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反》芸豆湿菇

1、雪白的枪声（一）

　　朗朗的天空，蓝的透明，昨夜细细的小雪，把天空洗涤得纯净，广阔。庭院里，黑黑的树枝上托着白色的积雪，鲜明的色彩对比充斥着眼睛。零星的挂在枝条上的叶，被风一吹，摇摇晃晃，最终松开所谓的寄托、所谓的束缚，缓缓落在地上，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平坦而又均匀的雪地上跳跃式的出现一排脚印，楼上的少女用纤细的手指拨开窗上的插销，一股寒风灌入了有些昏暗但十分温暖的房间。

　　“这么早就来拜年了！”脚印的主人语气欢快得像是在田野里奔跑着追赶蝴蝶的猫咪。

　　“嗯，今天是元旦嘛。”少年回答着，语气也是轻松愉悦。

　　楼上的少女望着大门口站着的两个纤细而高挑的小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殷先生呢？”少年问，手里拿着用纸包成的包裹。

　　“爸爸早起床了，正在大厅用餐，这个时间悦儿也早起了，你先去大厅见爸爸，我去楼上推悦儿下来。”楼下的少女活泼地眨了一下眼睛。

　　“听说……嗯……听说悦儿生病了？”少年顿了顿，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一种不自然的腼腆。

　　“是啊，悦儿自小身子就弱，这次的冬天可着实‘厚爱’她了一把。不过放心吧，她的病啊，好了一大半了！过一会你见了她再问她吧！”

　　少女微笑的脸令少年稍微安了一下心。

　　殷家的管家微微侧身，恭敬地邀请：“白先生，请进大厅吧。”

　　“是了，明雨，你跟雷伯先走吧，我去找悦儿。”少女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一个小阁楼走去。

　　白明雨跟在这名忠心耿耿的老仆身后，走向树林最稀少的正楼。

　　管家雷伯身材挺拔，很是精神，平时言语不多，与这家主人亦主亦友，是可以被放心的交托一切的人。

　　楼上的少女望着楼下散去的人们，轻轻关上窗户，在最后扣紧插销时，不禁闷气上涌，直冲喉咙，咳嗽了起来。少女的脸色在弱弱的咳嗽声中渐渐失去了血色，咳嗽声断断续续，仿佛一不注意，一只名叫生命的鸟儿便会飞走，一去不再来。

　　“大小姐，快喝水，我去拿药。”

　　身边的丫头迅速端来一杯水，少女的双手握着杯子，烫烫的温度通过薄薄的皮肤传递到脸颊上，微微出现一丝血色。

　　此刻，响起了敲门声。

　　丫头打开房门，“二小姐，您来了。”

　　活泼的“小猫”少女飞也似地进了屋。

　　她看出姐姐脸色不佳，关切地上前问道：“怎么样，又厉害了？”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转过身，对妹妹甜甜一笑，“没有。刚才吸进一些冷风，不碍事。”

　　妹妹松了口气，握起了她的手，“你是不是也看到他来了？”

　　“嗯，看到了。”姐姐仍然只是一笑，但这一笑仿佛蕴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与无奈。

　　妹妹眯起眼睛，起身走到姐姐身后，双手握住轮椅的后推把，“那，我们下楼吧。”

　　姐姐点点头，任凭对方推着自己前进。

　　北平，在这一九一九年的开头，仿佛会发生些什么，树枝的颤动，雪片的抖落，都使她的心变得不安，这种情绪折磨了她一夜未眠。

　　见到他就会心安的！

　　她用这话来安慰自己，但又害怕与他见面，她无法像妹妹一样愉快地陪在他身边，可当他炙热的眼神与她相遇时，她又情不自禁地在心中翩然起舞。

　　然而，也只能在心中罢了。

　　轮椅“咯吱”的声音来到大厅，白明雨抬头望见轮椅上的她：一身素色的旗袍，白皙纤细的手搭在椅托上，指甲明亮得仿佛能照出人的心灵。头发高高挽起，几缕流苏触摸着淡淡长长的眉毛，有些空洞的眼睛只是掩盖真实的佯装，看透了它，里面是无尽的忧伤。有些苍白的嘴唇在似雪的脸颊上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身旁的少女有着与轮椅上少女相同的面容，不同的是，“小猫”小姐的眼睛里有着更多激情，头发是两个麻花辫，放在胸前随着兴奋的呼吸一起一伏，连红色的旗袍仿佛也在跳动。

