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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68】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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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希望，能以一种更为平和的方式，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告诉他，自己是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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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达达利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血蔷薇的。他只记得有一只手一直拽着自己，拉着他往外跑。
浓烟与烈火遮蔽了视线，达达利亚只能眼看着钟离越来越远，眼看着他渐渐泯灭在战场、泯灭在人群之中。
天空又扬起了大片尘土，枪鸣声不绝于耳，好像下一秒，他们就会被如雨一般的子弹击穿，然后倒下。
现在，达达利亚彻底看不见钟离了，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只手拉着自己，不停地往外跑。
当血蔷薇彻底消失在达达利亚的视野里时，他忽然觉得，好像钟离也一起消失了，因为他看不见钟离了，怎么看都看不见了。
在那个瞬间，强烈的恐惧溢满了心房，就像流沙埋到了脖颈，令人窒息。达达利亚忽然挣开了影的手，他像着了魔一样地往回跑，他不想失去钟离，不想离开钟离。达达利亚觉得，只要自己亲自跟钟离解释，钟离就会原谅他。
但影可不会惯着达达利亚，见他一言不发地往回跑，影直接拔出太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干什么？回去送死？”影呵斥道，指着达达利亚手上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的伤口，“嫌自己命大，伤的还不够重吗？”
“让开。”
面对达达利亚像是要吃人般的眼神，影丝毫没有让步，她手中太刀闪烁着的霹雳雷光，是对达达利亚的警告。
“现在不是你可以任性的时候，达达利亚。”
“让开！”
达达利亚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暗红，湍急的水流在他的右臂环绕，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物化成一把最锋利的刀刃。
“我答应过凯亚，要把你活着带回去。”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影，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你没资格指挥我。”
达达利亚已经动了怒，刚才的水流化成一柄刀刃被他握在手中。达达利亚浑身都散发着要杀人的煞气，可他手上的伤已经因为圣水的腐蚀变得十分严重，一直往外流着脓血，他根本无法再使用任何武器，更别说是冲回血蔷薇找钟离了。
但现在的达达利亚已经疯了魔，他透支着自己的身体，强行握住了那把刀。他努着力，却感到力不从心，现在的他，甚至无法将刀给举起来。
可达达利亚还在逞强，他死命地瞪着影，和她僵持着。影不是真的想跟达达利亚动手，而达达利亚要不是因为手上的伤实在太过严重，他可能早就冲回血蔷薇去找钟离了。
双方对峙着，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儿已经越来越浓。最后，影实在气不过，她把太刀刷地一下插回刀鞘，瞪了回去：“你以为我想管你？”
“那就给我让开！”
达达利亚又吼了一声，就在两人快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凯亚及时赶到，他横插在两人中间，质问达达利亚：“她管不了，那我呢？”
“姑姑已经救出来了，我要去找钟离，你也管不着我！”
“达达利亚，别痴心妄想了，”凯亚钳住达达利亚的臂膀，不让他走，“你以为你现在能进入血蔷薇找到钟离？你以为就算你找到了钟离，他也会跟你走？醒醒吧，你是血族，他是血猎，你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
“你说什么？立马收回你说的话！”
达达利亚被戳到了肺管子，他冲上去揪住凯亚的衣领，却被凯亚一把甩开。也是在这时，达达利亚才知道自己手上的伤有多痛，凯亚甩他的那一下很用力，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
达达利亚疼的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腐肉，血和脓水不断地往外流着，似乎快要把外面的肉给烂完，露出里面的白骨。
这样严重的伤，达达利亚无疑是疼痛难忍的，可眼下他没心思去管这些，他只想快点找到钟离，跟他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于是，达达利亚懒得再与凯亚争辩，他直接避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试图从旁边的缝隙里穿过去，但却还是在动身时被凯亚抓住了手腕，疼的连手里的刀都掉到了地上。
