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恣意人生》谢有鱼

2、打谷子

　　第二天，赵青叶半夜两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没办法，收谷子是在最热的时候，必须早早起床，趁着空气还凉爽的时候干活。

　　赵成华和王翠琼两口子还有赵家大儿子赵青河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田去了。

　　赵青叶和赵青柳的任务是做饭。

　　两三点起床，谁也吃不下早饭，所以先去田里割谷子，再用扁担、背篓把谷子挑回赵家的坝子。这个干完基本上就是六七点的样子，回到赵家再舒舒服服吃顿早饭。

　　八十年代的早饭，可不像现在多种多样，尤其还是在农村。面条包子油条，在那个时候想都别想。

　　平时早饭都是稀饭配咸菜，但今天赵家要去割谷子，这可是出力气的重活，所以赵青叶姐妹俩要蒸干饭，炒小菜，早饭不吃饱，后面就没有力气打谷子。赵青柳是烧柴的一把好手，赵青叶就负责淘米煮饭，还有去地里摘菜、洗菜、切菜，当然炒菜的活是赵青柳。

　　煮饭用的是竹桶，先在锅里煮到三分熟，再捞起来，锅里剩下的汤就是香喷喷的米汤，那个时候的小孩子就是吃着米汤长大的。捞起来的米饭再放在竹桶里，用竹筷散开铺匀，再放在锅里蒸。这样煮出来的饭口感糯而不软，粒粒分明，还带着微微的竹香气。

　　虽然天还未亮，但赵青叶摸黑也能顺顺当当踩在自家菜地里。菜地就在赵家旁边，赵青叶摘了两颗圆白菜，准备用干辣椒炝炒，还摘了一些水白菜、莴笋来煮汤。

　　赵青叶姐妹俩干活都利索，很快便折腾出一顿饭菜了。赵家的田离赵家不远，陆陆续续就有三五个人挑着一筐筐稻谷送来赵家。这时候谷子还在新鲜的谷杆上，还没有打下来。

　　赵青叶知道在田里割谷子的人快回来吃早饭了，连忙拉着赵青柳先吃完，不和他们干活的人挤。

　　干活的人都回来了，都是起早下田，肚子饿得很，十几个人也不客气，坐上桌就开始吃饭。

　　赵青叶也不闲着，开始削红薯，准备熬稀饭。

　　八点半钟，太阳出来了，天气也开始热起来。他们放下碗筷，又去坝子里帮着打谷子。

　　割下来的稻谷需要靠人一下一下摔在地上，才能把谷子从谷穗上打出来，这个颇费力气。一般人干不了，都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才能做。打完的谷子还没有去壳，需要送到打谷站里，用专门的机器才能把外面的壳去掉，得到香喷喷的大米。

　　十点左右，太阳毒辣得很，干活的人把谷子打好后，主人家得给他们准备吃的，先垫垫肚子，一会再吃午饭。

　　午饭就得有肉有菜，沾点荤腥，不沾油脚下发软，干活没力气。

　　歇过晌午，下午三四点继续打谷子。

　　这样一天下来，一家的田基本上是能打完的。

　　晚上，赵家吃过晚饭，洗过澡，一家人坐在坝子里乘凉。

　　赵青叶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大蒲扇，夏蝉在树上叫着，天色黯淡，有几颗星子嵌在蓝黑色的天空中。

　　旁边，赵成华和王翠琼在说着今天干活的事情，赵成华是镇上化工厂里的工人，今天是请假回家打谷子，明天得继续上班。

　　家里的田打完了，还有剩下的谷草要晒，两人慢慢合计着。

　　谢婶风风火火赶来，赵成华两口子站起来。

　　“他谢婶，怎么这么急？”

　　“哎呀，翠琼啊，小易他不见了，我和老谢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

　　“这么大孩子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出去玩找不着路。”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我估摸着他是自己跑了。”

　　“他谢婶，你别急，我们这就帮你去找。”

　　王翠琼说完，往屋里喊了一声：“青河，我和你爸出去找人，你和青柳、叶子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赵青河欸了一声，王翠琼和赵成华跟着谢婶走了。

