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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是知己无奈何 ...

  •   “主子,你两天没进水进食了,再这样下去身子熬不住,就真的垮了!”

      立在门边的女子回过头淡淡的一笑,说道:“茗儿,现在就只有你想着我了。”

      “主子,你......”

      “我不打紧。”

      她叫苏木初,没有出身,没有双亲,一年前被王爷所救收为了妾。而这个王爷便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爱新觉罗·胤禛。

      “我去找嫡福晋来。”

      “茗儿别去!不能再麻烦福晋了。”

      苏木初明白,当初自己进府的时候府中女眷是怎么样冷眼看她的,就好像她是青楼女子,下作、肮脏,求着王爷买了自己一样。自己年轻、美貌,她们更视自己是眼中钉肉中刺,她只能一直这样小心翼翼的活着。

      一年间,除了冷言冷语,所幸并没有别的。

      “茗儿你是知道的,王爷这一年来从不曾碰过我,每每到我房中也只是闲聊。嫡福晋是个好人,不能总为难她,我有名无实,嫡福晋不可能永远帮我。”

      “是啊,就算王爷夜里住下主子你也总是要委屈着到榻上休息,你这是何苦啊?”

      “王爷也是好人。”

      “奴婢知道,王爷是好人,王爷还视主子你为知己,可是这都有什么用啊?”

      “因为王爷我才甘愿这样活。”

      “可是王爷也很久没来了啊,主子你为了王爷这样,难道还能说你不喜欢王爷?还能说王爷只是知己?”

      苏木初沉默不语,撇过头,眼角悄悄滑落了泪珠。

      “主子,咱们去求王爷去求嫡福晋,让他们放主子你走。主子你有名无实,不是明媒正娶更不曾失去贞洁,为何非要苦苦守在这里?王爷心里没主子,他看不到主子你食不下咽。”

      “茗儿你不懂。”

      “奴婢怎么不懂!奴婢自从跟了主子就什么都看在眼里!是主子你一直在骗自己!主子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你还奢望能得到什么?”

      “大胆奴婢!”

      茗儿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厉声呵斥。茗儿一个激灵跪倒在地,看着一双黑缎皂靴从自己身边走过。

      “你主子不怪你一个做奴婢的不分尊卑、没上没下,是你主子心慈,怎么?你这是要骑到你主子的头上去了?”

      “奴婢不敢!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苏木初不知怎么,上前一把拉住胤禛的手,轻声哀求道:“王爷,别罚茗儿。”

      她看向他,他的面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也是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什么,但是苏木初知道,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罢了。”

      苏木初听他这么说,赶紧冲茗儿摆手,茗儿也会意的起来退了出去。

      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苏木初一下不自在起来,她假装忙东忙西,努力平静心情,才缓缓开口:“今日怎么来了?”

      “嗯,今日得闲。以前不知,你院里的奴婢竟是如此。”

      “你在外面是个冰块儿一样的人,怎么一到我这里来就变化这么大?以前我理解,怎么现下却为一个丫鬟动怒呢?”苏木初端上了茶,慢悠悠的说着。

      “以前我不曾后悔救了你,因为只有你懂我,可现在我却极大的后悔了,在这王府里,你是这样没地位的忍受着。”

      “王爷,是你想多了,茗儿并没做什么,是我有事情想不透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是。”

      胤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今儿就在你这里歇息吧,其他人都叫我太紧张压抑。”

      苏木初听到胤禛这么说微微一愣,可马上恢复如常转身去收拾木柜上的小玩意儿,她偷偷苦笑一下,道:“难道嫡福晋也是能叫王爷紧张的人么?”

      “兰素与我夫妻十九年,她是温婉平和又谨小慎微的人,同我在一处从不过多言语。”

      苏木初转身看着胤禛摇摇头,她懂他,他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胤禛只能一笑继续说道:“有时候确实是压抑和憋闷的,但兰素这样的性子却帮了我不少忙,她有嫡福晋的样子和威严。”

      “我知道,如果是个爱热闹又喜说话的人,他一定会嫌无趣,但如果是个淡漠好安静的人呢,那就又另当别论了,他定会觉得舒适安心。王爷你在外面是后者,在相熟的人面前那便是前者了。”

      “知我者莫木初也。”

      “王爷,我真的无法想象在外面、或者在宫中你是什么样子。”

      “便是你说的后者了。”胤禛又是一笑,冲外说道:“高无庸,进来。”

      话音未落,立马有人掀帘进来。

      “爷。”

      “吩咐下去,晚膳在这儿用了。还有,告诉嫡福晋一声,我今儿在这儿休息。”

      “嗻。”

      苏木初看着高无庸出去,尴尬的对胤禛说:“他定是又要说‘爷到东院苏格格那里去了’。”

      “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就封你庶福晋。”

      苏木初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还是不习惯格格这个称呼。你们满人真怪,家中的女儿是格格,妾室还是格格。”

      “你是觉得像我女儿了?”胤禛见苏木初点点头,又说,“没法子,那只有封你了,那样高无庸也不会叫你‘苏格格’了,以后你就是‘苏福晋’了。”

      苏木初笑道:“王爷你错了,是‘苏庶福晋’。但是我不想做,我想平平安安度过下半生。再说,你怎么去让一个没有家世的汉家女做你福晋?你的福晋对我什么样你是知道的,我本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但如果有一天她们知道我娘......”

