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天道后我跑路了》眠雾

3、无情道剑修

　　“轻尘、轻尘！”
　　一双手在面前晃了晃，企图唤回眼前人的思绪。

　　楚轻尘收回看向二楼的视线，神情不明：“走吧。”

　　穿着一身藏蓝法袍的小少年，身形看起来有些圆润，一笑起来更是满脸人畜无害。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身形颀长，比同龄人高出一截的少年：“轻尘，你真的没事了吗？”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委托里居然会有鬼王的踪迹……”叔林喃喃自语道，“原本以为我们都难逃一死了，还多亏了你，拖住了鬼王的步伐。”

　　“可那天，我们走散之后你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的伤还加重了不少？”

　　楚轻尘没有答话。

　　眼前却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日在寒潭深处，眼前一晃而过的斑斓鱼尾。

　　那藏在林中的寒潭十分特殊，能遏制鬼气；彼时的他灵识受鬼气影响，周身气血逆流，经脉中灵气乱窜，感知到那寒潭的气息，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但寒潭深处，寒流伤人。
　　染着一身鬼气的他落入寒潭，自然成了寒流攻击的对象。

　　楚轻尘忽地问道：“叔林，若有人在危难时刻救了你，你会如何？”

　　叔林见他的神情有些古怪，有些奇怪。楚轻尘性情古怪，修为却是这一辈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人人皆知，他未来是要执帝剑，镇四方的。

　　他还从未见过，楚轻尘露出这样的神情。

　　“危难时刻？看他想要什么了……”叔林没有多想，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师父教导我们，当投桃报李。若是九死一生，为人所救，自然该投其所好。”
　　“他若是世俗人，便偿他金玉；若同为仙家子弟，便偿他灵宝；这样的恩情，自然是看对方需要什么了。”

　　“若她什么都不要呢？”楚轻尘垂下眼睫，指尖摩挲着昨日送出去又被退还的通灵玉。
　　她不想去白鹿崖，也不要他给的代表着帝剑一诺的信物。

　　昨日晚间，客栈烛光之下，她面上还带着一点未曾褪去的红晕。
　　她将通灵玉还回他手中，轻声道：“白鹿崖诡境凶险异常，希望你一路珍重。”
　　“寒潭救你，不过随手为止，小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此物太过贵重，若是你找到红芜的消息，可以传信告知于我。”

　　“什么都不要吗？”叔林还在琢磨着，自家这眼高于顶的帝剑传人是遇到了什么事。
　　“若她别无所求，那你便要一直欠着这份恩情了。”

　　欠？
　　他从来不喜欠人。

　　诡境里机缘无数，总有适合她的。
　　他总得寻来了却这一段恩怨。

　　一道红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小旋风一样地往二楼冲。
　　楚轻尘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

　　“沈簌簌！开门！”
　　那一身红衣猎猎的少年，说话很不客气。

　　紧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少年径直挤了进去。

　　楚轻尘眉头皱得更紧。

　　“这不是合欢宗的人么？”叔林纳罕道。

　　“苏文玉怎么会在这？合欢宗近年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风头无俩，按照往年的习惯，此时不早就该在诡境门口等着了。”

　　“你认识他？”楚轻尘望着阖上的房门，目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苏文玉嘛，合欢宗最受宠的小弟子，说是什么万里挑一的什么什么体质，吹得很厉害，”叔林撇嘴，“也不知是看上了谁家的人，到如今都没有定下道侣。”

　　原是合欢宗的人。
　　楚轻尘垂眸。

　　合欢宗的修行功法，往往需要双人配合，合欢宗弟子通常在刚踏入修行门槛时，就定下了未来伴侣。因此合欢宗近乎是半个修真界的娘家，地位特殊，无人敢动。

　　以她如今的年纪，怕是早就定下了相携一生的伴侣。

　　楚轻尘不禁想起烛光下的斑斓鱼尾，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浮动着燥人的红尘香气。
　　彼时她眼尾湿红，足以致命的弱点毫不设防地暴露在他眼前，只要他想，当时便能轻而易举地取她性命。

　　楚轻尘眼中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底的陡然有些燥。
　　既然是合欢宗的人，她的机缘，便不必他操心了。

　　“启程。”
　　“啊？这就走了？”
　　叔林还兴致勃勃地等着看苏文玉那张被吹上天的脸呢。

　　但楚轻尘已经御剑而行，转眼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他也连忙跟上。

　　他喃喃道：“任那苏文玉吹得厉害，也定然没有轻尘好看。我们轻尘天赋高、长得好，合欢宗再吹上一百年也赶不上！”

　　-

　　沈簌簌看着眼前如同一团烈焰般冲进来的少年，有些头疼。
　　苏文玉身上无一处不精致，行走间珠玉轻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面容极盛，却分毫不显女气，和这一身盛装极为相匹。

　　可他一开口说话，沈簌簌就想打包把他扔出去。

　　“沈簌簌，你为什么不同意？”
　　“和我双修，委屈你了吗？”
　　生得一副稚嫩的少年模样，一开口却是虎狼之词。

　　“不是，没有，你别乱说。”沈簌簌赶紧否认三连。

　　“那你为什么要跑？！”苏文玉上前一步，还未长成的少年，眼睛已经初见艳色，明媚得有些晃眼。

　　沈簌簌眼神回避：“啊，只是觉得师父的任务太重了，想出来散散心。”

