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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一 八年 ...

  •   茶馆中被说书先生讲述过最为惹女人们流泪的故事便是传闻中已经灭国的阑国大将军顾珉和孟凝雨的故事了。
      一百年前
      阑国边陲战争不断,帝王昏庸,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
      危难之际,律恪将军顾珉临危受命,征战于沙场,不仅骁勇善战,更是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步步击退敌军,迎来一次次的捷报,阑国终于过上了难得的安稳之日。
      久而久之,这位将军便成了百姓心中的神,万人的信仰。边关之地乃至天子脚下皆传有顾将军英勇无畏的事迹与歌谣。
      帝王不满,奸臣唆使,不久,帝王便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将他发往别处,并收回了兵权。
      顾珉既知帝王的忌惮与猜疑,便听从指令,即日赶往,并未做过多停留。
      而在那里,他遇到了一生的挚爱——孟凝雨
      他们相识在蜀中郡城的第一个雪夜,马蹄声步步清脆,坚实地踏进他的心中。
      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风景。
      顾珉和孟凝雨相识之后的半年多,顾珉每天都会买上好多的吃食和玩具,起初只会傻傻地在远处望一望,后来被孟凝雨发现后,便会挑挑拣拣的拿一些,后来时间久了,顾珉也摸清了她的喜好后,便都会被拿走。
      这时候,顾珉能开心一整天,不只是孟凝雨会接受他的东西,常常也会有孟凝雨亲手做的糕点送到他的将军府上,后来也会送上衣服,再后来,他若是生病了或者完成任务时受伤,孟凝雨每天都还会来亲自照顾。
      嗯~原来生病才是最幸福的。
      顾珉本就尽职尽责,凡事都愿在前挡一挡,而有孟凝雨照顾之后,便更加不注意肆无忌惮,恨不得每次回去都带点新伤。
      日子过得很快,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三年。这三年来,顾珉努力平反,做好他的本责,成为了郡城百姓爱戴的王爷,而十五岁的孟凝雨终于长成了大姑娘,可不变的依旧是顾珉爱的娃娃脸。郡城的百姓都默认他和孟凝雨的关系,虽孟老将军起初并不愿意,可这么多年,顾珉的能力和人品不可置疑,对他女儿也确是真情实意。倒也就没说过更多反对的话。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孟凝雨是他顾珉蹲了半年的孟府大门才换来的倾城佳人。
      那天,顾珉剿匪时意外受了伤,孟凝雨便赶来照顾他,本想在他睡觉时顺便帮他整理一下书房,却在书柜的内侧发现了一个箱子,侧面写着凝雨二字,终是没抵住好奇心的诱惑,便打开来看。
      颜色艳红如枫,裙摆如水般柔滑,刺绣花钿精巧细致,栩栩如生,仿佛是开出来的花一般真实。孟凝雨看着眼前的嫁衣,除了被它的美震惊到以外,还有种迫不及待穿上它的想法,给那个精心准备它的人看。
      “那件嫁衣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孟凝雨毫不掩饰地问
      顾珉一脸惊愕,拿着药碗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嘴角还有因为突然的惊吓而留下的药渍。
      “不是给我的?”孟凝雨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忍不住逗弄他。
      “自然是你的!”顾珉不假思索便回答了,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开始脸红:“你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我便准备了… …”
      “那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我穿上它。”孟凝雨拿过顾珉手中因紧张与兴奋而紧握的药碗,轻轻吻掉了他嘴角上的药渍,而后不紧不慢地说着。
      “!!!”
