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法日记》含青墨墨

18、第十八篇 1月2日

　　2020年1月2号图卢兹阴转小雨

　　亲爱的日记：

　　窗外，远山有了积雪。

　　云层撒下的日光被尽数收敛在薄薄的雪层中，映衬着山体更加暗淡，更加沉默。

　　在这个依旧清冷早晨，我选择倚在窗边，看着雪顶喝一杯热乎乎的咖啡。旅途的疲惫并没有在一晚上的睡眠中消失，反而浸入深处，让整个人都泛着懒。

　　手机上是两条还回复的语音消息，来自置顶联系人安托万。

　　“肖肖，你的中国结太棒了！大家都很喜欢，让我帮忙转达谢意，我自己留了两个，没有给亚历克斯哈哈。”

　　由于最后选择去斯特拉斯堡过圣诞，我自觉颇有些对不起安托万。作为弥补，我赶在圣诞节假期前编了十二个中国结，请安托万送给社区的老人。

　　我不确定究竟有多少人会收下，只能悄悄叮嘱他：如果有剩下的千万不要还回来，直接送给蕾雅和亚历克斯家吧！

　　不过，想要在图卢兹找到可以用来编中国结的红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万幸，就在我打算拿麻绳滥竽充数的时候，居然在学校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一个南京阿姨开的小店。

　　店里有一些国内旅游商业街常见的东西，比如招财猫的摆件，串珠手链，红封。在挑挑拣拣一番后，阿姨成功给我扎了一小把红绳。当然，并没有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打折。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手指漫不经心地点开下一条消息。

　　“周六在Grains音乐厅有哈利.波特主题音乐会，我们一起去听吧，好吗？”属于安托万柔和的声音传来，低缓，带着假期的轻松。

　　啊，他记得我说过喜欢哈利.波特。

　　将咖啡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我开始专注地回复消息。

　　聊着聊着，安托万向我展示了被他截留的两个中国结现状，一个被挂在了车上，另一个，在狗狗的项圈上。

　　照片里，安托万笑着将脖子上拴着中国结的狗狗抱在怀里，真是笑得傻里傻气的。

　　吃午饭的时候了，可是冰箱已经在出远门前清空了。算了，去吃麦当劳吧，顺便还能在旁边的家乐福买点菜和牛奶。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慢腾腾地走出公寓小区，路旁的女贞树仍然翠郁，只是有些单调。

　　“Excusez-moi… (=excuse me) ”

　　嗯？

　　我在路口被人拦下了。

　　是一个高大结实，有着淡色金发和碧眼的男人，看起来很有日耳曼人特征。他身上背着常用于徒步旅行的深棕色大背包，手里还领着一个纸袋。

　　“请问您是迷路了吗？”我礼貌地询问这个看起来外地游客的男人。

　　男人好像愣住了，突然怔怔地看着我。

　　“您需要什么帮助吗？”被一个身型不知道高出自己几头的壮汉当街拦住，想想突然有点慌张，我不由得再次出声。

　　男人张口欲言，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未发出声音，看起来有些沮丧。

　　？？

　　怪人，溜了。

　　我马上说了声道歉，准备离开，男人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了： “我们不是说好，见面的时候会拥抱吗？”

　　！！！

　　见面时会拥抱？难道他是…！

　　男人又向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又说道： “你说过，会在人群中认出我的，小安。” 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委屈。

　　我知道他应该是因为不会发H的音所以念错了名字，不过现在却有点笑不出来。

　　换我愣在原地了。

　　天哪，是乔伊！

　　他是那个亲切，满嘴甜言蜜语又敏感爱闹小脾气的乔伊！！

　　“乔、乔伊？”我此刻的声音一定很飘忽，眼前这一幕实在超出想象极限了。

　　我的网友，在北法读书的网友，突然就这么闪现在我住的小区前了？

　　“是我，”乔伊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迅速地应了一声，“你还没欢迎我呢！”

　　虽然脑子里还混乱一片，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一种纯然的喜悦。先不去考虑他为什么在这儿的问题，我扑向前，给了这个大高个一个热情的拥抱，“欢迎来图卢兹，我的朋友！”

　　嗯，这肌肉是真的。

　　抱抱完了后，我马上退后一步，仔细打量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乔伊则双手抱臂，歪头着头任由我“检查”。

　　“说说吧，你怎么突然来了？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哦，只是觉得你至少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这么说，乔伊这么不声不响地找过来，其实是让我很有压力的一件事。

