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婚礼》财不外露

4、熟络

　　日头高升，放学铃如约响起。
　　顺着人流出了校门，陈小小抬眼只见罗钰一干人等在校门口聚众吸烟聊天，东一群、西一堆的，将近二十来人，将校服搭在书包带上后，陈小小这才向众人走去。

　　接过罗钰的烟，跟众人贫了几句，陈小小这才笑着说道：“你们今天火气有点大，人家怎么惹到你们了？开学第一天就喜提劈头盖脸。”
　　“怎么？你也觉得他帅想跟他玩？”罗钰看着面前吐着烟圈的陈小小，眯了眯烟，也跟着吐了个烟圈，随即抖了抖烟灰，“不过他应该没这个胆了。”

　　陈小小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罗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玩你妈，刚进校无故就挨你们一顿打，觉得他有点惨而已。”
　　罗钰的哥哥爱玩，溜冰场台球室黑网吧等不良场所是他哥的第二个家，加上常常逃课打架，威名在外，在学校除了相熟的人，很少有人会呛声罗钰，除了罗钰是个混子外，更大部分还有他哥的原因。
　　但陈小小不惯他，茬起人来从不会嘴下留情。

　　陈小小是六年级的时候转学过来的，虽然是个外来人口，但不到一个月，就跟周边的同龄人打成了一片。甚至是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也能聊个热火朝天。
　　对于陈小小没给罗钰好脸色这件事，大家都见怪不怪。
　　尤其是罗应跟陈漫。

　　“讲道理啊叶子，他不那么砰，我们也不会动手，而且我们上的时候洋芋在小卖部吃泡面”，罗应双手搭在陈小小肩头，见两人又开始掐架，当下连忙出声，“冤枉人了哈！”

　　叶子是陈小小的小名。
　　刚听他们这么叫的时候，她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对于罗钰把自己小名给宣扬出去这回事，陈小小的做法是直接给他取了个外号，并一直沿用至今。

　　“狗摆？”陈小小疑惑地转头，一脸你逗我玩呢？
　　见罗应面上一副就是如此的神情，陈小小侧头看了看罗钰，只见对方两个鼻孔看人，还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下心头的那丁点怀疑顿时荡然无存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惹事精今天居然没动手，陈小小咳嗽了两声，拍了拍罗钰胸口，笑了笑：“冤枉你了，别气，请你吃洋芋。”

　　“吃你大爷，滚”，罗钰扣住了陈小小的手腕，目不斜视，从胸前丢了下去。
　　罗钰力道不大，陈小小知道他就嘴上气气，当下没忍住，笑了：“穷人脾气大，理解。”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人也都笑了。

　　“叶子，那男的跟你一个班？”刚刚的对话罗念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见陈小小帮人说话，当下好奇。
　　“嗯，就感觉人也没招惹你们，想着不至于，所以问两句。”
　　陈小小看着屋里的众人，除开跟自己聊天的罗钰、罗应以及罗念，其他的吃东西的吃东西，看电视的看电视，玩水果机的玩水果机，看小说的看小说，打游戏的打游戏……
　　整个初中能叫上名字的垃圾，一半都在这里了。
　　没一个正形，包括陈小小！

　　刚来的陈曼听到这话，伸手从罗钰手中夺过烟盒，掏了根烟点上，搂了搂陈小小的肩膀，笑得明媚：“他们就是看人帅心不是，这才点火，一堆瓮一个，还小，不懂事。”
　　陈漫的这番阴阳怪气属实把陈小小给逗乐了。
　　将烟头往地上用力摁熄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后，陈小小一把扯过陈漫嘴里叼着的香烟，径直扔进垃圾桶，这才歪了歪头：“走了！”

