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天道后我跑路了》眠雾

4、无情道剑修

　　诡境开启是修界的头一等大事。

　　自千年前鬼门大开，数不清的妖鬼从鬼门之中涌入人间，人间界遭逢大祸；避世不出的仙门弟子也纷纷走下山门，接取委托，在人间界杀妖除魔。

　　妖鬼食用血气，繁衍速度和进阶速度都快得惊人，如同蝗虫一样杀不干净。

　　在这样满目疮痍的情况下，天道在各地开启诡境。

　　诡境中有无数凶残妖鬼，还有前人设下的考验。各地择选天资出众的弟子入内，历经一番生死搏杀之后，获取独特的机缘。

　　此时集中在白鹿崖的都是各个门派的天之骄子，就算不是出自有名的仙门，也是靠着自身实力从白鹿崖外围一路拼杀进来的。
　　如同沈簌簌这等修为低微的，给外围的妖鬼塞牙都不够，更别提进入到诡境中了。

　　沈簌簌很有自知之明，但奈何苏文玉不这样想。

　　苏文玉小心得像是呵护什么易碎的玻璃瓶一般，小心翼翼地守着她。那些凶狠狰狞的鬼物根本就无法近身。

　　怕沈簌簌觉得鬼物的气息刺鼻，一路杀进白鹿崖后，苏文玉就用出了灵宝香车，烧着流水一样的灵石和便携阵石，畅通无阻地直抵白鹿崖顶。

　　不知多少人看不惯他们这副做派，明里暗里地投来打量的眼光。

　　“这样的场合合欢宗往年不过都是来走个过场，怎么今年连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连这等资质修为的都往白鹿崖里送，”一个手中提着长剑的修士嘲讽道，“还是说，都这等年纪了还没有找到道侣，想在诡境中攀附一个天才？”

　　“王兄，少说两句吧，这指不定就是谁家的金丝雀呢。”旁边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轻不重地说道，“合欢宗人修为不如何，这寻靠山的本事却厉害得很。”

　　苏文玉往日行事嚣张，此时却隐隐以旁边的女子为先，众人的不满不能冲着苏文玉去，只能对着旁边那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子散发恶意。

　　听着他们口中不干不净的说辞，苏文玉面色一寒，当即便要开口，话未出口，便见一道凛冽剑光落在说话的两人面前，散发着无尽的森寒之意。

　　两人顿时噤声。

　　抬眼望去，被一群身穿统一天青色法袍的剑修簇拥在正当中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他原是生了一张过分夺目的容貌，可因为眉宇间的寒意太重、太厉，竟无人敢直视他的面容。

　　他手中所执的那一把长剑，散发出的无尽威势，令他们手中的剑都隐隐战栗。
　　这便是帝剑传人的压制力。

　　原本还要出言嘲讽的几人讪讪地闭嘴了。

　　如果说苏文玉是合欢宗千年难遇的奇才，霸王声名早已传遍整个修界，那楚轻尘便是这一辈中公认不能冒犯的人。

　　那是早早就被选中的帝剑传人，锋芒无人能出其右。

　　在他冷然目光的注视下，沈簌簌本能地感到危险，有些不安地抠了抠脚趾拇。

　　她该怎么说？
　　说她都是被苏文玉胁迫的？

　　她虽然很不想来，但是奈何整个合欢宗上下，屁股都是歪的。
　　他们第一听宗主的，第二听苏文玉的。

　　苏文玉要她来，她就不能不来。

　　但那股令人不安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
　　——他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愿。

　　沈簌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苏文玉见她看向楚轻尘的目光有些不满：“你看他做什么？”
　　“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
　　沈簌簌险些没忍住翻白眼，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学鸡。

　　但苏文玉是个很执着的人，如果不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他便会一直孜孜不倦地在她耳边烦她。

　　沈簌簌快速地敷衍一句：“你好看。”
　　她说得又快又轻，但苏文玉却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你才受了伤，还没好全呢，别在外面受寒了……等诡境开了你再出来。”苏文玉扶着沈簌簌往马车里走。

　　在马车里待了几天，刚出来透了口气的沈簌簌，再次被塞了回去。

　　一回到马车里，她便脱下厚重的大氅，毫无形象地一瘫。
　　她一把搂住缩在厚实毛毯中睡觉的小白，脸埋进它肚子上的绒毛蹭了蹭，闷闷的声音从肚皮底下传出来：
　　“小白，怎么办？好像搞砸了。”

　　小白晃了晃尾巴，冷哼了一声：“那上次他邀你同行，你为什么不答应？”

　　“那个时候若说要跟他一起来白鹿崖，就是挟恩图报了啊。”沈簌簌眨巴眨巴眼。

　　“现在的情况比挟恩图报更好吗？”

　　沈簌簌的脸埋在小白的肚子里，有些用力地蹭了蹭，把它舔得整整齐齐的毛蹭得乱七八糟。
　　从喉间逸出一声叹息：“走一步看一步吧。”