      “将军不说话,可是不愿意?”孟凝雨知道此时他这人面对感情之事时只会在心中荡起无数的波澜,行动上却颇为迟缓,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婚只得她自己来求了。他做了这么多,苦守多年等她长大,她也总得做点什么。
      “我很不得你十五岁时便穿上它,怎会不愿意,只是,一个月太仓促,我怕委屈你。”顾珉握住她的手解释道。
      孟凝雨:“我可不信,你一点也没有准备。”
      顾珉听她这般知晓自己的小心思,当面戳穿竟是红了脸,一脸娇羞的抿嘴低下头。
      也不知为什么想娶她的人早已经迫不及待,而如今确是她在劝说这个傻子赶紧来娶:“嫁给你,无论是怎样我都不觉得是委屈。”
      顾珉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求婚”的姑娘,心中积累的感情疯狂溢出,胸口忍不住地起伏,呼吸也是渐渐急促,握住的手紧了又紧,生怕她后悔一般,想要更牢固的抓紧她。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给他回应。这三年不仅仅是他在等,这份感情从一开始便是双向的。
      好似是终于下了某份决心一般,顾珉也终于鼓起勇气拿出了他最大的真诚:“我定会在这一月内,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迎娶你入家谱,入祠堂,八抬大轿进我顾家的门,从此之后,我顾珉愿破碎涅槃,彻底融进你孟凝雨的人生。”
      终于在孟凝雨十八岁的那个冬天,顾珉如愿娶到了他一眼便倾心的夫人。三年前的今天,便是他们相识的那一天。那天大雪纷飞,万物寂静,那天本应是让顾珉感到孤寂没有归途的一天,因为她的突然出现,顾珉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红帐暖房,烛光摇曳,千金春宵,相融相缠,连绵起伏,微雨不休。从此,他顾珉终是孟凝雨彻彻底底的夫君了。
      婚后的顾珉变本加厉地痴恋于孟凝雨,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她的身上,吃饭时盯着看,看书时盯着看,睡前紧抱着盯着看。一改婚前羞涩形象。
      郡城人皆知,顾珉将军婚后妥妥一个恋妻狂魔,可即使是这样被人笑话,他也不在乎,反正名声已是如此,更不必有所收敛。况且是他的夫人,又何须隐瞒什么。
      顾珉变化有很多,不只是不再羞涩,更多是在外出任务或日常训练时会爱护自己了,从前那般是为了留孟凝雨在身边,而今他倒不想让孟凝雨担心他操劳太多。
      一次,他不小心在打斗时落入湖中受了寒,想了想便没有回家,只是匆匆回到当职处换了件衣服,夜里则故意晚了好久才回到家中,本是托了顾肃先行告知凝雨不必等他,早些歇息,可没想到快到家门口时还是看见了如往常一般站在门外高挑又单薄的影子,那时,他心里又暖又心疼。
      “今日怎的如此晚,很累了吧。”孟凝雨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手中搓了搓:“怎么这么凉。”
      说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瞬间皱起了眉头心中一阵怒火:“这就是你躲着不回家的原因?都烧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和孩子一般胡闹。别站在门口了赶紧回房。”
      顾珉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竟是一点也不怕,任由她牵着自己进了屋内,看她忙忙碌碌地准备洗澡水和吃食,又让顾肃喊了郎中,煎了药。原来自己生这点小病,会成了惊动全家的大事。顾珉心中偷偷笑话自己,成亲后变得如此娇气了,原先在战场上血肉模糊半月都无事,如今却总想多依赖眼前的人。
      孟凝雨盯着他吃了饭吃了药,终于歇下来看着他泡澡,顾珉只觉这水烫到不行,可身边人眼睛死盯着他,气鼓鼓地嘴巴从他回来的那刻起就没放下来过,他自知今日事是他不对,便不敢提出这水可否凉点的“无理”要求。
      “怎么不说话了?”孟凝雨首先打破安静,双手掰过他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
      “不敢在夫人面前造次。”顾珉开始哄着她,眼睛自然地落在凝雨的唇上,小小的,软软的,甚是吸引他。泡的本就口渴,这下更是燥热。
      孟凝雨完全没察觉出顾珉此时的“狼子野心”,渐渐急促的呼吸,还有起伏的胸口,只是想让他今后不必如此报喜不报忧,生个病也要躲着,仍是装作凶狠的样子道:“就你嘴甜。”
      “夫君错了,夫君给你赔罪。”
      “你想怎么,唔!”
