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科举翻身》今序月

1、没落

　　西岐的冬天，向来寒冷，冬雪零零散散的飘落，吹过的寒风卷起零落的雪花。

　　西门珺瑶就是在这样一个冬天被冻醒的，她看看四处漏风的破庙，再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可怜的衣服。

　　再想想处于牢狱中的家人，只觉悲从心来，人生当真是世事无常，她从高门贵女沦为阶下囚，也只不过是用了一天的时间。

　　她的父亲一生戎马，只为守护边疆保卫国土，没想到，到头来竟会被安上叛国贼的罪名。

　　当真是可笑啊！昔日人人称赞的西门将军府一朝倒台。

　　满门功勋只保下来她一人，而今日就是她满门被斩的日子，她要去送她们最后一程。

　　西门珺瑶推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雪地里捡柴，西门珺瑶喊道：“平羌过来。”

　　这小少年是她的童养夫，也幸亏爹娘早早为他自立户籍，这才逃过一劫。

　　雪地里的小人儿听到她的呼唤，抱着柴连忙跑过来，也让人看清了小少年的模样，一袭白衣唇红齿白，凤眼有神，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长大了不知会有多妖孽，会引来多少相思。

　　“瑶姐姐怎么了？”小人儿看着她，乖巧开口，声音清脆好听。
　　好看的人儿，连声音都如是好听的。
　　“瑶姐姐？”

　　西门珺瑶这才回过神来，她试探着把手放在小少年头上，小少年没拒绝：“平羌我们去看爹娘最后一面。”

　　听到爹娘小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下来，她摸摸他的头：“平羌别怕，你还有瑶姐姐。”

　　小少年再也绷不住，扑进西门珺瑶怀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

　　她们到达宣武门时，那里已经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西门珺瑶带着西门平羌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来。

　　她们一进来，斩首台上的人也看过来，望着那一双双担忧紧张的眼睛，西门珺瑶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

　　她在难过。

　　泪水迷糊间，她好像看到了，会给她讲故事的阿娘，会给她买珠花的爹爹，还有会给她买糕点的大伯……，而他们现在都在上面。

　　西门珺瑶抬起手摸向胸口，那里在跳动，那里在疼，这不是她的经历，看到的瞬间她却感同身受。

　　“这西门一家当真该死，竟做出这种通敌卖国的事来！”
　　“就是~就是~亏他们还是西歧国的人。”
　　“还好，这些卖国贼今天就要被处决了。”
　　“他们……”不是卖国贼，他们是被冤枉的，西门珺瑶想开口替他们澄清，却嗓子一噎说不出话来，她没有证据说出来的话，又有几人会信呢？

　　西门珺瑶又看向台上那人，一身囚衣，它被两边的官兵按在地上跪着，头发凌乱，脸上有些许伤口，却也不影响他脊梁挺拔如松一身正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她不信，而他也的确没做。

　　周围百姓的谩骂还在继续，并且有越演越烈的形式，说出的话也污浊不堪。

　　这一刻，西门珺瑶很想知道，守护了边疆二十载的西门将军是怎么想的。

　　是否会后悔？
　　思索片刻，西门珺瑶便觉得无趣，答案显而易见他——无悔。

　　“午时三刻，时辰已到，行刑！”监斩官突兀的声音响起又落下，一道令牌飞出。

　　一直站在旁边满脸凶横的刽子手提起自己的大刀，饮一口烈酒，然后喷洒在刀上。

　　西门珺瑶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捂住旁边西门平羌的眼睛，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她来承受就可以了。

　　台上的西门将军闭上眼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了，刽子手并未因此而停下，顷刻间，手起刀落，世上已再无威震四方的西门将军。

　　周围传来欢呼声。
　　“当真是大快人心啊！这判贼可算是死了。”
　　“死得好！死得秒！”
　　“当今圣上圣明！”

　　不远处一辆明黄的马车里，里面的人掀开帘子，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回吧！”

　　帘子被放下，马车也悄然无声的离开，好似没人来过一般。

　　接下来就到她娘，她娘眷恋不舍的看着她和平羌，眼里满是不放心。

　　恍惚间，西门珺瑶又看到绝美妇人笑着问她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的画面。

　　是啊！她娘已有三月身孕，再过几个月她的弟弟妹妹就要出生了，可惜她们无缘来见这世上一面。

　　被她遮住眼睛的西门平羌剧烈挣扎，西门珺瑶不敢放松半分，生怕他看到什么可怕画面。

　　渐渐的西门平羌也不挣扎了，泪水从她手心滑落，她手下一片湿濡，平羌难受的呜咽出声，西门珺瑶蹲下身半抱住他，可她不敢开口安慰，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还未送完家人最后一程，不能让泪模糊了双眼，以至让她看不清家人的模样。

　　西门珺瑶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台上，她的家人在刽子手熟练的手法中倒去。

　　她的大姐姐也不过是跟她一般大的年纪，她该有多害怕啊，可到死她也没出一声没掉半点眼泪。

　　瞧瞧这就是他们西门家人的风骨，有这风骨的人又怎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家的三百口人被斩完了，刽子手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歇息，手上的大刀只见鲜红的颜色。

　　西门珺瑶放下捂住西门平羌的手，他看见这一幕，苦着抱住西门珺瑶，她拍拍他的肩膀：“哭吧，哭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这边西门珺瑶在安慰平羌，周围的百姓却不知从哪里拿出鸡蛋、白菜来，正作势要往台上扔。

　　台上的监斩官见此，也只当看不见，完全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西门珺瑶只觉悲哀，昔日的将军成为阶下囚，死后还要受此侮辱。

　　西门珺瑶拉着西门平羌上台，她想挡住朝他们扔来的臭鸡蛋烂白菜，可他们的身躯太小了，谁都挡不住。

　　百姓们边扔嘴里还忍不住的谩骂，听着他们的谩骂，西门珺瑶忽然迷茫了，她爹爹和大伯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她为他们不值。

　　鸡蛋和白菜淋了她满身，地上的尸体还是不能避免。

　　西门家人最爱干净了，如此污秽他们该有多难受，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几个小孩来，西门珺瑶以为他们要对尸体做什么，刚想制止，只见他们手拉手一起站在尸体前。

　　台下有人叫喊着让他们下去，他们也充耳不闻坚定的站着。

　　台下的人见他们不听，便也不再管他们，直接朝他们扔上来。

　　西门珺瑶心里一暖，爹爹你看到了吗？还是有人记着你的。

　　虽然最后他们什么也没档住，但西门珺瑶还是很感激他们，至少那侠骨丹心的西门将军没受护错人。

　　那天她和平羌和那些小孩，一起把西门家人安葬了，没人安葬的尸体是要被丢到乱葬岗的，听说乱葬岗还有很多野狗啃食尸体，她又怎能让他们沦落至此，只可惜到最后她也没能跟那几个小孩说上一声谢谢。

　　那个夜晚风雪很大，但让她看到了世间仅存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