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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强者和弱者的价值 ...

  •   机械的电子音之外,另一个声音在房内响起,虽虚弱却很清晰,透出一股执着的味道。
      极轻的句子说完,空气再度陷入寂静中,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回声。

      梓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费力举起唯一能动的右手,缓缓伸向氧气面罩。

      “你现在还不能取下它,好好躺着吧。”梓看得很清楚,连他的右臂上都满是伤痕。
      拖着那种状态的身体直到自己失去意识,忍者的意志力,果然是让人惊叹与折服的东西。

      呆滞了一会儿,小李猛然仰身,但因为伤势严重和体力不支的缘故,身体只抬起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就又跌落回床上。

      “……——比赛呢?!”

      “中忍考试的话,因为凯上忍出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击,所以算你输了。”
      梓的声音趋近于平板的叙述道,用词却是尽可能的小心。

      从刚才他完全清醒前下意识回答的那句话中能够看得出来,小李将赢得比赛和维护自己的忍道划了等号。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再也无法继续当一名忍者的话,那对他来说又是种怎样的打击?

      不久前凯曾说过,李的梦想是想要证明,即便是不会忍术、不会幻术、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忍者。当连仅剩的体术都失去了,他的梦想就会破灭成灰。

      在宣布更残忍的事实之前,她希望尽量不把输了比赛这件事表述得太残忍。

      小李跌落在白色的病床中不再动弹,也未言片语。
      虽然在失去意识前可能已经隐约料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对他来说仍然是极大的打击。

      梓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再也不能当忍者的事情,房门被一阵风卷开,待到定睛时,穿着扎眼绿色连体衣的粗眉毛上忍已经站到了病床旁边。

      这种事情,还是由自己亲近的长辈来传达比较好吧……
      梓回望了一眼相对沉默的师徒二人,轻轻带上门走出了房间。

      走廊尽头的窗外一片蕴紫,不耀眼却夺人心魄,是夕阳将尽的时刻。
      梓站在原处远观着这样的景色,思绪有些凝滞。

      “喂,你!”有点上了年纪的护士长蹬着平底鞋跑过来,嗒嗒的声响在此刻无人的走廊间回响,“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还在这种地方……病人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休息!真是的,怎么全都是些不听话的家伙……”

      梓看着向来严肃正板着脸教训她的护士长,从颈项中取出项链微笑着递到她面前。

      护士长推了推眼镜,脑后的发髻一丝不苟。
      “别以为讨好我就没事了啊,何况病人的东西又不能随便乱收——”
      手中的力道忽然一重,护士长扶好歪了一边的眼镜,盯着面前的吊坠惊讶不已。
      “这、这是……!——你是纲手大人的弟子?”

      梓点点头,假装没有听到护士长嘀咕的那句“没想到这样的小丫头居然是那位大人的弟子”,将项链收好。
      坠子因为离开体温的关系,带着空气的微凉滑入胸口,梓按了下胸前的衣服,然后抬头问道:
      “请问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啊、是……可以离开了。”护士长有点尴尬的回答,想了想,又叫住走出去数步的少女,“你的伤口就算愈合了,也要再静养一段时间恢复元气才好。”
      梓的脚步顿住,又重新迈开,大声的应道:“嗯,知道了。”

      ******

      夜凉如水,常被人们形容成天鹅绒般的天空,现在是绀青的颜色,幽深而冷冽。
      月大如盘,浅黄的月光洒下,为这样清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度。

      梓抱着膝盖坐在屋顶上,仰着脑袋凝望着月亮出神。
      夜风有点凉,所幸她带了一件外衣出来,不至于被吹感冒。
      很久之后,她维持着望月的姿势开口: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先客了。”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微微侧过头去,眼角的余光扫到在屋檐另一头的人的衣角。
      难得她想做件诸如对月伤怀之类的风雅之事,一个人思考下宇宙和人生的哲理,没想到这样还有人来搅局。

      梓往自己这边的屋檐边缘挪了挪,想想只要对方不打扰自己,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关系。

      “你很弱。”
      另一头的人最先出声,短短的三个字,用的还是肯定语气。

      “嗯,我是很弱。”梓坦率的承认,心想自己已经弱到让人看两眼就说她弱的地步了,心里难免有点纠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大多数人都是弱者,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一个只有强者的世界。”

      沉默了片刻,那边的人作出回应,“弱者是为了证明强者的存在价值而存在的。”

      ……这话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没错。
      梓撇撇嘴没有反驳,从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上来看,对方是个相当偏激的家伙。
      “那,强者和弱者的区别在哪?”