      话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一个温热湿软的唇堵了回去,接着则是一双大手覆住她的头,一切动作过于迅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水中的人狠狠地占尽便宜,她正生着他的气,这般作为显然刚刚说的话都是在敷衍她。
      不行,不行,本就生了病,怎么还可以胡闹,想到这里,她便慢慢推开了已经意乱情迷的人。
      “打住,你生病了,这水等会儿凉了,快出去吧,别病的更加严重了。”
      “我没事。”说罢,便想继续吻上去。
      可无奈,夫人不吃他这一套,还是中途截断,换上干净的衣服,安稳睡觉,临睡前还紧紧掖了掖他的被角,把他紧紧圈在怀里,生怕他更加严重。
      顾将军心中如火烧,可拗不过凝雨,心中无奈又觉得被一阵阵暖流裹住,终是熄了火,来日方长,今日不行那就日日试探,反正你孟凝雨是我的人。这样想着便安心往孟凝雨怀中拱了拱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睡的很舒服,醒来时已经是巳时,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艳阳高照,顾珉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想要去找一找孟凝雨,醒来不见人,总有些空落落的。
      想着凝雨人可能在为他煎药,也可能在厨房给他做些吃的,便朝厨房走了过去。
      “果然在这。”顾珉靠在厨房的门边看着里面人忙来忙去,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之前他就觉得只要自己一生病,这宝贝夫人就变成了母亲一般,又是唠叨又是忙个不停,偶尔还会训斥自己几句,可是听着就是悦耳的不行。不知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凝雨会是什么样子。
      成婚后半年,孟凝雨就有了身孕,顾珉起初高兴地像个傻子,后来又在怀疑自己能否做个合格的父亲而发愁,就这样时而开心时而忧愁的过了九月多,顾府迎来了第一个小公子——顾初凛。
      “我来到的那天,便是郡城下雪入冬的第一天,也是我第一次遇到你娘亲的那天。”
      顾珉抱着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够。这是他和凝雨第一个孩子,将来也定会器宇轩昂,英勇不凡,逍遥顺遂,开心平安的度过一生。
      就这样平安地度过两年,两年后战火四起,国家再次陷入危难之中,顾珉再次穿上了盔甲上了战场。乱世之下,又有谁能一直安稳度日。
      敌国此次来势凶猛,显然是有备而来,仗打的很吃力,我军虽没有败阵可也没有讨到一点好,边关百姓民不聊生,难民大量涌进还算安稳的郡城,孟凝雨看着一日堪比一日的混乱,心中悬的大石头从未落下来过。可她能做的就只是为他安定好郡城,安定好他们的家。
      不久,孟凝雨的两位哥哥都投了军上了战场,孟济将军一家虽退隐数年,可国难当头时,孟家的男儿从未退缩过!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几个月后,终于迎来捷报,可不幸的是孟行玉孟三公子却牺牲在了战场上。
      将士最好的归宿便是战场,英魂最好的归宿是故乡。
      孟老将军与夫人不悔不怨,只是希望苦命又光荣的孩儿下辈子能活在安定和乐的地方。
      顾珉和孟家五弟孟知义带着孟行玉的尸首一起回了郡城,他本该先回到都城复命交还兵符,可他知道,现在的孟凝雨需要他,他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她身边。
      君王大怒,想要降罪于顾珉,觉得他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等祸患,比边城外的敌国还要可怕。可无奈,朝中百官皆为他求情,于是,便派了人收回兵符又降了官职才肯罢休。
      办完三哥的丧事,一切仿佛恢复如初,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涌入的难民便可说明一切,情况从未乐观过。
      回来后,孟凝雨每天尽可能黏在他身上,生怕他跑了,连往日得宠的顾初凛都受冷落不少。顾珉不敢想这一切的真实情况,他就想装装傻,过一天便是一天,这样的安稳日子不知还可奢侈多久。
      可安稳的生活不是装傻就可以装来的。
      两年后,边境突然又爆发了战争,可此次很奇怪,与之前的显然是不同。还没来得及了解太多,顾珉便再次被派往边关。
      临走的前夕,孟凝雨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她就是觉得,这一趟顾珉不该走,他就是希望顾珉可以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
      “夫君,我有话想说。”孟凝雨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的。
      顾珉刚想开口,便被脚底的孩子扯了扯衣服。
      他蹲下来询问什么事情,只见这个从边境逃过来的孩子将自己脖子上戴的平安符交给了他的手中:“顾将军你是我心中的神明,以后也要做和你一样的大英雄。”
