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怪物》三秦先生

4、老宅门（四）

　　少年NPC已经回到了房间，戴祈宵一走进去就看见他已经窝在角落的床铺上，把头闷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发旋。
　　戴祈宵坐在床沿，啊不，应该说是炕边，这种老式的给仆役睡的床，都是水泥砌的，然后底下再铺上些东西。
　　戴祈宵在电视剧上看的那些有铺稻草的，但是他掀开床褥，看见底下是软和的棉花，真的如同系统的背景介绍一样，赵宅很有钱。
　　这些炕分为两个，正对着面，四个人两两分了个组。
　　不过少年似乎因为自己的长相特征，被另外两人排挤，所以那两个仆役的铺子离他们远了许多。
　　戴祈宵不在乎这些，而且自己的床还是少年给铺的，自然愿意和他亲近些。
　　油灯被吹熄，今天落幕了，空间一片漆黑。
　　戴祈宵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少年白色的发丝。
　　突然沉寂的环境让戴祈宵回忆了今天的一切，先是被车撞得只剩一口气，再是来到了这个什么【生命系统】，现在告诉他，如果还想回到现实世界里，就得跟玩游戏一样闯关。
　　这一切还真是发生的令人措手不及。
　　戴祈宵轻吐出一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枕边，拉起被子盖到胸口，闭上了一双有些凌人的丹凤眼。
　　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个法律顾问，就是要在遇到棘手的委托时保持清醒，以最理性的态度去对待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这么想着，就在戴祈宵快要从浅度睡眠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木头嘎吱声让他立刻清醒了。
　　戴祈宵警惕地睁着眼睛看向门外，眼神锐利。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因为在他睁眼后这声音就没有响过，但是在他又一次闭上眼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戴祈宵：“……”妈的，这就是不让他睡是吧？
　　他的呼吸声因为有点紧张，所以起伏大了些，这时候，从他的被子侧面突然伸进来了一只手。
　　一只有些冰凉的手伸进戴祈宵的被窝已经够惊悚了，这只手还大胆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戴祈宵差点没在原地蹦起来。
　　还好戴祈宵没有被吓到就会大喊大叫的习惯，他心慌地看清了手的来处——少年的被窝。
　　抬眼，戴祈宵看见了一只微微有点亮的淡红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虽然这一幕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吓人，但是戴祈宵就是莫名觉得安心了下来，可能还是因为铺过床的交情吧。
　　少年一点点挪到了戴祈宵身边，靠近了他的耳朵，热气扑在了戴祈宵耳垂边，很痒。
　　他看着少年微微张开的嘴巴凑近，心下竟是比刚才听见那奇怪的木头声响还要紧张。
　　明明知道少年是想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而已，但是戴祈宵还是因为他过近的距离和几乎贴在他耳朵上的唇瓣而不可避免地躲了一下。
　　戴祈宵又很快就在心里跟自己说，这是正常的，说不定这个关卡里的NPC就是习惯这样传递信息的呢？
　　少年起初因为戴祈宵的躲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拉开了些距离，在戴祈宵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别出声，睡觉。”
　　戴祈宵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把外面的木头嘎吱声暂时忘却，满脑子都是：小天使会说话啊，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小天使”本人看戴祈宵不动了，以为他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就缩回了角落继续埋头睡觉。
　　戴祈宵回味完之后，转过头想再让少年说句话，却发现人又一声不吭地用被子把自己埋了，只好作罢，安安静静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想着明天怎么再和小天使搭话的戴祈宵一觉睡到大天亮，是被比公鸡叫的还要大声的惨叫给吵醒的。
　　戴祈宵还以为自己现在睡在家里面的两米大床上，往旁边翻了个身，手接触到粗糙冰冷的墙面，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对了，自己好像已经不在现实世界里了。
　　戴祈宵的脑子很快重新开了机，心想睡在靠墙的不是小天使吗，怎么他会碰到墙面？
　　终于清醒过来的戴祈宵把枕边的眼镜戴上，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循着刚才听到的尖叫声往外走去，戴祈宵看见唐呈站在一个房间门口。
　　“你来了。”唐呈向他点头打招呼。
　　戴祈宵：“是出了什么事吗？”
　　唐呈点头，说：“昨晚出事的是我们房间，但是还好，没有人死。”
　　戴祈宵向房间里张望了一下，发现另外三个玩家都站在离床铺很远的地方。
　　唐呈走进去指给他看：“是地上。”
　　戴祈宵过去一看，水泥地上有薄薄一层灰，但奇怪的是，那里有一对脚印。
　　唐呈：“我比对过，这个脚印跟我们任何一人的鞋底都对不上。”
　　戴祈宵将自己的脚悬在脚印上空比了比，脚印要比自己的脚小上一些，看起来有点像是女人的尺寸。
　　“这个床铺是谁睡的？”戴祈宵问道。
　　刘钱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我的。”
　　戴祈宵问：“为什么是你呢……昨晚你有做什么跟大家不一样的事情吗？”不然他想不到为什么只有刘钱会被针对。
