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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箱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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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老头子十几年,他一次也没放手让我自己去做什么。外人看来,我只是一只疯狗罢了。
我爷爷说,其实人跟狗没什么分别,穷人是财主的狗,有权有势的人又是老天爷的狗。所以,自从跟了老头子,我便很享受当一条狗。最重要的是,老头子给了这条狗最令人羡慕的差事。
阿笑长得越来越标致,出落得像朵荷花,水灵、白净,帮内上上下下谁不想让她做老婆?包括我自己。
可我有自知之明,这朵荷花,永远也不属于我。
但阿笑似乎不这么想,她喜欢和我在一起,总是拉着我的手听我讲码头上的新鲜事。
有一年阿笑生日,我花光了积蓄,请人给她做了件时下最流行的新衣服。
阿笑开心地收下礼物,但只在我面前穿过一次,她说,她要好好珍藏这件衣服,只有在最重要的场合才穿出来。
我问她,什么样的场合是最重要的?
“一个女人的一辈子有四个最重要的时刻:出生、出嫁、生子和死亡。”她浅浅一笑,脸颊浮现红晕,“出生是永远来不及穿这衣服了,但其他三个,我一定要实现!”
我心跳如擂鼓一般,想继续问下去,可又不敢问。
我和阿笑的亲密引来很多人的嫉妒,他们单挑我,但胜利的总是我。后来他们合起伙来打我,我自然无法招架。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过去。
阿笑见我受了伤,哭成了泪人,还要跑去对她爹说要嫁给我。我阻止了她,她又失望又难过。
此时的我也心如刀绞,我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过是老头子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狗,哪有资格娶阿笑?
我爷爷说,等到哪天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比要了你的命还惨。
我和阿笑的事,大家都清楚,又怎能瞒得过老头子的眼睛?可他依旧什么也没说,一切照常。
有的人,长身不长心,心爷的小老大就是这种蠢货,他再次对阿笑起了色心。
不同于小时候只摸摸小手,已经混遍了整个天津卫的大小烟馆、窑-子的他对阿笑的企图令人不寒而栗。
他抱着阿笑,不顾对方反抗,撕坏她的衣服,亲吻她雪白的脸蛋和脖子。
我疯了似的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啐了口血,他的小崽子们立刻将我们围住。
我知道就算他要收拾我,也不敢让阿笑受“皮肉之苦”,便故作轻松地向阿笑一笑,对她耳语:“把你的发卡借我用一下。”
我用脚搓着地,看着小老大一点一点靠近。他知道我没刀,脸上的笑意愈加阴险恶心。
我们相距不过十寸,我猛一抬腿,将土踢入小老大的眼睛里,趁他眯眼不备时,脱掉衣服捆住他的脖子,接着用阿笑的发卡抵住他的下颌。
阿笑在我身后瑟瑟发抖,可我却充满力量,对小老大说:“你是想被勒死还是扎死?”
小老大反抗不过我,只得命令手下人放了我们。
这件事,我告诉了老头子。
老头子显然心疼闺女,可嘴上却说:“心爷不好惹。”
我沉不住气,叫嚣着要找他们算账。
老头子劝我:“再等等,多用用脑子。”
于是,我又一次被阻止了。
又过了几个月,小老大偶尔来找我们麻烦,但终不敢再生大事。
可接下来的一天,却成了我一生命运的转折。
当我听老头子放话让我独自去码头监货时,心中的兴奋无以言表。这代表我已经成为他最信任的人、不再是一条听话的疯狗了!
我来到码头,兴许老头子之前有过暗示,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
这次的货异常多,刚验到一半就开始下雨,雨下得很大,本来想快点赶回去陪阿笑的,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直到天黑,雨还没停,我直接在码头的一艘船上睡下。
这又让我想起了刚到天津卫的情景。当年抓我上岸的人还在继续跑船,不过对我的称呼从“臭小子”变成了“生哥”。
我爷爷说,千万别想过去的事,只有记着现在才能活。
我不明白,但也没再想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得到消息:阿笑上-吊-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