　　-

　　鬼门大开之后，曾经的灵脉聚集之地都变成了妖鬼光临的首要目标。
　　白鹿崖曾经也是灵气浓郁的仙家之地，但现在数不清的妖鬼从地底爬出，感知到生人的气息，更是一波接一波不知疲惫地涌上来。

　　这些深山之中的妖鬼，大多没有太高的修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太难缠。难的是，这些妖鬼如同潮水一般，仿佛永远杀不尽一般。

　　再多的灵力也会有耗尽的一天。

　　提前到白鹿崖的众人都开始感到有些疲惫了。

　　楚轻尘动手的动作极为利落，他所有的招数没有任何繁复的动作，不过是简单地劈或者砍，但剑中灌注的剑意极为强悍，寻常妖鬼根本抗不过一剑。

　　所以肉眼可见，在四方剑派的驻守地附近，清扫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往这一处扑来的妖鬼似乎都要比别处的少些。

　　情况比较严峻的，自然便是刚来的合欢宗。
　　他们人数本就比其他门派少了一个，除了一个苏文玉之外，其余的三人虽是合欢宗中的佼佼者，但在这白鹿崖上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连这些灵智低下的妖鬼都仿佛发觉了哪边是好欺负的，一波接一波地朝着合欢宗奔去。

　　“合欢宗也太儿戏了，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有带拖油瓶的呢？”叔林看了一眼他们的情况，也觉得有些吃力，不由得开口道。

　　楚轻尘一向是不参与这些话题的，叔林也没指望他能回答。
　　却不想，半晌之后楚轻尘竟是出了声：“你觉得苏文玉如何？”

　　叔林不作他想，如实道：“长得好，天赋好。”

　　“哦。”
　　楚轻尘垂眼，神色更冷了。

　　叔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感觉这个往日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帝剑传人，今日好像很不开心的模样？

　　-

　　合欢宗算是走了捷径，没有一路从山脚杀到山顶，但白鹿崖诡境迟迟不开，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山顶杀了三天的鬼。

　　第四日，当朝阳的第一缕霞光照到白鹿崖上，天际好似出现了一个日晕般的白圈。一股朦胧、玄之又玄的感觉笼罩在众人心中。

　　那股磅礴浩瀚又难以捉摸的力量，足以让每个人感到心潮澎湃。

　　白鹿崖诡境，开了。

　　众人凝望着突然出现在空中的日晕，都是一脸兴奋的神色，就连叔林也没能幸免。

　　“轻尘、轻尘！开了！”

　　他一脸兴奋地转头，却见这位少年老成的好友定定地凝望着半空中出现的日晕，神色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怎么了？”

　　“没事。”
　　那一瞬间眼中的复杂消失殆尽，楚轻尘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诡境开启，柔和的光芒平等地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
　　这代表着他们受到了诡境的认可。

　　苏文玉有些紧张地看着旁边的沈簌簌，虽然他和宗主强行争取到了这一个名额，却有些担心到了白鹿崖上，诡境不承认。

　　可片刻之后，他看到那一道柔和的白光同样出现在沈簌簌身上，终于放下了心。

　　他放下了心，沈簌簌却彻底失去希望了。

　　她在心中暗暗对小白吐槽道：“天道无眼啊！”
　　被她搂在怀里的布偶猫却十分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眼底的含义很明确：“若是有眼，怎么能看上你？”

　　沈簌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光芒笼罩之下，仿佛有一道柔和的清风托举起所有人。沈簌簌只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而起，向着那一道日晕飘去。

　　一道沧桑老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佛来自亘古：
　　“此去白鹿崖诡境，福祸相依，望尔等珍重。”

　　白光一闪，脚下落在了实处，周遭的喧嚣之声远去，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沈簌簌如置云雾里，面前是虚浮的一片白，云雾起伏，看不清前路。

　　“小白、小白……”

　　沈簌簌叫了两声，脑海之中没有回应。

　　在极致的安静之中，她渐渐明白了，一进来就和其他人分开了，这似乎是诡境的一种考验。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周遭的云雾便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陡然散去了。

　　眼前是天之尽头，星渊。
　　漫天星辰，尽在脚下。

　　星渊尽头的祭台之上，背身站着身着雪白祭服的男子。最繁复的服制穿在身上，也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威严华贵到极致的气息。

　　祭服逶迤在地，上面用流云似的金线勾勒着繁复经轨，雪色长发垂至脚踝。

　　摄人夺魄的危险气息之下，是一股恹恹倦怠的慵懒之意。
　　他转过身，那一张脸近乎被星光模糊而看不真切。

　　但沈簌簌却仿佛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定在了原地，不能挪步。

　　他如同磁石般的嗓音，仿佛某种带着吸引力的魔咒。
　　他微微抬手，一身繁复服制上缀的灵宝玉石等物发出相击的清脆响声，他缓声道：“过来。”

　　沈簌簌忽地感到一阵腿软。
　　那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心眼，充斥着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