　　刘钱眼神有些恍惚地说：“我昨天晚上，在陌生的环境睡不好，就、就警惕了些，夜里面其他人都睡着了，我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却听到那种，开窗的声音，我看见窗户开了，就起身去关，再后来就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准备下床，就看见了这么一对脚印朝着我床的方向，就像是、就像是有人站在我床头看了我一晚上……”
　　唐呈皱眉：“你昨晚听到动静怎么不跟我们说？”
　　刘钱心虚道：“我看就是窗户被吹开了而已……所以就……”
　　戴祈宵若有所思，昨天夜里他也听到了那种类似的声音，自己当时也差点起来查看了，但是身边躺着的少年拉住了他，让他安静睡觉。
　　这么想来，如果昨天晚上他要是真起来了，今天早上在他床头也会留下这么一对脚印吧。
　　看来不跟NPC睡也不一定会安全，跟NPC睡也不一定有危险，说不定还会碰上个好心的小天使提醒呢。
　　唐呈对刘钱说：“在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关卡中，没有毫无道理的小事，这脚印朝着你，可能说明你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小心一点。”
　　刘钱被唐呈说的话给唬住了，他上前追问唐呈：“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会死吗？”
　　刘钱想抓住唐呈的衣服拦住他，但是又在半空中放下了手，他担心惹怒了唐呈，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了解什么鬼系统的。
　　唐呈不喜欢被人赖着的感觉，于是就冷眼看了刘钱一眼，说：“我怎么知道？死不死看你个人造化了，老实点去找线索，说不定早点解决就能早点出去。”
　　刘钱愣住，对，他要去找线索，他要赶紧走，任务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找什么赵宅的宅灵。
　　戴祈宵也想起来了任务，不过不是系统里的，是赵宅里那个老嬷布置下的。
　　唐呈才跨出房门，后面就被夺门而出的戴祈宵一起连带着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
　　戴祈宵赔笑道：“不好意思啊，不过我们一直杵在这儿就要过了打扫的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总管训啊？”
　　唐呈的脸色刚气得通红，现在又立刻消了下去，确实，现在去打扫院子的时间有些晚了，不知道会被NPC怎样找麻烦。
　　唐呈是一个人打扫前院的，戴祈宵和项生刘钱他们要去打扫较大的内院，现在立刻火急火燎地跑去垂花门。
　　戴祈宵的手刚刚碰上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他屈膝站在石阶上，抬头便对上了一片雪白。
　　“……小天使？”戴祈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少年疑惑地歪头，看了看戴祈宵，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别人。
　　于是不确定地拿手指了一下自己：“我？”
　　戴祈宵身后两人也是一惊：“你在叫他？”
　　“咳咳……这不是重点，你怎么在里面？”戴祈宵不自然地绕开这个问题。
　　少年垂下眼帘，没什么波动地说：“扫地。”
　　说完，他背过身去关上了门。
　　戴祈宵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少年NPC也是和他们一起打扫院子的啊。
　　“那个，门不用关了，我们三个还要进去打扫。”戴祈宵抬手道。
　　少年望向他，沉默半晌，好像觉得戴祈宵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强调了一遍：“我，扫了院子。”
　　戴祈宵呆了一瞬，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你一个人，把我们的那份也干完了？”这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还真有点难以理解啊。
　　少年握着扫把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怕戴祈宵还不明白，就大大地“嗯”了一声。
　　戴祈宵面无表情地一手按上自己的左心口，是良心梗塞的感觉！
　　黄洪福跟出来，在后面听见也是惊了，NPC竟然还会帮忙做任务？也不像唐呈说的那么可怕啊。
　　刘钱那颗坠着的心稍微松了些，心想说不定那个出现在他床头的脚印也只是吓唬人呢？
　　戴祈宵略有不好意思道：“今天我起晚了，你明天起来的时候可以叫醒我吗？”
　　少年有点搞不清楚面前这个人，自己帮忙把他的活干掉不是很好吗，反正他的工钱还可以拿到……怎么跟以前的那些人不一样呢？
　　但是少年还是答应了。
　　项生在NPC走后，不确定地开口道：“我们这是……没事儿干了？”
　　“什么没事干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去扫院子？”
　　项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没想到开口说话的是唐呈。
　　项生：“唐哥，你扫好了？”
　　唐呈看了眼手中的竹制大扫帚，说：“哪有那么快，刚把扫帚拿出来。”
　　戴祈宵脸上笑意还没下去，看唐呈来了，忍不住炫耀：“看，我们都不用干活了，NPC都扫完了。”
　　唐呈先是一愣，他以前可没有遇到过会这么单纯帮忙的NPC，但是随即想到了什么，无可奈何地捂上自己的额头：“到底是新手啊……带不动。”
　　戴祈宵预感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眼皮跳了一下，问：“怎么了？”
　　唐呈冷笑：“你不干活怎么去内院？不去内院你怎么找线索？没有线索你怎么过关？”
　　戴祈宵：“……”
　　夺命三连问让戴祈宵打过游戏的优越感一举打压下去，完美的脸上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让他彻底跌进萌新的名号。对哦，不干活找不到线索，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