　　苏文玉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他仔细观察沈簌簌的眼神，忽地道：“你就是不愿意！”

　　“沈簌簌，我是上好的纯灵之体，是最好的炉鼎人选，你和我结道侣，我、我辅助你，我将最好的资源都给你，你一定能进步得很快很快……”
　　“不会有人再比我好了，沈簌簌，你看着我。”

　　瞧他说的话。
　　合欢宗这一辈天资最出众的弟子，宗主的骄傲。

　　张口便是要把所有的资源都给她，要辅助她。
　　若是宗主知道，合欢宗百年难遇的天才，要这样作践自己去给一个天资平平的鲛人做炉鼎，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恐怕都要气到狰狞了。

　　苏文玉捧着沈簌簌的脸，专注地看着她。
　　像小鹿一样的眼底，是近乎要将人溺死的哀伤。

　　“你该叫我师姐，”沈簌簌别开脸不看他，“别对我用媚术。”

　　“为什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苏文玉蔫下来，低声问。

　　“不要对任何人说，你甘愿做炉鼎这样的话。”沈簌簌肃容道。

　　苏文玉还是头一次见她露出这般严厉的神色，一时竟有些呆住了。

　　“合欢宗的功法，有相辅相成的、有损人利己的也有全然奉献自身的……”沈簌簌难得的严肃，“你可知那些与外人结契的师姐师兄，有几个落得了好下场？”

　　“可你不是坏人，你会对我好的，”苏文玉眨巴眨巴眼，满脸赤诚，“对不对？”

　　沈簌簌无情拒绝道：“不对。”

　　“我要去诡境了，”苏文玉生得一副明艳的长相，此时眼中含泪，像是盛放的牡丹被暴雨淋湿的一般可怜，“一去五十年，我放心不下你。”

　　“我在宗门吃吃喝喝养老，门里的新弟子都得恭恭敬敬地叫我师姐，没有你这样以下犯上的泼猴，我过得不知多自在。”

　　“谁敢叫你？”苏文玉神情一厉。

　　“……”沈簌簌一噎。
　　是了，因为这个被宗主捧在掌心的宝贝疙瘩，现在新进门的弟子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陪我进诡境！”苏文玉咬唇，忽道。

　　“去不了，”沈簌簌往后一仰，摆烂道，“宗门只有五个名额，更何况我这修为进去也是送人头，何必呢。”

　　苏文玉展颜笑开，笑得无害：“我让宗主给你留了一个。”

　　沈簌簌：“？”
　　“我不去。”

　　沈簌簌摆烂得很彻底，苏文玉摆烂得更彻底：“那你陪我双修。”

　　见沈簌簌不理他，苏文玉干脆装可怜：“诡境五十年，我等我出来，你道侣都换了好几个了。”
　　“你别担心，宗主给了我很多防身的法宝，我都给你，在里面我也会保护你的……”

　　“你说谁道侣换好几个呢？”

　　苏文玉理直气壮地仰头：“反正，陪我去诡境和跟我双修，你只能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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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蓬黑气炸开，伴随着腥臭难闻的气息散开。
　　楚轻尘面无表情地擦拭泛着冷光的长剑，对着这种气味已经习以为常。

　　叔林手都砍麻了，此时甩了甩手，有些无语：“宗门通知那么急，让我们早些过来，结果这诡境迟迟不开，我们在这白白杀了三天的鬼，身上都快腌入味了。”

　　冷得不像一个人的的楚轻尘面上难得有了别的情绪：“哦，这说不定就是宗门的深意。”

　　叔林暗暗比了个大拇指：“你说得对。”

　　天空传来一声清越鸣响，两只鸾鸟拉着一架繁复华丽的灵宝香车缓缓落地。

　　在此地等待着诡境开启的各宗弟子，都不由得被这浮夸的出场吸引。

　　“一看这阵仗，就是合欢宗的来了。”叔林不爽地笑了一声，“谁家不是御剑来的，就他们搞特殊。”

　　合欢宗这一辈出名的就一个苏文玉，是以一看到合欢宗的标志性出门车架，明里暗里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穿着统一粉色弟子服的人从车架中出来，其中一个气势截然不同的，一看就是苏文玉。

　　叔林纳罕道：“咦？这一次合欢宗就来了四个人？”

　　楚轻尘擦拭着长剑，并不关心。

　　“嘶——”

　　直到身边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楚轻尘抬眼看去：
　　只见向来以趾高气昂闻名的苏文玉以一个小心翼翼地姿态请出了里面的人。

　　女子玉带束发，裹着一身雪白大氅，角落里滚出一点儿粉色的裙边。
　　绒毛簇拥之下，一张脸白得几无血色，一副恹恹的模样。

　　叔林好奇：“这人是谁？苏文玉还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楚轻尘看清那人的脸，指尖微微用力，锋利的剑尖顿时割破了手指。

　　不是说不来吗？
　　原是不愿跟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