“放开……”
伤口越来越疼，似乎快要整个撕裂，达达利亚怒目瞪着死抓住自己不放的凯亚，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肉给咬下来一块。
“看看你自己的手，达达利亚！”凯亚越抓越紧，故意把人弄的生疼，“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你的手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能力去硬闯血蔷薇？我告诉你，你和钟离永远都不可能，他已经知道你是吸血鬼了，他不会再爱你了！达达利亚，血族和血猎，水火不容，永远都是死敌！”
“你胡说！”
达达利亚气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凯亚的话说的太过分，非要把他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给踩碎，他现在非要和凯亚狠狠地打一架不可。但就在达达利亚用力想甩开凯亚的手时，影收到了凯亚递来的眼神，直接一掌将达达利亚劈晕。
达达利亚瞬间倒了下去，凯亚将他接住，打横抱了起来，准备返回据点。
影跟了上去，走了一会儿后，她突然问:“凯亚，非得把他打晕吗？”
凯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拦不住他的，我也拦不住。有时候，我真想把钟离杀了。”
“我可以替你去杀了钟离。”
“影，算了，如果你杀了钟离，达达利亚是不会放过你的。这件事，你别管。”
凯亚说完，影没有接话，也没再多问。此时的她，当然无法理解达达利亚的做法，亦不能理解凯亚竟会如此纵容和包庇达达利亚。
但或许，多年以后，影就会明白了，她会明白达达利亚对钟离的爱，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与疯狂。
最后，达达利亚被成功带回了血族据点，一到据点，达达利亚就被立马送进了医疗室，为了防止他醒来后到处乱跑，凯亚还下令用绳子捆住了他。
随行的医师立即为达达利亚治疗，按医师的话来说，达达利亚的左右手臂被圣水严重腐蚀，必须尽快切除腐肉，夹出打进手臂里的弹夹。
医师给达达利亚打了麻药，但因为圣水的作用，麻药的药效被大大削弱，所以在医师开始动刀，切除第一块腐肉的时候，达达利亚还是被直接疼醒了。
“别乱动。”凯亚将达达利亚按在病床上，转头吩咐医师，“继续。”
“是，殿下。”
手术刀划开皮肤、割下腐肉的疼痛让达达利亚眉头紧锁，浑身冷汗直流。可即使是医师切掉所有腐肉，又用镊子夹出子弹碎片，甚至用刀刮掉和圣水一起黏在露出骨头上的血肉，达达利亚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他甚至没有乱动，这样异常的配合与忍耐，倒显得凯亚捆在他身上的那些绳子多余。
直到医师处理好伤口，上了药，开始包扎的时候，达达利亚才跟凯亚说：“把我松开。”
“松开？”凯亚觉得好笑，“放了你，然后呢？看你跑去血蔷薇送死？”
“钟离看见我了，我要跟他解释清楚，不然，他会误会我的。”
“误会？呵呵，达达利亚，亏你说的出这种话，钟离误会你什么了？是你一直在欺骗他，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心存幻想？该说你是天真，还是真的傻？”
两人又吵了起来，吐出的言语越来越刻薄，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医师见势头不妙，为了避免被两位王子的怒火波及，他迅速为达达利亚包扎好伤口，又嘱咐达达利亚让他务必先养好伤，否则手会留下后遗症，严重的话甚至再难习武后，就逃命似的溜了出去。
医师刚走，凯亚就将旁边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瓶瓶罐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凯亚还不解气，又一脚踹翻了桌子，走回来揪起达达利亚的衣领，冲他大吼:“听见医师说的话了吗！？血色瑰心还没夺到，你就想把自己弄成残废？”
凯亚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扇达达利亚几巴掌：“你自身难保，还惦记着他！？”
“你懂什么？我不要你管我！”
“不要我管？达达利亚，你听着，我是你亲哥哥，你就得归我管！那个贱人是不是迷了你的心窍？他看见你了又怎样？难道你还想把他带走吗！？”
“我就是要把钟离带走，我就是要去找他！”
“你！”
凯亚正要破口大骂，可房门却在这时被突然推开，八重神子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两人。
“怎么了？”
她问道，显然，早在外面的时候，八重神子就已经听见了他们的争吵。
“凯亚，”八重神子走过去，瞟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病床上被五花大绑的达达利亚，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凯亚身上，“小王子刚受了重伤，你怎么要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凯亚本来就气的要死，被八重神子这么一打断，更是有气撒不出来，因为就算他再怎么生气，凯亚也不想在八重神子面前跟达达利亚吵架。