      “力量强大的人能够存活下去,没有力量的人只能被杀死。”

      果然够偏激的……
      梓看着一朵云慢吞吞的从月亮前飘过,脑海中能够想象出和她对话的家伙正瘫着一张脸说出这些话来。
      与之相反的,是傍晚时小李说的那句话。
      “如你所说,力量强大的人为强者,有生存下去的权利,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为了体现自我的存在价值。”
      这一次是即答,不带分毫犹豫。

      问题重新绕回原点,这种偏激程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扭过来的。
      梓听着那个越来越让人觉得熟悉的声音,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回头后看到的角色依旧令她面部僵硬。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梓木然的把头转回来,迎风流泪。
      动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明明动画里一场中忍考试能拖个十几二十集,现实里居然只有半天而已。
      上屋顶看个月亮都能碰见我爱罗,那么按照剧情今晚满月他立刻就要开杀戒了……

      梓正这么想着,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对面屋顶掠过来落到她面前。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丢下一句“找的不是你”,又一跃跳出了她的视野。

      风吹过房檐末端装饰用的巨型蝌蚪铜像,铜像底部排成一串的铃铛摇晃着,尽管上面附着了些苔藓植物,声音仍旧清脆。在这样的夜里回响着,伴着呜咽的风声,带出几分诡异的气氛。

      “真没办法,你不睡么?”
      身后不太远的地方传来低沉的男声,梓转过身,看到包着皮草的木乃伊男驼着背站在我爱罗面前。
      因为那件事的缘故,她对拿绷带包裹住整张脸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只有恶感。

      “什么事。”我爱罗面无表情的问。不知道为什么,梓觉得自己能确定他现在并无不耐烦之意。

      “我想在这里收拾掉你。”木乃伊男走上前几步,似乎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处理掉你,我的第一轮比赛轮空了就有可能与佐助一战。你的沙子攻击我已经完全看穿了,还是跟我的声音攻击比较下谁快吧。”

      比先前更大的一阵风刮过,铜铃声紧凑起来,悦耳的单音组成杂乱无章的曲调。
      梓坐在原处没有动,心里默默的为木乃伊男被我爱罗瞬杀而倒计时。
      不清楚自身有几斤几两就胡乱挑衅,自然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月光在刹那间黯淡,巨大的影子一闪而过,梓只觉得眼前一沉,接着便是男人的惨叫声。
      淡淡的血腥味只持续了一小阵,便在风中散开了,如生命的消逝般轻易。
      梓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坐在下风口。

      “你不怕我?”
      再看过去,少年已经恢复成普通的姿态。

      “怕你?是指你曾经打算杀了我的事,还是指你杀人的事,又或者是指刚才那个形态?”
      梓不紧不慢的说道,与我爱罗进行了今夜首次面对面的交谈。

      “全部。”

      “那实话实说,我怕。”梓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脸上的神色。
      刚才我爱罗的问题,令她着实吃了一惊。问出这样的问题,到底是对他人还心存些许的期待呢,还是已经麻木到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回答?

      云遮挡住月光,使梓看不清我爱罗的神情。

      “面对曾经想杀自己的人,说不害怕那是假话。而杀人的事,我并非没有做过,所以不害怕。何况我觉得有求生的欲望不可耻。”梓停顿了一会儿,发觉后半句话更像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人害怕不同于自己、远远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很正常。
      如果你想要杀我的话,在一开始今晚刚见到我时就能解决掉我;而现在就算临时改变主意,你也说过我很弱,绝对毫无反击之力。
      当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所谓的‘害怕’就毫无意义了。”

      梓一口气说完,抬头望向月亮。
      先前那番话虽有修饰,但全部都出自本心。

      也许是在思考,我爱罗过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开口。
      “你很弱……也不是那么弱。”

      少年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莹洁白皙,不同于沙漠的粗犷印象。
      血红色的字犹如刻入肌肤般,刺眼的驻留在他的额角。

      梓想,自己也许明白他的意思,又不能完全明白。

      被生父背叛,被亲人憎恶,如果她当时没有前世的心智,大抵也会变成我爱罗这样,又或者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也不知道,当初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能够思考能够记事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应该,还是能算在幸运里面吧。

      “你见过吗,那片深蓝的海洋,和海洋当中唯一悬挂的月亮。”
      梓仰望着绀青色的夜空,轻声低语着。
      “从那天起,我所能见到的月亮,就只有那一轮深海中的青月——”

      摇曳的波纹将月碎成片片光斑,散发出柔和而萤美的光。
      坐在屋顶上的少女仰起头微笑着低声诉说,不知是对谁轻诉。

      ***

      夜间的大街早已过了繁华的时段,只余几名行人匆匆赶路。
      两名身着披风的行人并肩而走,其中一人似有所感的抬起头,透过斗笠望向那轮明月。

      “……那家伙真的在那里么?”另一人见他停下,往回走了几步。

      “这次的情报不会有误。”简短的答了句,男人重新压下帽檐踏上路途。

      夜风穿过小巷轻轻吹拂着,不知吹动了哪处的铃铛,发出细碎而清脆的铃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强者和弱者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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