　　剩下赵青柳扭头：“谢婶说小易跑了？”

　　赵青叶也不清楚，两个小孩进屋，准备睡觉了，累了一天浑身都酸。

　　第二天，赵青叶起得有些晚，因着前几天找的水还剩得多，今天就不用去找了。

　　赵成华和王翠琼两人在嘀嘀咕咕。

　　赵青叶插过去：“妈，小易找着了吗？”

　　“没，我们在村里找了一晚上都没看见，你谢叔急死了，他们猜测小易可能跑去镇上了，刚刚有一些人沿着路去找了。”

　　说完一声叹气。

　　“你说，这孩子怎么有这么大的主意，一个人也不认识路，还敢跑这么远。”

　　赵青叶想了想：“说不定还在村里，他才来咱们白泥村，人生地不熟。”

　　“村里我们找了一晚上，也没看见人影。”

　　“他为啥要跑啊？谢叔对他不好吗？”

　　“胡说，你谢叔是村里有名的和气人。是小易他爸，昨天咱们打谷子，你谢叔拗不过小易，带着他去镇上给他爸打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啥，挂了电话小易就闷头不说话，昨晚上就跑了。”

　　“我知道，谢婶给我说了，小易有了后妈，他爸就不要他了。”

　　“造孽哦，亲生的孩子说扔就扔。”

　　赵成华有些不赞同：“人家是把孩子暂时送到白泥村，又不是一辈子不接回去了。”

　　“暂时，说得倒是好听，你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把孩子接回去。狼心狗肺，找了新老婆就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赵成华也不开口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

　　赵青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妈，我去后山摘几个橘子，刚起床有点渴。”

　　“去吧，看着点路。”

　　赵家的后山种着一片橘子树，低矮而枝叶茂密，金黄的橘子沉甸甸挂在树枝上。橘子算是白泥村的特色，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橘子树。

　　赵青叶走在小路上，抬头不停张望。

　　突然，她看见了什么，大步跑过去。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小男孩，正躲在树上，两只手抓着树枝。

　　果然。

　　“你是小易吗？”

　　小男孩看了眼赵青叶，自己不认识，没有回答。

　　赵青叶继续说：“我叫赵青叶，你可以叫我叶子。谢叔谢婶他们在找你，你赶快下来吧。”

　　小男孩听堂婶说过，赵青叶是村里的孩子，和他一样的年龄，让他可以和赵青叶一起玩。

　　但是，他爸不要他了，她一定会笑他的。

　　小男孩不吭声。

　　赵青叶：“你还没吃饭吧，我家今天煮红薯稀饭，特别香，你来我家吃吧。吃完我带你去挖折耳根，你知道折耳根吧，凉拌特别好吃。”

　　小男孩似乎有点松动，他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

　　赵青叶继续说：“来嘛，你才来我们这，我带你玩。”

　　小男孩终于说话了：“你真的要带我玩？”

　　“嗯。”赵青叶点头如捣蒜。

　　“那我下来，你让开一下。”

　　赵青叶走到旁边，只见小男孩小心翼翼从树上缩下。

　　男孩一张精致小脸上有着好几道脏乎乎的印子，赵青叶没忍住，笑出了声。

　　男孩瞪着她。

　　赵青叶连忙摆摆手：“你脸上脏了，像个小花猫。”

　　小男孩脸有些红。

　　赵青叶不在意，跑过去牵起他的手：“走，去我家吃饭。”

　　男孩跟着她后面，乖乖地走了。

　　路上，赵青叶嘱咐他：“小易，等会我爸妈问你躲在哪里去了，你就说在山上，不要说在橘子树上。”

　　谢方易仰着包子脸：“为什么？”

　　赵青叶凑近谢方易，悄悄说：“因为我爸妈要打我的时候，我就会跑到橘子树上，他们就找不到我了，还以为我跑去别人家。等他们气消了，我再回去，嘿嘿嘿，就不会打我了。所以啊，你不能把这个秘密基地给泄露了。”

　　谢方易坚定地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赵青叶满意地看着谢方易：“走，吃饭去。”

　　顺手摘了几个大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