最后，凯亚朝达达利亚甩下一句“我懒得管你”后，就摔门而出。
凯亚走后，病房安静了下来，八重神子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还用魔法去掉了达达利亚身上的绳子。
达达利亚重获了自由，他忍着痛，勉强从床上坐起来，诧异地问：“八重姐姐，你不怕我跑吗？”
八重神子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跑去哪儿都得挨打，更别说是去血蔷薇了。”
闻言，达达利亚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两条手，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这个样子，连武器都拿不稳。
“等我伤好了，我还是会去的。”说完，达达利亚又接着问，“八重姐姐，姑姑她还好吗？”
“温莎已经睡下了。她浑身都是伤，尤其是两条腿，都快残废了……”见达达利亚主动转移了话题，八重神子便顺着说了下去，“但你不要担心，温莎有我照顾，等把她送回彼岸幽林，再叫人好生调养半年，还是能好起来的。”
“那姑姑的腿？”
“别担心，小王子，我们血族再生能力极强，只要用心调理，温莎的腿会好起来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
达达利亚问完，便没再说话，他又盯着自己的手看，心里想的是自己的伤何时才能好起来。达达利亚知道，事到如今，凯亚不会再帮自己去找钟离，所以他只能自己去，他要快点好起来，才能有机会跟钟离解释清楚，不至于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一旁的八重神子也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她还是打算问个清楚：“小王子，你好像心事重重的，凯亚也是关心你，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没生他的气。”
“那是因为别的事情？”
达达利亚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给低了下去。
“不能告诉我吗？”
“我……”
达达利亚犹豫了很久，最后，大概是觉得现在已经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他便从上衣口袋里，小心地取出了那张钟离的证件照。
八重神子观察着达达利亚的一举一动，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像是在对待一件至宝，怎么都不忍心磕坏、碰碎，她从来没见过达达利亚这个样子。
“八重姐姐，”达达利亚将照片放在手心，递给她看，“以后若是看见这个人，请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他，就算是我求你，我知道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但我求求你，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千万、千万不要伤害他。”
达达利亚的态度让八重神子有些惊讶，因为按达达利亚的个性，他是不会轻易对人说出“求”这个字眼的，可现在，达达利亚却肯为了一个人这样求她。
八重神子有些好奇，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让她的小王子这般上心，但当八重神子仔细看过这张证件照后，却对照片上的人没有印象，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名血族。
“他是？”
“他叫钟离，是一名血猎，但他是我最爱的人。”
“血猎？”
这个回答实在太出乎八重神子的意料，她被惊的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也不敢相信达达利亚居然会喜欢上一名血猎。
“凯亚知道这事？”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十年前，或者十三年前……早在他加入血蔷薇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他了。”
“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是我让哥哥替我隐瞒的，你和父王、母后若是要怪罪的话，就怪我。这不干哥哥的事，是我以死威胁他的。”
这番话让八重神子怔楞了半天，她看着达达利亚手臂上的枪伤，突然就想起在她来看达达利亚之前，影跟她说过，达达利亚是因为在撤离时犹豫不决、频频回头，才会被子弹击中。
“所以，”八重神子又问，“你手上的枪伤，也是因为他？”
“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见达达利亚这般维护，八重神子便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说到底，还是因为看见了钟离，才会分心。”
对此，达达利亚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他故意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试图蒙混过关：“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钟离是现在才知道你是血族吧？”
