭来,她昨夜几乎无眠,酒店的床一点都不好睡。
她以前也不是个认床的人,一个人躺在两米的大床上却怎么都觉得不习惯。
此时终于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展了,揽在时清晏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才要陷入睡梦,忽然感到后腰上揉按的动作。
他这几个月总替她揉腰,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连手法越来越熟练。
施秋迷迷糊糊地想,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清晏哥哥。”
“嗯?”
“我……”
施秋想提的,可字字句句斟酌再三,仍觉得不够合适。
她躺在他怀里,周遭温热,倦意沉沉,脑子也不会思考了。
闭上眼睛睡着前,最后一句说:“你要相信我。”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施秋额头,时清晏说:“睡吧。”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睡着了,呼吸声渐渐匀和。
时清晏睁开眼,深色的眼瞳丝毫不见睡意。
他低眸,视线落在她脸上,渐渐又下移。
她今晚穿了一身长袖长裤的睡衣。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扣子都整齐地扣着。
这种款式,平时都嫌弃不会穿。
她一定不知道,今晚自己有太多不正常的举动。
数次想开口,她要告诉他什么呢?
时清晏直觉那或许对他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九月还是正热的时节,等过了十一国庆,天气才会陡然转凉。
三十来度的天气,怎么会想去泡温泉呢。
她恐怕不知道,昨天电话里的语气有多破绽百出。
时清晏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将它们从压着的身体解救出来,轻轻抚着。
她也不知道,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温和有礼,实则比谁都疏离。
他冷淡,深沉,猜忌,多疑。
更不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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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秋是打算跟时清晏提那天见到徐嘉北的事情的。
可还没等她想好方式方法,没等来合适的时机,每次想要开口时,时清晏总会机缘巧合地打断她,提起另外一件事。
于是没等来开口机会,周一清晨,等来了一则娱乐新闻爆炸性地登上头条。
【徐嘉北疑似与初恋旧情复燃。】
是一段视频。
先是徐嘉北进入某小区后三天未出,紧接着,放出了施秋走进去的画面。
视频中,施秋穿着裙子进入小区大门,再出来时,身上却多了一件男款的外套。
不过,他们把她进去出来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段,配上随手就能加的时间,篡改成了三个小时。
狗仔甚至贴心配了旁白和截图证据,那外套几天前正好出现在徐嘉北回京机场穿搭中。
这或许不够有说服力。
但视频后半部分,是记者拿三年前同样偷拍的画面作比较。
因为口罩遮挡看不清脸。
但走路姿势,身高体型,俨然就是曾经那个被拍到徐嘉北却从未承认的女友。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章写得我好兴奋啊!
你们任何一个人看过不留评半半都会伤心的(真的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