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5、破云四 ...
-
“蓝湛,”魏无羡浑身颤栗,喃喃叫出这两个字后,接着心口一滞再没能说出话来。眼里逐渐蓄满的泪水让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蓝忘机亦是心头一颤,好歹稳住心神,仔细看了又看,清了清嗓子方才有些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魏无羡使劲眨了眨眼,强忍着满腹酸涩定睛凝视,终于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只露出半张脸,而在看到这半张脸的一刹那间,蓝忘机与魏无羡就连呼吸都要停滞了。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是从来都未曾见过的那种美丽。
她未着寸缕,未有任何妆饰,脸上更是未施脂粉,甚至憔悴苍白,颊上还有一道伤痕,只是这样,让人瞧上一眼,便会永远记在心上。
她高贵的气质,就算如此境地,让人依然不自觉的想要臣服于她。而让蓝忘机与魏无羡震惊万状的不仅仅是她的美丽,她像极了一个人。
她像极了宇文素。只是她更美丽,她的高鼻深目也更加分明,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她不再年轻,却仍然美的惊心动魄。
蓝忘机脱下外袍,身姿轻灵掠起,只一眨眼,他的外袍便披在了她的身上。再一掠便回到了魏无羡的身边。
“多,多谢。”她显然很吃力,声音却甚是温柔。即便遍体鳞伤,仍尽量控制自己。只是她的吐字发音并不标准。似乎不像中土人。
魏无羡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你,是何人?”蓝忘机看着她,方才吓坏了,有一瞬间以为看到的是宇文素。隐隐觉得两者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关系也不一定。
“托,”她原本温柔绵软的声线陡然提高,惊慌绝望的嘶喊:“其,其,”
背后传来寒意,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有人正欲逼近,这个人让她方寸大乱恐惧至极。
蓝忘机与魏无羡暗自凝神。而恰在这时所有的灯顷刻间全部熄灭了,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二人默契地扑向台阶,但闻一阵风声骤然卷起又骤然离开,最后归于沉寂。蓝忘机打开火折子,锁链还在,上面绑着的人却不见了。
也只是刹那间的光景,在两个武功修为极高深的人面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人带走。甚至都没有看到对方长什么样,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这无疑是让人沮丧和惊悚的。
走在甬道里,蓝忘机驻足回首,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会是什么,她眼里复杂的情感想要表达的又会是什么。回答他的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忘机,魏公子你二人是去了哪里?”蓝曦臣心急如焚,好在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蓝忘机与魏无羡四目相接,同时摇了摇头。蓝曦臣像是并未觉察到他二人地失魂落魄。
“素素在姑藏城。”蓝曦臣忙不迭地分享喜悦。
蓝忘机与魏无羡微一怔,这的确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魏无羡顿时眉开眼笑,接着画风突变,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过了贺兰山就是祁连山,姑藏城在祁连山下。即刻动身。”蓝曦臣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说完步履如飞先行而去。
“蓝湛,”魏无羡嘟囔着:“你说你哥和那个妖孽,到底有没有那个?”
蓝忘机甚是笃定地脱口而出道:“并没有。”
赵国。长安(西安)。西城门城郊。
武陵郡王司马晞的队伍连夜赶路。赵国境内并不安全,虽说在休战,但石虎从来不是信守承诺之人。
就说凉王张骏,年年向晋都城朝贡,每一次途经赵国都会被石虎拦路抢劫,谁能想到雄霸天下的赵国君主居然酷爱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司马晞眼看离长安越来越远,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司马晞与会稽王司马昱是同父异母,兄友弟恭感情和睦。这也是会稽王第一次拜托于他。
司马晞虽无学术却有武干。凉州之行于私于公都是一次考验。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西北的春夜依旧寒冷。
马蹄声声势浩大。司马晞陡然心惊,立即下达军令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果不其然,迎面是黑压压的大队骑兵,正左右分成两队完成包抄。
司马晞竭力让自己显得沉着冷静。主帅不怂,士兵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惊慌。
对方将领渐渐逼近,他凝视着司马晞,司马晞亦回以迎视。夜色下虽看不清姿容,但他的眼里好似闪动着刀锋般锐利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司马晞不自觉的竟有些胆怯,但他依旧保持着对视的姿势。四周静的可怕。很明显,这是敌对的人马,随时都可能置对方于死地。
两两相望,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又仿佛在用眼神决斗。气氛极为诡异可怖。
良久。对方将领拨转马头,扬鞭打马绝尘而去。包抄的两队人马亦井然有序地合成一队随后追赶。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司马晞这才松了一口气。
“郡王,那人会是谁呀?”随侍仍惊魂未定,方才感觉一只脚已然迈进了阎王殿。
“除了石闵(冉闵)还能有谁!”司马晞悻悻地说。终有一日,沙场上见!