达达利亚点了点头，脸上那勉强的笑容算是彻底消失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下去吗？”
“我不会放弃他的。”
“怪不得，凯亚会这么生气。”
说完，八重神子站了起来，她看向达达利亚的目光里有几分失望。她没有劝达达利亚，因为八重神子知道他认定的事情，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所以最终，八重神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房门被轻轻关上，现在，这里只剩下达达利亚一人。他突然松了口气，往后仰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思绪慢慢放空。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有些晃眼，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一副空壳。他还能够思考，可却什么也不愿想，因为他只要一想，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钟离看向他时那悲愤的目光。从前，就算是他们分手，钟离也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想着想着，达达利亚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觉得钟离是真的讨厌自己、恨自己了，而他却没有机会向钟离解释。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上天没有给他们好好说话、好好告别的机会，就那样残酷地把一切真相都撕碎在钟离面前，而钟离他……又该如何接受这所有的一切呢？
天边渐渐泛了白，达达利亚枯坐了一宿，他看着窗外升起的红日，想起了碧波湖那晚，他和钟离相互依偎着，躺在一艘小船里看日出。想起曾经的他们，也一起看过很多次日出，有时是在山顶，有时是在平原，有时是在海边……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达达利亚不记得的话，那些美好的曾经，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在达达利亚劫走温莎莉娅的第二天，神里绫人就下令，对血蔷薇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他召回了所有在若羌地区的血猎，封锁了整个大本营，并对里面的每一个人进行最严格的圣水测试。
这次的大清洗十分严肃，波及甚广，但因为神里绫人严格的管理与保密措施，所以并没有让外界与媒体知晓。
毕竟，如果让那些媒体知道血蔷薇混进了吸血鬼，那还不知道要被报道成什么样子，只会白白引起民众的恐慌，把事情闹到收不了场的地步。而这只会对血蔷薇不利，对整个人类不利，若大战还没开始，就先乱了自己的阵脚，那可真是百害而无一利。
最后，那份大清洗的报告被神里绫华亲自呈上。报告的结果显示，自从那天晚上的风波之后，潜伏在血蔷薇里的吸血鬼不是在那场激战中被杀死，就是在那晚趁乱逃走。所以，现在的血蔷薇已经没有吸血鬼了。
对于这个结果，神里绫人很满意。毕竟，用一只吸血鬼剔除血蔷薇里所有的吸血鬼，怎么都是血赚的。
但在神里绫人把报告合上，放回去时，他却突然问道：“钟离这次的圣水测试，依旧没有异样吗？”
“哥哥？”
神里绫华诧异地看向他，按理来说，只要报告上没有特别说明，那便是没有问题。这份报告在递交给神里绫人之前，神里绫华自己也看过，而上面并没有提及钟离。
“哥哥，你还在怀疑他？”
“钟离和达达利亚毕竟是同学，我自然怀疑他。”
“可报告里没有提到钟离，他没有问题。而且我听说，钟离那晚还受了伤，都吐血昏倒了，他是在医院醒来后，才去参加的圣水测试。”
神里绫华先解释了一通，她走到神里绫人身边，继续跟他说：“哥哥，如果钟离是吸血鬼，他早就该跑了，何必还留在这里？况且，连风评极佳的托马也是血族，与他打过交道的很多血猎都不敢相信这件事，那么多人尚且被吸血鬼蒙蔽，就更不要说是钟离了。我想，只要吸血鬼有心，是可以欺骗我们，隐藏身份的。”
“你似乎很偏袒钟离？”
神里绫人偏头看向自己的妹妹，但说实话，他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怀疑钟离，毕竟事实摆在那里，钟离并不受圣水或是银剑的影响，他不应该是吸血鬼。
“哥哥，我不是偏袒他，我只是不想让清白的人遭受冤屈。圣月节那次，钟离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的清白。”神里绫华继续解释，她和钟离没有什么交集，又谈何偏袒。
“况且，哥哥，你还记得若陀临走时拜托我们的事吗？他亲自为钟离担保，还请求我们一定要多多照顾他。且不说若陀和钟离是小学时期的好友，也算了解钟离，光是若陀的父亲对我们的提携之恩，我们也应该看在前副帅的份上，相信钟离。”
神里绫华的一番劝说，总算是让神里绫人放下了戒备，他想起若陀在临走前亲自找到自己，请求他多多关照钟离。
神里绫人可以不相信钟离，但他相信前副帅与若陀。所以，既然是若陀的请求，神里绫人还是愿意答应，也算是还一份当年前副帅对他们兄妹二人的恩情。
“罢了，我相信若陀的眼光。”神里绫人松了口，但他转念一想，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以前的事情，“现在回头想想，与风孤儿院的任务，可能并不是因为钟离失职。毕竟，达达利亚和托马都是血族，而他们都恰好参与了那次任务。”
