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怪物》三秦先生

6、老宅门（六）

　　戴祈宵脸上依然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虽然眉梢抽搐了一下。
　　“那你知道些什么关于这里的事情吗？什么都可以。”戴祈宵不放弃地问道，自己第一眼就看中的NPC怎么会什么都不了解？他不信这个邪！
　　少年低下头想了想，片刻后，低声说了句让戴祈宵瞪大了眼睛的话，他说：
　　“没有人。”
　　没有人？这句话的信息量那可不是大了一点点啊，是指这个关卡里一个人都没有吗？
　　虽然是有几个NPC看起来不像人的，但是大多数还是跟他们一样普通的人的样子，怎么会没有一个活人？
　　对了，联想起他们六个玩家现在的状态，极有可能也不是以人的活体身份存在的……所以这个诡异的地方，什么【生命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好像就是跌进了一场恐怖的无人电影情节里。
　　也许是因为来到这个系统里的时候太过突然，再加上有一个老玩家出现解说，似乎所有人都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这个关卡的设定。
　　虽然这样能让玩家更快地适应，但是却让他们放松了一个大问题：这地方到底是怎么来的？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生成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戴祈宵将这些问题和少年说的“没有人”联系在一起，后背突然起了一层冷汗，不敢再去细想。
　　但是转瞬间，戴祈宵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向少年，心道：这些NPC都知道自己不是人？为什么这个少年可以事不关己地说出来消息，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戴祈宵默默咽了口口水，问：“那个，我确认一下啊，你说的没有人，是什么意思？没有一个活人吗？”
　　少年只犹豫了一瞬，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戴祈宵笑了笑：“那你还挺淡定的啊，把这些说给我没问题吗？这样我不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少年依然是有点呆呆地歪头，心想不是你问我的吗？怎么这个人这么怪，帮你扫地也不好，把你想知道的说给你了还不好，真难懂。
　　戴祈宵浑然不知这个看起来那么乖的少年心里正在吐槽些什么，看着他不说话的样子，突然“父爱”上身，怎么也没忍住把手放到少年头上揉了一把。
　　少年突然被这么对待，异常惊恐地往后跳开了一大步，随后就是确认自己的头发严实地挡住了左半张脸，不知所措地瞄着戴祈宵。
　　戴祈宵也是很奇怪，怎么揉一下脑袋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随即他意识到可能自己在少年心里还不是那么熟的关系，所以会被排斥，也对，毕竟都是男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对他来说会很奇怪吧。
　　他正要解释：“抱歉啊，一下子就……唉你别跑啊！”
　　戴祈宵的尔康手都拦不住少年飞一般的速度跑没了影，独自留在原地。
　　完了，我不会被讨厌了吧？他心想。
　　不过现在多多少少都有些线索了，那就算了吧，虽然小天使长得好看，但不过是个NPC而已。
　　这么想着，戴祈宵又没什么负担地去了别处。
　　于是这位一向谨慎的法律顾问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游廊的拐弯角落里，藏着刚刚跑走的“小天使”，他蹲在阴影里，捂住了微微发烫的脸。
　　少年在四岁以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地触碰。
　　而且……居然没有排斥？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看向刚刚戴祈宵跟他一起待的位置，但是那里已经没人了。
　　少年又缩了回去，有点失望。是自己跑的太快太远，那人找不到了吗？
　　过厅内，沈榕榕拿着手里的一块抹布擦完了最后一根柱子，用袖子擦了擦汗。
　　其实这份工作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做的话算是轻松的，但是跟沈榕榕一起的小薇却没有动手，她一直抱着臂靠在边上盯着自己。
　　好像从昨天进去房间里，小薇就对自己就一直有敌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到她了。
　　因为对方是NPC，所以沈榕榕并没有敢直接去问她。
　　但是莫名地被NPC讨厌，她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沈榕榕挽了挽袖子，对小薇低声道：“小薇姐，活干完了，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小薇不正眼看她，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说：“擦完了就可以走了，还想多留会儿？”
　　沈榕榕忙摇头，拎起了有点重的水桶，抬脚要走。
　　小薇在身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连个水桶都拎不动……”
　　这时，东厢房传来推门的声音。
　　小薇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立刻叫住了沈榕榕：“快把布给我一块！”
　　沈榕榕一脸疑惑地将抹布递了过去，小薇拽过来后，把身后的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给放在了胸前，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就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低头象征地擦了几下身边的窗棂。
　　余光瞟到沈榕榕，眉毛却又竖了起来，小声呵斥道：“你怎么还不走？快滚！”
　　沈榕榕连忙低头就走。
　　厢房里的人走了出来，沈榕榕有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谁成想那人也正好在看自己匆匆离去的背影，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沈榕榕倒吸了一口气。