建康。青溪。会稽王别苑。
会稽王由原来的书房踱步一千多米回到临时书房,再折回去。这样已来回走了好几遍。且每晚如此。怀秀直想问又不敢问,只好不吱声跟着。
“王爷,夜儿了天冷。”怀秀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这王爷是不是吃错东西积食了?
会稽王像是没有听见,依然徐徐而行。
“王爷,宇文公子可是交代了,”怀秀抻着头瞥了一眼,不确定主子的情绪,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会稽王侧目看他,心中已猜出了个大概,便问道:“交代何事?”
怀秀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宇文公子交代,让您务必为了子嗣多……”
“够了!”会稽王十分不快地打断他的话。
怀秀一哆嗦。心里念叨,这都一年了,打蓝氏听学回来就再没有召见过哪位妃子。小王子又接二连三的夭折,这……
“如若,连这种事本王都得违背自己的意愿,”会稽王心下凄然,语气酸涩:“这个王爷,不当也罢。”
怀秀心惊胆战,劝慰道:“王爷,宇文公子那可都是为了您好。”
“她的心思,本王从未有过质疑。”会稽王俊朗的容颜在灯光下神采照人,只是眼底的失落似是有些不堪重负。
“怀秀。”会稽王定了定神,声音里微微透着一丝让人心疼的不安。
“奴才在。”怀秀甚是恭谨。
“明日,你将与宇文公子有过的所有过往用笔墨写下来,不得有分毫遗漏。还有,此事不得声张。”
“啊?”怀秀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会稽王一脸严肃又不像在随口一说,只好领命:“是。”
心里直嘀咕,这王爷自从遇见宇文公子以后怎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怀秀自然无法理解会稽王此刻的心情。
西北。贺兰山。南麓。
夜色弥漫,烟雾氤氲。
山风呜呜作响。传说贺兰山中时有仙人出没,亦有邪灵神兽盘踞其中,别说夜晚就算是在白日也鲜少有人敢来。
而就在这样阴风测测的夜晚,却有人出现在贺兰山的大山深处。
“你如实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宇文陵?”黯淡的天光下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挺立风中。
少年的对面是一个身姿魁伟之人。
“你当然是宇文陵!”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却浑厚有力。山风卷起他宽博的袍服,袍服下空空荡荡,好似没有实体的鬼魅幽灵。
“我真的是宇文陵?”少年清冷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明知问不出结果,仍然想问。
“当然。”那老者极为肯定,甚至都没有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对话。
人在听到这样的问题时,通常会提出反问,比如,‘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你不是宇文陵那你是谁?’
“其其格是不是我的妹妹?”少年声音微颤,许是吹了太久的冷风,他瘦削的身躯在风里摇摇欲坠。
“当然。”老者不假思索直言快语。
“那我再问你,其其格是不是你的女儿?”少年的质问里是深深地怨愤。
老者略一微滞,继而笑着说道:“当然。”
少年沉思片刻,不禁失望地说道:“你说谎。”
“你只要记住,我不会伤害你。”老者道出底线。
“那你答应我,也不要伤害她。”少年异想天开讨价还价。
“其其格还是宇文素?”老者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个都是。”少年趋于温和的口气里暗含着乞求。
老者哑然失笑,直言道:“不可能!你只能选择一个!”
少年怔住了,问道:“为何要选择?那我两个都选。”
“总有一天要做出选择,不管是你还是别人。”老者甚是无奈。
“我不选!”少年极为恼火。
“你不选的结果就是,两个都将不保。”老者冰冷的口气并不像是危言耸听。
“你说什么?”少年始料未及,不禁有些慌乱,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每个人都会面对这样的抉择。”老者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最好想清楚。一个总比一个都没有的要好。”
“其其格与宇文素,她俩若是出了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一定不会!”少年怒不可遏地抛下这句话阔步而去。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老者气急败坏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