“这样看来，钟离倒是……”
“罢了，”神里绫人摆摆手，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暂且不去管他，血色瑰心要紧，我们要尽快前往漠烟平原布防，不能让血族抢占了先机。”
“嗯，哥哥，最新的勘测结果发现，血瑰镜池的范围仍然在不断变化，但技术部目前还未能查出原因。”
“不断变化？”神里绫人皱了眉头，这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的预兆，“预测的范围是在扩大还是缩小？”
“难以预测，更多的时候是在向外扩张，可偶尔又会收缩回去。”
“让技术部持续跟踪，一刻也不能放松。再派阿贝多去协助，他知识渊博，对这方面的了解也颇深，务必尽快找出背后的原因。”
“我立即去安排，不过哥哥，我也觉得很奇怪，按照历年的资料与规律，血瑰镜池的范围一经勘测确定，很少会出现这样频繁的波动与变化，只怕这次的情况非同寻常。”
“必须尽快找出原因，”神里绫人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他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担心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数。”
完成圣水测试后，钟离就回了家，一进门，他就冲回卧室，从抽屉里翻出那个装着「巍岩之心」的小礼盒。
几乎是在瞬间，钟离像发了疯一样地去撕扯礼盒，甚至快要把整个盒子给撕成碎片。当他把「巍岩之心」从盒子里取出来的时候，眼里的泪也一同落了下去。
他将「巍岩之心」拿在手里看了很久，最后，钟离又一把将脖子上的项链扯断，达达利亚送给他的那枚「深海之吻」顿时摔在了桌上。
「深海之吻」仍然璀璨夺目，中间的蓝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钟离盯着它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两声。
他将「深海之吻」拾了起来，把两枚戒指一起握在掌心，他越捏越紧，哪怕戒指上的棱角快要把他的手心磨破，钟离也仍然没有放手。
疼痛顺着神经传来，两人在碧波湖时的场景再次闯入钟离脑海，他一阵锥心般的疼痛，最终泪如雨下。
曾经许下的誓言犹在耳畔，如今，他们却落的如此下场。
钟离悲愤交加，他猛地站起来，将两枚戒指狠狠砸到地上，想把它们砸的粉碎。可当戒指真的触了地，因为剧烈的撞击发出尖锐的声音，钟离就又不忍了起来。
他看着那两枚戒指在最初的分离后，还是滚向了相同的方向，在一阵如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后，竟又挨在了一起。
真是怪事，钟离想，人都已经分离了，徒留两枚戒指挨在一块，又有什么用呢？
钟离苦笑了一声，他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钟离想把它们捡起来，好好儿封进盒子里，再也不拿出来。可与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钟离脑海里的，是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吸血鬼，那些吸血鬼扑向他的同胞，咬断了他们的脖颈，让鲜血迸出横流，那样的场景是何其的血腥惨烈，让人一辈子都不敢回想。
钟离的眼眶一阵湿润，达达利亚也是吸血鬼，他会不会也像那些吸血鬼一样……杀过人？
钟离这样询问自己，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是否定，因为达达利亚不可能没有杀过人、没有吸过血，这是吸血鬼的本能。
鼻尖忽然一酸，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流了下来，钟离连忙抹了抹眼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出卧室，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那两枚戒指。
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吧，连带着他们的爱情。
这样挺好的，钟离想，挺好的、挺好的……
可他的心还是很痛，就算扔掉那两枚戒指，也于事无补。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灵魂备受着煎熬，钟离摇摇晃晃地走向客厅，躺倒在沙发上，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翻出兜里的手机，打开了KK。
达达利亚的头像变成了灰白，钟离点进对话框，发现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消失了，聊天界面的顶部还有一行醒目的红字——你和他还不是好友，点击添加好友。
“呵……”
钟离没拿稳，手机从掌中滑到了沙发上，他也没再去捡，只是用手挡住眼睛，将还没流下的泪给通通擦净。
他不是一个轻易将喜怒流于表面的人，你可以说他内敛，可以说他持重，可现在的钟离，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