      苏木初越说声音越小,胤禛自然知道为了什么。他从小就不会安慰人,此刻只能轻轻抚着苏木初的背。

      “我知道,木初,我都知道。”

      “王爷都赖我,原本说说笑笑的,被我闹的......”

      “好了。”

      苏木初渐渐平静下来,便叫丫鬟上菜上酒。

      “今天我陪王爷小酌几杯。”

      席间,胤禛突然问道:“刚才那丫鬟怎么没见?”

      “茗儿一定是被你吓到了。”

      “她对你确实无礼。”

      “其实茗儿是我的好妹妹,也是交心的知己。在这院子里本来就没有人真心对我,哪一个不是讨好你讨好福晋的,我只有她了。她明白,不吼醒我我是无法面对现实的。”

      “你还想着那年的杨柳岸?”

      “是,杨柳岸,有爹爹、娘、姐姐、还有我,我真想回到从前,现在就像梦一样,那年才是我的现实。”

      “从前?可你从前过的并不快乐,你同我说过......”

      “嗯,我娘是舞姬,身边人异样的眼光我一辈子都记得,那眼光,就像你的福晋们现在看我一样。但娘和爹爹是真心相恋才在一起的,爹爹倾家荡产赎了娘。我们虽然穷困可却充实快乐,可是他们却都死了。”

      她的故事胤禛已经听了不少次,可每次她再说起胤禛都不会打断。胤禛知道,那是她心中有了事在发泄,她说完、哭完也就好了。这次恐怕是喝的醉了才会如此被勾起往事。

      “你知道么?那是我双生的姐姐,她像极了娘,很美,而我,不及她的一半。我原先是嫉妒她的,我们明明是双生子,可却为什么我就不漂亮。后来家中进了强盗,我才明白美是一种天大的错误。爹爹一下就被捅倒在地,娘和姐姐...我是亲眼看着她们被......”

      胤禛轻轻拥住因回忆而害怕、颤抖的苏木初,说道:“木初,痛苦就不要想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不在家中,我没有勇气挪动脚步,也没有勇气去呼救,可我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糟蹋,看着强盗们满意的离开。我是不是不孝顺?我是不是该遭天谴?”

      胤禛的手劲儿加了几分,紧紧的抱住她,给她安全感。

      “你不说话就是是了。那时候我宁愿死掉的原因不是因为家人都死了,而是他们死了以后,邻居开始对我指指点点。我是狐媚的女儿,我是妖精转世,言语污秽,可我却知道我也是美的了。安葬他们之后我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京城,没几天我便遇到了你。可过了这几天我才终于明白,我宁愿一无所有、相貌丑陋、甚至身残,我都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你那时还小不懂事,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后你便一下长大了,谁也不能说你怪你。”

      许久之后,苏木初都没有回应,胤禛轻轻摆正她的身子,原来已经睡着了。胤禛抱她放到床上,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禁叹气。

      “虽然我不能完全体会你的痛苦,但我知道从小寂寞的感受。我没有同你说过吧?我的亲生额娘根本不喜欢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会冷冰冰的了,因为她对我就是如此。你羡慕你的亲姐,我又何尝不是羡慕十四弟。”

      胤禛合了衣,也陪着苏木初睡下。他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心想,不光是你喝醉了,我也是,不然,我怎么会对着睡着的你说了那么多话呢。

      第二日苏木初起来,胤禛已经走了。

      “主子起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苏木初点点头,起了身,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王爷四更便起来了,而且,王爷昨儿夜里同主子你睡在同一床了。”

      苏木初的脸一下绯红,“当真?”

      “当真!奴婢同高公公一块儿伺候王爷来着。”

      “我怎么会喝醉呢。”苏木初小声嘀咕,脸上更是又红了几分。她心里欢喜,好像终于有了盼头。

      王爷不光是对自己有同情吧?

      “茗儿以后要小心,如有下次我也不能保你。”

      “奴婢知道了。对了,紫禾刚来通报,说是嫡福晋唤主子过去。”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主子睡醒之前不久。”

      苏木初点头,赶紧穿戴好出了门。

      从苏木初住的东院行到嫡福晋的大院要路过小花园的游廊,正巧,与侧福晋李氏走个对脸。

      “苏格格好啊。”

      苏木初只得一笑,说道:“ 侧福晋吉祥。妹妹身份低微,倒是让侧福晋先叫了妹妹。”

      两人一句接一句,一旁的茗儿连插话请安的机会都没有,心中苦恼,这回定是要落下主子和奴婢的口实了。

      “苏格格你这是要去嫡福晋屋里么?”

