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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卡西莫多的二重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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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莎和弗罗洛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人人都很高兴，除了一个人——小卡西莫多。
这事儿发生在他们离开乡下的几天前。
卡西莫多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时，他刚洗完澡，站在卧室镜子前穿着衣服。他可以感觉到那只眼睛一直在盯着他，水珠从未干的鬓发间滚落，啪嗒。
男孩朝他走了过来，亲昵地抚上他瞎掉的那只眼睛。
不知怎的，卡西莫多不敢正眼看他，只嗫嚅着问：“你是谁？”
“叫我卡西莫多就好。”
“你说谎，明明我才是卡西莫多。”
他的嘴唇一开一合，视线却一片模糊，恍惚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模模糊糊听不见那男孩的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那男孩轻轻地笑了，“我是你的二重身，一直都住在你心里。”
“我不信！”
当他第一眼看见男孩之时，就怀疑过自己的神志，或至少怀疑过自己的眼睛；过了好几分钟，才使自己确信，他既没有神态失常，也不是在做梦。
心跳就像一阵丧钟敲打着他的神经，但卡西莫多知道，男孩说的没错。因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血液慢慢变冷，恐惧从心底涌起，卡西莫多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自己所见到和所听到的这一切告诉给楼下的养父母。但心里一种陌生的感觉阻止了他的行为。
“哈哈哈哈”，男孩开始一阵大笑，随之变得异常严肃。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旁边，阴暗房间里的黑色帷幔，使卡西莫多看不见苍白的月亮，也看不见窗外无人的街。
“我知道你想找他们，但你不会。”男孩挑了挑眉。“他们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健全的，亲生的。”
“卡西莫多，你和那孩子相比，一无是处。”
“你胡说！”卡西莫多对他嚷道。“你这个可怕的家伙，你这个怪物，你——你——”他凑到男孩的耳边，凶狠地掐着他的脖子。
他气愤到声音都在颤抖，以至于发音不能依赖正常呼吸的气流，而是靠咽喉肌肉的某种痉挛。
男孩却猛然挣脱了卡西莫多的桎梏，高视阔步走过他跟前，“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说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在卡西莫多的极度惊恐中，从镜子里消失无踪。
“他说的都是假的，就算有了那个孩子，我也不会一无是处的。”卡西莫多怔怔地摸上自己残缺的眼睛。
他固有的灵魂似乎一下子飞出了躯壳，而一种由话语滋养出的最残忍的恶意渗透了卡西莫多躯体的每一处。
“是这样的，对吗？”
夜，静了，绝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空茫的窗眼使他心中充满不堪忍受的煎熬，但他是个乖孩子，他不希望家里的任何人因为他而露出难过的表情，所以他选择把所有的感受悄悄藏在心里。
谁都没发现异样，除了邻居骑士先生......
“小卡西莫多，你最近是怎么了？”骑士先生放下手里的长剑，抱住了跟前的男孩。
因为不幸的身世，卡西莫多成为了一个十分早慧的孩子，但他只有六岁，眼睛里还藏不住任何情绪，从他那略带忧伤的小眼神来说，他正为什么东西而烦恼着。
卡西莫多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有点手足无措，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已经是个六岁的大孩子了，有着自己的骄傲。但他还是选择展开自己藕节般白白胖胖的小胳膊，搂住了骑士先生的脖子。
“我不想家里再有一个孩子了。”袒露自己的小心思，卡西莫多还有些害羞。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当哥哥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啊。”骑士先生温声问到。
“可是另一个我说，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你看我只有一只眼睛，还驼背......附近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他难过地把头埋在了骑士先生的颈窝里，就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狗，难过极了。
“卡西莫多，你是不会被任何人替代的，我们大家都很爱你。”骑士先生当然知道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心里下了一场小雨，“有了弟弟妹妹，世界上就会多一个人来爱你，不是吗？”
“可是我永远都比不过他。”卡西莫多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小小地抽泣了一声，鼻尖湿漉漉的，他心里的火焰快要被大雨浇灭了。
骑士先生低头看着他，红红的头发微微打着毛卷儿，却梳理得整齐极了，他忍不住亲了亲他软软的小脸蛋。
“卡西莫多，我们不需要和任何人相比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骑士先生对此并不惊讶，尽管卡西莫多善良地爱着所有人，但他柔软的心里还住着一个敏感自卑的小刺猬。“别忘了我们的骑士精神：不断进取！如果你能够保护好准备出生的弟弟妹妹，这不是很酷吗？”
卡西莫多有些脸红，他在心里思索了好一会儿，咕哝着：“是的，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如果要当哥哥，我想成为一个好榜样。”小刺猬慢慢地露出了他软和的肚皮，“我已经六岁了，我已经学了很多东西，但是要成为榜样，我还要学更多。”
“那你就不要管自己是谁，另一个你又说了些什么。”骑士先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相信自己是什么，就会成为什么。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需要正面的心理暗示，到处说自己很坚强、很能干、有人爱。你不需要说，因为你知道自己就是如此。”
“别的小朋友不和你玩，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认识到你的可爱，而不是因为你的不完美。”骑士先生叹了口气，“卡西莫多，我的二重身也曾经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呢？”卡西莫多皱了皱眉，有点像一只毛茸茸的大山雀。
“我也有伤心过，不过真正的骑士是不会受二重身的影响的。”骑士先生把身上的男孩放了下来，“上帝为每个人安排的完美都是以不完美为材料的，一切幸运都必然是包含遗憾的，关键是你得去体会其中的真意。”
“我曾经也觉得自己会永远都被关在城堡里，但并不是这样的。”骑士先生弯下腰注视着他，“卡西莫多，你要学会慢慢走出你心里的城堡。”
卡西莫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多年后，每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的二重身仍会时不时出现。不过他渐渐明白，那些生命中刮过的风，心底里淋过的雨，最后都会和整个人完美地融为一体，化为一声叹息、一抹微笑，窗台上随风摇曳的鸢尾花，和冰块里剩下的最后半根冰淇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