虽然钟离确实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着，但并不代表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他同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心会痛，泪会流，更何况还是在他和达达利亚的感情逐渐回暖的情况下，却骤然得知自己多年来的爱人，竟然是自己最痛恨的吸血鬼，是他永远也无法饶恕的血族。
多么可笑，又可悲啊。
手机被再次拿起，钟离打开了那个隐藏相册，他看着里面和达达利亚的几千张照片，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他那么相信达达利亚，无条件地相信他，可达达利亚却骗了他十三年，如果不是这次东窗事发，那他肯定还会继续被达达利亚欺骗下去。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来自最亲近、最爱的人的欺骗与背叛。
所以这一次，钟离没再犹豫，他点击了全选，将所有的照片都删除了。这是永久性的删除，隐藏相册里再没有一张他们的照片，他将和达达利亚的曾经删除的干干净净，甚至没有一丝的留念与迟疑。
可哪怕是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钟离都没有想过要删除哪怕一张他们的照片。
但那又如何呢？达达利亚是吸血鬼，钟离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再继续爱他了。
钟离是个聪明人，他有着自己的底线，就算达达利亚什么都不说，但既然已经知道了达达利亚是血族，那么钟离便能自己将过去种种疑虑不解的事情，全都推翻打碎，重新还原成它原本的真实模样——
原来，达达利亚不想让自己加入血蔷薇，是因为他是吸血鬼。
原来，与风孤儿院的事情是达达利亚的手笔，看上去热心肠的托马竟也是吸血鬼，还是达达利亚亲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想必长樱街与醉梦浮光的爆炸，也是达达利亚和凯亚安排好的吧，毕竟他们俩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所以，达达利亚故意接近自己，只是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世界、隐藏身份，顺便再找个长期血包，好时时刻刻都有新鲜的血液喝吧。
所以，达达利亚一直对自己忽冷忽热，也只是因为害怕暴露吸血鬼的真实身份吧……
钟离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他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对了，可他唯独错了一点，那便是不该怀疑达达利亚对他的爱，不该觉得达达利亚在血蔷薇故意疏远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
恰恰相反，达达利亚这样做，是为了保护钟离，让他不被自己牵连。
钟离什么都可以怀疑，唯独不能怀疑达达利亚对他的爱。爱是真的，没有一丝作假虚伪掺在里面，可钟离终究还是怀疑了。
就好像，只要一个人生了疑，再真实的东西在他眼里，都会变得如海市蜃楼般不可相信。
因为担心、因为胆怯，害怕伸手一触，就扑了个空。
空欢喜一场。
那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去相信。
墙上的钟一格一格地走着，天空也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好像所有的美好与希冀，都随着夕阳那最后的一点余晖，消失殆尽。
钟离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做任何事情，他脸上的泪流了又干，纸巾都被用光了一盒。他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喊，更没有想过去找达达利亚对峙，向他质问所有的一切。因为这些，都已经没有必要了，钟离已决定不再爱他，从今以后，他们只是陌路，若战场上再见，便是仇敌。
可钟离又想起了那天下午，想起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欢呼雀跃，等不及要把「巍岩之心」交给达达利亚，谁知当天晚上，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晚，直到已经入睡的钟离听到警报，迅速换装赶往战场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那群吸血鬼里会有达达利亚的身影。
但达达利亚不是告诉自己，说他只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吗？那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和一群吸血鬼为伍？
后来，钟离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达达利亚在欺骗他，因为他亲眼看见了达达利亚那双猩红的眸子，看见他是如何挥动水形双刀，斩杀了自己无数的同胞。
可那晚，钟离明明有无数次机会扣动扳机，用子弹直接击穿达达利亚的心脏，终止他无休无止的屠杀。可钟离却始终没有这样做，他总是不愿意相信的，不愿相信达达利亚真的是他所憎恶的那些吸血鬼。
如果这也是一场梦，那定是钟离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但他明明清楚，这些都是真的，他无法改变事实，而他们也再回不到过去。