      “是。”

      “我也是刚从那儿回来的,挤了一屋子的人真是热死了。苏格格现在去正是时候,人差不多都散了。”

      苏木初看着园中草木,漫不经心的答了句:“是么?那倒很好。”她实在不喜欢这个李氏,原因不言而喻。

      李氏呵呵一笑,便从苏木初身边走过。

      “玉瑾那丫头胎气可不稳。”

      苏木初不明所以,为何李氏要走到自己身后告诉自己这个。

      “主子?”

      听茗儿唤自己,苏木初才缓缓说道:“快些走吧。”

      “听主子说话,好像变了个人。”

      苏木初听到只是微笑。确实,她想要活的不一样了。

      到了侧福晋那屋确实人已经散了不少,只剩下了怀有九月身孕的格格钮祜禄氏,也就是刚才提到的玉瑾。

      “嫡福晋吉祥,玉格格吉祥。”

      “快起吧,都是一家人,何必讲此虚礼。快坐下歇歇,饮些新做的梅子汤。”

      “谢嫡福晋。”

      苏木初身姿娉婷,漫步到凳前才缓缓落座。浅浅的抿了一小口刚端上来的梅子汤,极酸。

      玉瑾一看便笑道:“苏格格这几步走的我心都酸了,跟这梅子汤似的。”

      嫡福晋说:“玉瑾不正是喜酸的嘛。”

      “是呀!”

      苏木初也笑着说:“真是叫嫡福晋和玉格格见笑了。”

      嫡福晋看了一眼苏木初,问:“这梅子汤喝着可好?”

      “嗯,味道极好,真是沾了玉格格的光。”说完,又小小抿了一口,“玉格格九个月的身子一定要小心。”

      “我总是小心着的,可是天气炎热,小家伙最近总是闹个不停,白天夜里我也安不下心。”

      嫡福晋一听一下愁容满面,说道:“明日叫人在你窗下多放些冰块儿,虽不能直接放到身边,但也管用。”

      “劳烦福晋了。七八月天正热,小家伙肯定也是闷热坏了,咱们薄衫薄裙还都这般难耐,他在我的肚子里一定更加难受了。”

      这话逗得一屋子人都咯咯的笑。

      “这王府里也就玉瑾和木初的性情最好了。”

      玉瑾一听却摇摇头,“嫡福晋可曾忘了一个人?后院的耿格格也是性情温和的人呢。”

      嫡福晋一听点点头,说:“是呀,环茜安安静静的不多言语,就是总像心中有事。这次她也有了身孕,更是不出门了。有时间啊木初就去看看她,反正你俩住的院子也不远。”

      “是,嫡福晋。”

      “好了,天儿热人就爱乏,你们去逛逛,我也小睡一会儿吧。”说着,又拉住玉瑾的手,“叫香婷仔细着点儿。”

      “知道了,福晋。”说完,便和苏木初搭伴儿着出来了。玉瑾说:“到我那去坐坐?”

      “不了,陪你走走,差不多我便回去了。”苏木初一顿,问,“你的胎象不好么?”

      玉瑾好像并不惊讶她会这么问,便很自然的说出“嗯,恐怕到时候临盆我们娘儿俩会性命不保,可我拼死也会保孩子的。”

      “玉格格......”

      “李宝媛告诉你的吧?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弘昐、弘昀都去了,对她打击不小,自然对别人孩子多关注些,她的话你大可不必记在心上。”

      “玉格格果然性子极好。”

      “看得开才对得起自己,苏格格这话你可要记得,别总闷在自己的院子,外面的人嚼舌根你也更不用放在心里,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我怎么不知,可是......”

      “咱们同是格格,我家中势力也并不雄厚,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但我能做的就是生个孩子站住脚,你也一样,你性子好绝不会输给瞧不起你的人。”

      苏木初微微动容,自己何时也能做到这般敢作敢为、这般直言不讳。

      “生个小格格还好,只怕生下小阿哥不能亲手抚养长大,你说呢?”

      苏木初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也是我想得太多了,嫡福晋是个好人,她最是疼爱孩子。”

      苏木初轻轻拉起玉瑾的手,说道:“玉格格的教诲我谨记终生。”

      “好了,你瞧你,怎么悲悲戚戚的。最近我不方便,如果我生完了还能有幸能留在这世上,那你就多来我这儿走动走动,咱俩能说到一块儿,再一起逗逗孩子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

      说话间就到了玉瑾的住处,她挽留了苏木初几次都不奏效,只能放弃。

      “祝我平安吧。”

      “你母子定会相安无事。”

      两人相视一笑,都转身离开了。

      苏木初从此便下了决心,就像玉格格所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自己一定要对得起自己。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可以后,那便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

      这一天是康熙五十年八月初八,五日后,雍亲王府迎来了一个新生命,王府格格钮祜禄氏诞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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