　　刚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很年轻，眉目间都充满了书生气，对上沈榕榕的目光后，还朝她微微点头，轻笑了一下。
　　是个很懂礼节的年轻人，只是身上穿着深青色的长袍，就显得整个人格外老沉。
　　沈榕榕关上门出去之前，听到了小薇欣喜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垂花门关上了。
　　戴祈宵走回项生旁边，他已经把赵宅背景摸清一点，现在就等明天再去内院打扫了。
　　项生看见他来，说：“戴哥，我已经坐半天了，真的没有任务吗？”
　　谁知戴祈宵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项生满脸写着疑惑：“啊？坐着就算完成任务了？”
　　戴祈宵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当然不是，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项生坐正了：“你说。”
　　戴祈宵：“你看见在赵宅来往的这些仆人了吗？”
　　项生：“看见了。”
　　戴祈宵：“赵宅安排下人住的地方都在这里了，来往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的仆人都要经过中间门前，所以你坐在这个位置就能观察到人流。”
　　项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我观察什么吗？”
　　戴祈宵：“对，这关卡里提到的重要人物我们都没有见到，不可能只围绕着赵老太太一个人，除了主要任务外，这里最多的就是仆人，所以我想，这其中应该也是有线索的。”
　　项生有些心虚，因为他并没有观察到什么特殊的情况，人走来走去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我……嗯……男女比例失调算吗？”项生刚刚开口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线索啊，他真想把自己埋到土里去。
　　反而是戴祈宵愣了一下，男女比例失调？他忙问：“是怎么个失调法？男多女少？”
　　项生摇了摇头，说：“女的多，男的少。”想到戴祈宵刚刚的表现，项生问：“怎么了戴哥？这有什么问题吗？”
　　戴祈宵站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嘴角翘起，说：“那这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项生摸不着头脑，“哥，我笨，你能详细说说吗？”
　　戴祈宵也不急，耐心地给他解释：“你想啊，赵宅是那么有钱的大户人家，仆人多不奇怪，但是这么大的宅子打理起来很累的，男人力气大些，脏活累活一般都得他们干吧？就算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我也不信以赵家出的钱不会买不来男丁。”
　　项生：“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多买些丫鬟，人多一些做活，是……”
　　戴祈宵看他在那儿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笑了一声，自己把话接了下去：“是老太太格外叮嘱的。”
　　项生惊：“啊？为什么？难道她……好色？！”
　　戴祈宵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朋友，你的思想怎么这么前卫？这个时代就算有特殊爱好，也不能弄那么多人吧，一两个就顶了天了，这么说吧，你看过那种深宅大院里的电视剧吗？”
　　项生诚实摇头：“没看过。”
　　戴祈宵心累：“……没想到我们已经有代沟了吗？”
　　项生看着戴祈宵年轻的脸，心想二人也差不了几岁吧，于是不好意思道：“也不是代沟问题吧，我生病要做治疗，没那么多时间看电视剧的，偶尔放松放松，就直接在家里看场电影什么的……”
　　戴祈宵挑了一下眉，注意到了项生的用词，“在家里看场电影”，他不禁打断了一下：“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方便说一下你是得了什么病吗？”
　　项生挠挠头：“啊，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得了癌症，从小就在家里没怎么出去过，对外界的认识不是从网络就是从父母带回来的私教和医生那里知道的，所以戴哥你说的电视剧我没怎么接触过。”
　　好了，戴祈宵确认，这还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倒霉小少爷。
　　“那我就跟你直说了，我怀疑赵家养那么多丫鬟可能是赵老太太专门为他儿子准备的。”戴祈宵单枪直入道。
　　项生睁大了眼睛：“戴哥，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她儿子啊？！”
　　戴祈宵：“一看你就没有好好审题，之前系统不是有跳出来一段背景的吗，上面写了在赵老爷死后，赵老太太独自抚养其子嗣。”
　　项生又没搞明白：“这跟要那么多丫鬟有什么关系吗？”
　　戴祈宵说：“我刚刚在询问NPC的过程中，听到了沈榕榕和一个叫小薇的丫鬟被一起安排去打扫过厅，打扫那里的目的就是出现在那个少爷面前，引起他的兴趣，赵宅里养那么多丫鬟，应该就是为了让他看上谁。”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赵老太太对这件事那么在意，并且跟这找宅灵任务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宅灵想让他找对象吧？”
　　戴祈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笑到了，但是他没想到项生这家伙还当真了。
　　他一本正经思考道：“这个大少爷不会是不行吧……怎么那么多丫鬟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呢？”
　　戴祈宵噎了一下：“傻小子别乱说啊！这还在人家地盘呢，嘴巴上带把锁啊。”
　　项生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点头。
　　垂花门开合的声音将二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沈榕榕出来了。
　　戴祈宵连忙跑过去帮她把水桶拎了过来：“那个丫鬟没有为难你吧？”
　　沈榕榕心有余悸地摇头：“没有……哎？您怎么知道？”
　　项生也走了过来，说：“戴哥直接去问NPC了，听说你和一个叫小薇的丫鬟不对付。”
　　沈榕榕此刻就站在垂花门前，还是觉得不放心的她小声道：“我们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