　　聊了这么久，街上人群散了不少，不用在拥挤中穿行。
　　五人打打闹闹，这才奔家而去。

　　热浪攀升，让人发晕。
　　有人心生妒意，做出伤人之举；有人坦荡无比，对于别人的光环毫不在意。
　　对于这次的谈话，众人都以为随风飘散在了空气里。无人在意……

　　翌日清晨。
　　陈小小到了教室，刚放下书包，将茶叶蛋给剥完壳，蛋黄挑出来丢在铺开的纸张上，就听到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
　　声音中气十足，在空旷的教室回荡。陈小小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蛋白差点没拿稳。
　　当下面带不悦地抬头看了看来人，没搭话。

　　罗智杰见状，笑着挪了挪位置，方便让陈小小看清他身后的人：“这是我表弟。”
　　咽下蛋白，陈小小这才抬眼看向罗智杰身后，世界还真是小，不由得笑了：“你还挺好玩，昨天怎么不送？人被打完了你反而来当便宜哥哥了。”

　　沈臣听完她的话后笑了笑，随即绕过罗智杰去了自己的位置，没作声。
　　陈小小当下觉得沈臣无趣，收回了视线。

　　“别提了，他们特么是不是傻叉啊，这都能动手？”罗智杰说完，随即拉开沈臣前排的椅子，坐了下来。
　　陈小小一提这个他就来气了，自己就逃课去黑网吧玩了会，一回家发现沈臣脸上都是伤，催他脱完外套一看，背上胸上都是淤青红肿。
　　“十几个围一个，像一堆疯批！”罗智杰接着吐槽。

　　陈小小歪头，视线从罗智杰肩上飘过，落到沈臣的身上，上下打量，今天还能来上课，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左颧骨上的擦伤看起来吓人，但应该不至于留疤，思及至此，陈小小这才将视线收回，盯着罗智杰的脸：“怎么，你要将打他的那十几个人挨个锤一顿？”

　　陈小小笑得一脸肆意，沈臣望了过去，这才开口：“你别挑纲，我可没这么想，你这么一说杰哥真去了可跟我没关系！”
　　罗智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陈小小的话，好在沈臣接过了话茬，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罗智杰低头想了想，转身看着后桌的沈臣，认真道：“要不在那十几个里挑三四个出来你揍一顿出出气？”
　　闻言，陈小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怕不是傻叉，不由得摇头叹气，鼻尖轻哼了一声：“你放学带他去校门口跟他们打个招呼不就行了，你弟都让我别挑纲了，你还想着揪人过来锤，你现在锤了人，等你毕业走了，他们再把沈臣逮去揍，你到时候天天两边跑？书不读了，当全职保镖？”

　　听完陈小小的话，罗智杰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又怕沈臣心里觉得憋屈，当下再度询问：“真不想出气？”
　　“真不想，拉来打一顿也没意思，我总不能跟他们一样吧，反正也没下狠手，我这还好胳膊好腿的，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真没意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沈臣根本记不住打自己的那些人长什么样。
　　总不能为了发泄就随便拉人出来揍吧！

　　话罢，陈小小偏了偏身子，认真看了看沈臣，随后这才转身将桌上的纸以及纸张上的蛋壳及蛋黄团了团，顺手塞给了罗智杰：“丢一下！”
　　罗智杰接过，往沈臣身后看了看，垃圾桶、扫把扬铲、盆等杂物全都堆在沈臣身后，罗智杰没说话，直接塞进他手中。
　　沈臣面无表情接过，乖乖反手丢进了桶里。

　　看着一旁站着的人，罗智杰知道自己霸占了别人的位置，随后起身：“叶子，你帮我看着点我弟，我就先回去了，你坐吧。”
　　陈小小点头，看着沈臣身边的空课桌，想着要不要换过去，目光一转，触及到他身后的杂物堆，当下作罢。

　　转身跟同桌聊了没几分钟后，上课铃就响了。
　　认命似的拿出了数学课本，陈小小刚想接着跟同桌再摆摆龙门阵，只见她已经拿起课本看了起来，还是不打扰人家了吧。
　　陈小小认命似的回了身，双手搭在课桌上，大半个身子仿若无骨地靠在桌面。