　　白明雨的眼中充满了温柔，唤道：“悦儿，你下来了。”

　　殷悦搓搓椅托，淡然道：“没出去迎接你，真是对不起。”说完，目光不由得地落在自己的一双腿上。

　　这双被旗袍包着的腿软塌塌地向下垂着，殷悦从未有在地上行走过的经历，因为从她和殷沅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残疾，而殷沅则是又跑又跳的度过了十九年。

　　殷沅看到姐姐又盯着那心里的结，连忙岔开话题：“爸爸呢？”

　　白明雨也连忙收起方才的发愣，回答道：“进去拿一些资料。”

　　“唉，爸爸真是的，元旦也是这个样子。”殷沅把姐姐放在一个舒服的位置，随即自己也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自己不休息，还非拉上明雨你。”

　　白明雨微笑着，英俊的脸颊出现了一个酒窝。

　　殷沅稍稍睁大了些眼睛，“好像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啊！”

　　白明雨右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是啊！帝国主义的大战刚刚打完，真正战场上的火药味淡了，但谈判桌又要开始变成另一个战场了。”

　　“明雨，你来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白明雨赶紧上前，接过男子手中的报纸，“怎么了，殷先生？”

　　殷世禹五十岁来岁，精神饱满，长相英俊，谈吐不凡，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殷世禹激动地说：“巴黎和会定于一月十八日举行，中国代表已经去了。”

　　殷沅一脸的不解，“巴黎和会？”

　　“是，中国作为大战的战胜国去的。”白明雨简单解释。

　　殷沅故意把俊俏的小眉毛皱得高高的，抗议道：“爸爸真是的，过年也不让大家消停。”

　　殷世禹朝小女儿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啦，殷二小姐。”然后转向白明雨，“明雨，你在学校怎么样？”

　　白明雨也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很好。本来今天北大还有晚会，但我推了。”

　　殷沅假装无奈得指了指自己的父亲，“真是好可惜啊！就是为了这个老头子！”

　　“这丫头！”殷世禹非但没有生气，还“哈哈”笑了几声。

　　“殷先生一直相信我，让我一边为他做事一边读书，我当然要把殷先生放在第一位啊！”白明雨满脸笑意地回答。

　　殷沅故意鼓起腮帮子，娇声娇气地问：“爸爸是第一位，那我和悦儿是第几位啊？”

　　白明雨清秀地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啊，这个……很重要的……”

　　“好了，别开玩笑了。”殷世禹走到殷悦身边，半蹲着，柔声道，“悦儿，我为你准备了礼物，只是还没到，再等等好吗？”

　　殷悦点点头，“没关系。”

　　殷世禹对大女儿一笑，站起身，向殷沅摆摆手，“殷二小姐，跟爸爸进来看看你的礼物。”

　　殷沅又释放出她的小猫本性，欢快地跟着父亲，临走还不忘嘱咐白明雨说一句：“不许欺负我姐姐哦！”说得白明雨又是一阵脸红。

　　厅中只有殷悦和白明雨两人。此时的寂静有些尴尬，但对于两个人来说又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也许美妙能持续得久一些，但白明雨不想尴尬。

　　他明亮的眸子中有种让人坚定的光芒，率先打破沉默，“悦儿，身体，好些了吗？”

　　殷悦微微低下头，“是，好了很多了。”

　　“最近在读什么书吗？”

　　“没有，感觉视力越来越差了，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配一副眼镜吧！”白明雨建议着。

　　殷悦笑道：“就像女子大学的教授一样，整天戴着，到处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总是不停地擦着完美的圆形镜片？”

　　“你也见过她吗？不，她的眼镜可不适合你。”白明雨也笑了。

　　“没有，是沅儿给我讲的。我，出不去。”

　　话题似乎又使关系陷入了僵局。

　　平时的白明雨可是演讲高手，文章也是嘴上与手上一样的好，但每次遇到这两姐妹就变成无法开口的笨蛋了。

　　殷悦眸光一转，轻声道：“北大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

　　“指什么？”白明雨心头一紧，他害怕殷悦知道太多。

　　“会议的事，去巴黎谈判的事。”

　　白明雨含糊应道：“啊，可能吧。”

　　殷悦侧着头，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