　　我安静地看着他，想要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他的铂金色发丝看起很柔软，在光照下接近透明，发量并不算茂密，但人也因此看起来很精干。

　　而听到我提问的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JOJO，带着歉意的笑容：“我其实没想让你知道的，我只是告诉自己，就当作来图卢兹旅游两天，你瞧，我还买了图卢兹旅游手册。”乔伊从纸袋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晃了晃。

　　“...... 其实，我有点紧张。上周，就在我留在布雷斯特复习的时候，Jojo......永远的离开了我。他之前就病了，但我不知他病的这么重。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家人。”绿色眼睛低垂，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惆怅和悲伤。

　　“天哪，我真的很抱歉......”我当然明白Jojo对乔伊意味着什么，这是从童年开始就陪伴他忠诚伙伴，是他周末一起在海边、在森林散步的好朋友。

　　公交车站已经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等车了，我觉得此刻他人的闲谈对悲伤的乔伊显得有些冒犯。

　　拉了拉他，“我们去长椅那坐着说，好吗？我真的很想安慰你，乔伊。”

　　乔伊顺从地跟着我走向长椅，声音仍然低沉：“我没想让你感到困扰，真的，我知道这样突兀地拜访显得很没有礼貌。”

　　他顿了顿，好像有点犹豫，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但是我感觉，你好像也和Jojo一样正在逐渐远离我，可能会随时不见，这让我很想、很想见你一面。”

　　他的敏感让我惊讶。确实，按照我的计划，如果和安托万正式定下关系，出于避嫌，我会慢慢减少，至少是转变，和乔伊的对话......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紧绷，我试图转移话题重点：“Jojo没有离开你，他一直在你的心里，我也会一直记得他的。我回国的时候也肯定会提前告诉你，不会突然消失不见的！”

　　......转移失败了，乔伊看起来依然很忧郁。

　　他侧过身子看向我，但绅士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开口说：“我知道。我也更清楚，你是不会来找我的。”

　　他又将身体转了回去，看着路对面的运河河岸，语气听起来很平淡，“所以我来找你了。顺便看看这个经常出太阳的城市，看看你总是和我分享的加龙河。”

　　不知怎么，我感到很抱歉，对乔伊感到抱歉。这种歉意之前就有，但是现在却猛地变得很强烈，甚至让人有点想哭。

　　“嘿！我可不是来让你不高兴的，小安！我喜欢听你的笑声，现在看到你，我更想看到你笑，”乔伊好像重振精神，又神采奕奕地看着我，“本来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运气好的话，能远远看到你就更好了，没想到上天都让我们相遇了！”

　　乔伊恢复了一贯的“油嘴滑舌”，我对他的体贴十分感激。

　　“那也许你远处看见也不知道是我啊？这里又不只我一个亚裔女孩。”我疑惑地追问他，对此我真的很好奇。

　　眨了眨眼，他大笑了起来，“不知道哈哈，我就是觉得我肯定可以认出你，”停了停，他又补了一句，“我出发前，没有想过认不出你怎么办。”

　　见了面的乔伊似乎总有办法让我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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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北方来客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来旅游的，严词拒绝了我晚饭也一起吃的邀请，表示他已经决定好晚上的去处了。

　　我们在日本花园附近的餐厅吃了午饭，乔伊作为一个园艺爱好者，对日本花园展现了极大的兴趣，于是我们又在花园了徘徊了一会儿。

　　“肖，你遇见我的时候是准备出门干什么？我是不是耽误了你办事？”在花园中走着的时候，乔伊突然提起。

　　“没有啊，我只是出门吃午饭顺便买菜罢了，你来了我都不用一个人吃饭了呢。”我很轻松地回答了他，不希望这个敏感的大男孩有什么心理负担。

　　闻言，乔伊果然露出了一个快乐的微笑，他用那双沉静如海的眼睛看向我，对我发出邀约：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充当我明天的导游呢？其实，我还没有定好明天的行程。”

　　“我的荣幸，”我调皮地对他行了个屈膝礼，“不过事先说明，我对图卢兹也不是很了解哦。”

　　“没关系，你推荐的地方肯定没错!”他的眼睛已经弯成月牙形，金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就这样，我和乔伊在日本花园外的地铁站分开了，约定明天在加龙河的新桥上见面。

　　乔伊啊乔伊，我该拿你怎么办？

　　晚安吧，希望乔伊也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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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我考完试了，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虽然复试让我很emo，但是给大家的甜甜恋爱一定会继续的！
谢谢读者小天使们，阅读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