「等战争结束后，我就用它向你求婚」
钟离忽然又想起了当初，达达利亚把「深海之吻」交给他时的情景。明明那才是刚过去不久的事情，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钟离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了，他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达达利亚可以伪装的那么好，好像他真的爱极了自己。
所以达达利亚对自己说的那一句句我爱你、我爱你里面，又有几句是真的呢？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钟离哽咽了一句，抹去了脸上最后一滴眼泪。整个下午，他把这十三年来所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然后慢慢将达达利亚从那些事、那些美好的回忆里通通剔除。
钟离没有忘情药，无法将达达利亚彻底忘记，但他有理智，他可以控制自己，再也不要想起达达利亚。
他的过去，不再包括他，他的未来，也不再需要他。
如此，甚好。
夜已经深了，可钟离仍然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一阵门铃声响起，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钟离停顿了片刻，才走过去开门，门一开，钟离就问：“魈，有什么事吗？”
魈抬头看着钟离阴郁的脸色，知道他现在好像不想被人打扰，但魈还是坚持进了屋，等两人都坐到沙发上后，魈才坦言：“钟离，其实若陀在临走前，告诉了我你和达达利亚的事情，你爱他，对吗？你们不止是同学，也不止是朋友。”
钟离在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他的手指向内蜷缩，揪着一小片衣角，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光是看他的脸色，魈就知道自己的话惹钟离不开心了。
“钟离，对不起……”魈连忙解释，“我本来打算只要你不主动说，我一辈子也不会提起这件事，但如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我不得不向你问个明白，我害怕你会被达达利亚牵连，我怕你会有危险。”
钟离知道魈的好意，他放缓了语气，想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平静一点：“是我错了，魈，我不应该爱他。”
“钟离，你也不知道达达利亚会是吸血鬼，这不是你的错！一斗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若陀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也不敢，害怕他会不小心说漏嘴……”
“谢谢你，魈。”
“那钟离，你别难过了，好不好？事情已经这样了，幸好达达利亚暴露的早，还不算太晚。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绝不让别人知道，因为这一定会害了你，我们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好不好？”
钟离点了点头，却将嘴唇抿的苍白，那不是真的愿意。可现在，钟离却也只能这样做，他要和达达利亚划清界限，就算钟离再爱达达利亚，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是吸血鬼。或许，在这一点上，钟离比不上达达利亚，因为即便是他当初执意要加入血蔷薇，成为了血猎，达达利亚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钟离。
砰、砰——
大门突然又被敲响，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荒泷一斗的声音就直接穿透门扉，传入了两人耳中。
“我去开门。”
魈转头对钟离说了一句，就立马过去开门。
门一开，荒泷一斗就风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嗖一下地跑到钟离跟前，高兴的手舞足蹈：“钟离！钟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你父亲醒了！他明天就能到若羌，他来看你了！”
“什么？”
钟离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荒泷一斗，下意识地抓住他问：“一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在骗我？我父亲他真的……”
“真的真的！钟离，是真的！你父亲真的醒了！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是琴上将让我来通知你的，说你父亲明天上午就能到，你好好准备一下啊！”
荒泷一斗激动地握住钟离的手，快要直接蹦跶起来，看上去比当事人还要高兴。钟离一时间悲喜交加，激动的说不出话，自己昏迷了五年的父亲终于苏醒，钟离是比任何人都要高兴的。
只是现在的钟离还不知道，不知道钟煜的到来，不仅给不了他心灵上的慰藉，还会给他带来另一场致命的打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