      小孩脏脏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和肯定,他坚信,眼前这个和神一样的男人,定会获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给他和爹娘一个平平安安的家。
      那一刻,孟凝雨看见了顾珉眼中的光,那是他的信仰和希望。
      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顾珉离开的那天,下了蜀中那年的第一场雪。没人知晓那天早上偷偷离家的顾将军走时眼角含着泪,也没人知道,顾将军夫人孟凝雨站在城墙上哭的像个泪人。
      孟凝雨知此次前去凶多吉少,这场仗来的突然又猛烈,皇帝不顾路途遥远,不知远水解不了近渴,不顾边陲百姓能否安然等待顾珉多久,也要执意让他率兵前往,究竟欲意何为,一切的一切,都让孟凝雨的心凉了一寸又一寸,就如暴雪肆虐,寒彻入骨。
      这场仗是个死局,不打苦的是边关百姓,打了死的便是顾珉和那支军队的无数英魂。
      半月的苦战,无水无粮,没有任何的支援,没有任何的物资,只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填补成一堵破败的墙。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极致的求生与无尽的绝望。
      可这墙,还是倒了。
      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风卷残云,无尽悲鸣
      “凝雨,我好冷,我好想你。”
      “凝雨,好,好冷。”
      “凝雨,凝雨,凝雨,我… …我,要回家。”
      顾珉踩着将士的尸首,踏过一条条血河,耳边是轰轰悲鸣,不住地涌入他的脑海中。
      哀嚎的,痛苦的,愤怒的,乞求的… …他都不想去理会,此刻他想的只有孟凝雨。
      他感觉自己走了很远,又走了很久,拖着支离破碎的意识,拖着耳边的撕裂哀鸣,终于,在一个傍晚,在一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上,他终于站在了他曾经推开千百次的门前。用这双沾满鲜血的手,用这双血肉模糊的手,迫不及待的想再次推开这扇门… …
      空无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人?
      “凝雨!凝雨!初凛!你们在哪!”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希望可以得到什么回应,只要一声就好,哪怕只有一个声音,他都会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般,拼了命也要上岸。
      可是没有,有的只是耳边的哀嚎,越来越清晰的哀嚎,还有不停涌进鼻腔的血腥味,他忍不住跪倒在地,蜷缩作呕。
      突然,两个声音闯了进来。
      “真没想到,这顾将军人面兽心,竟然是个不要脸的叛徒。”
      “!!!”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军队害死了边城那么多百姓,朝廷划出五座城池才保战事不起,被灭门真是天道报应。”
      “!!!”
      “就是,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啊!”
      顾珉走到门外,看到地面上残留着的血迹,匍匐在上方,脸紧贴着那摊发黑的痕迹,那是他夫人的血,是温热的,明明就该是温热的,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刺骨寒冷,明明那个如明火般可以燃尽他生命的人,明明… …
      他哭了,被皇帝不信任时他没哭,明知是死也要前往战场时他没哭,那一刀刀砍在他身上时他没哭,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倒下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他一直以为男人的泪只配化为血水流出,而如今他却趴在那团污糟的血迹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从开始的低声呜咽到后来蜷缩成一团抱膝痛哭。从不出声无神的流泪到后来的嘶吼。
      血液弥漫在整个胸腔,变得腥涩,浓郁… …寒风阵阵吹着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陷阱依旧他搭上了自己,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这世道待他如此不公,为什么他会家破人亡。这破烂的人间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存在的理由。
      既然都失去了,既然都背叛了,那就一起陪葬吧,一起为他的家人,他的将士们
      陪葬!
      鬼王终降世。
      哭喊,求救,惨叫布满大街小巷。鲜血,残肢,尸体迅速铺张。
      那是世人的熔炉,亦是厉鬼的天堂。
      但世人曾为厉鬼,厉鬼曾为救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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