　　垃圾堆就垃圾堆吧，起身，顺手拿过桌上的课本，陈小小坐到了沈臣旁边的空位上。

　　见沈臣错愕地看向自己，陈小小笑了，压低了声音：“还疼吗？”
　　“不怎么疼。”沈臣说。

　　看着进门的数学老师，陈小小掩耳盗铃似的将书打开，立在了课桌上，双手扯着书的两边，防止掉落，随即弓着背，将自己的头埋了过去，企图挡住自己所有的小动作：“你成绩好吗？”
　　“我猜我俩不分上下……”

　　听见这人的答话后，陈小小这才放下心来，那自己上课找人聊天这种行为应该就不属于带坏好学生的范畴了，当下在课堂上说起小话来更是毫无负罪感，歪头看了看沈臣，好奇道：“为什么转学？打架被开了？”
　　“家里让转的，我上一所学校是公校！”

　　由于是在上课，两人还是压低声音给予了老师一定的尊重。
　　虽然两人上课交头接耳的行为已经是公然对课堂的一种藐视了，但奈何其他人太过放肆，教室里有些嘈杂，陈小小不太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侧身探头偷瞄了一眼老师，发现他正津津有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几何证明题里，下笔有力，粉末混杂着口水，化成知识装进了好学生的脑海里。
　　陈小小当机立断，佝偻着本就不高的身子，放下手中的书，飞快地将双手伸到背后，连人带凳一块往沈臣身侧挪了挪，随后又迅速将放下的书本再度立在桌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转瞬即逝，甚至没发出任何响动：“你刚说什么？”

　　“没打架，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就转来这了。”
　　离得太近，沈臣甚至看到了陈小小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她眼中盛着的碎光，透过黑色瞳孔，亮到自己无端心慌。

　　察觉到两人距离过近后，陈小小直了直背，略微往自己的桌椅靠了靠：“那你爸妈跟迟迟爸妈一样，出门打工了吗？”
　　“不是，他们在瓮安。”迟迟是谁？沈臣懒得问。

　　陈小小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爸妈不出门打工还要分开呢？按捺住自己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换了个话题：“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不去，来不及。”沈臣答到。
　　“好吧”，察觉到他的冷淡后，陈小小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只好盯着黑板上的老师发呆。

　　恰逢农历八月初，窗外桂花开始飘香，陈小小闻着这味道，只觉得脑袋有些涨涨的，人也开始没精打采，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小屏障，下巴直接耷拉在课桌上。

　　察觉到自己的胳臂被身旁的人戳了戳，陈小小这才偏头看了看沈臣，没开口，只是抬了抬眼皮，看向了对方。
　　只见沈臣翻了翻书包，又低头在卫衣前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后，将口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了桌上，这才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找出一颗水果糖，径直递了过来。

　　“谢谢。”陈小小低声道。
　　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陈小小没有将包装纸反手扔进垃圾通，而是在桌面铺展开来。等到确定糖纸不能更平直后，陈小小这才拿起糖纸开始折折叠叠。

　　糖纸透明中隐约带着些浅粉，透过阳光更显熠熠。
　　少女手中动作不停，沈臣抬眼望去，只见十指纤纤，白得晃眼。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更觉陈小小的手掌小到让人心怜。

　　下课铃响，女生手中的动作也刚好戛然而止，端在手心看了看，确定这是自己目前最不赖的一个成品后，陈小小随即将手心的东西丢到了沈臣的桌上：“送你了！”
　　说完回了自己位置，跟着同桌嬉戏打闹。

　　沈臣看了看，她叠的是一只千纸鹤。
　　叠得很用心，就算是这么一张小小的糖纸，成品出来也依然精致。
　　就那样安静躺在打开的课本上，小得可怜，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沈臣合上了书，横着将课本装进了书包，拉上了拉链。

　　一存，就存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