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律不齐，是一种病 ...
-
“……抱歉，我认错人了。”
梓就这样直视着对方傻站了一会儿，呐呐开口，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
少年未作回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怪异的神色，就仿佛……
……就仿佛他认识她一样。
梓想了想，确定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东西跟那些曾经熟识自己的人相同。不过似乎还带着些其他什么感情，复杂的、她无法看懂的东西。
“那个……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话刚一说出口，梓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话说的，基本上和某些××小说里花痴跟帅哥搭讪或者猥琐男跟美女搭讪的情节如出一辙。
好吧，她承认这人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但她坚信自己一定不是被美色迷惑才说出那么没水准的话来……
梓自顾自的纠结，一时反而忘了去想为什么有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问题。
“刚才不是在茶店见过么？”
少年这边显然已经纠结完自己内心的问题，话语中带上了些许笑意。不太明显，但长时间经过和某几近面瘫又不坦率的无口天狗接触下来，梓确信他绝对有笑的意思。
啊……难道是在嘲笑她没记性?
梓没恼，下意识的对这种相处方式很习惯，也没想到其实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来说，生出这样自然而然的熟悉感是件奇怪的事。
“你……”少年开口，似思虑什么般微皱双眉，短暂的停滞几秒后继续说道，“你想要找医生？”
“……在边上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算什么好行为吧？”
梓略带刺的反问，倒没特别因为谈话内容被别人听到而产生不快。本来这就不是什么害怕他人知道的事情，她只是出于习惯才加以嘲讽。
“呵，和之前在别人面前的表现相差很多呢，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少年忽略掉她的讽刺不甚在意的答道，话的内容令梓稍有惊讶。
不错，她今天真的有些奇怪，或者说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表现得很奇怪。如果在平时，对待不熟悉的人，她绝不可能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来。
讶异之余，梓心里又添出几分负面情绪，感叹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够，轻易就被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看穿演技。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像是清楚她内心所想，少年微微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头发。
……做得足够好了？是指什么？
梓抬头看向他，没有得到答案。
阳光透过树木间的空隙射下，少年逆着光的轮廓有些模糊。深红色的发同夕阳一色，恍惚间似乎同某个人的影子重叠起来，让人的心跳刹那变得不太规律。
这样哪天心律不齐了找谁赔啊……
梓慌忙移开视线，顺带对自己被美色所惑的行为表示下鄙夷。带有20%以转移注意力为目的，她盯着对方左手上的工具，语气不够淡定的说道：
“那、那什么，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她大致描述了天狗桑的长相，由于不敢再看着少年，没有注意到在她叙述时，少年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没有见到过吗？”
她再次问道，偷偷深呼吸几次再抬眼望向他，省得自己再为了一个陌生人而不淡定。
梓会这么问并非没有理由，是因为她认出来那个工具，和天狗桑所用的很相似。
这么一想，其实他的气质也很像。大概是因为这个关系，她才没有因为对他的触碰产生反感吧……？
嗯，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不是美色什么的。
啊、难道说干这一行的气场都差不多？
少年看着表情不断变化的小女孩，在思绪万千之外多出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来。比起刚才在店里对付其他人时千篇一律的礼貌微笑，这种表现更贴近小孩子，坦率得所有情绪都能从脸上看出来。
“你很想见到他？”少年出声，但没有打算听她回答，“……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了。”
“真的？”
“嗯。”
也许是被梓的兴奋与欣喜所感染，少年唇边也弯起浅浅的弧度，将原本稍显冷峻的线条柔化了一些。
夕阳西下，鸟雀归林。
在各种或婉转或单调的鸟鸣声中，较长的影子斜投在地上，与另一个影子重叠于一处，无法分离。
----
边哼着歌边清洁厨房，曲调之轻快，一如歌唱者的心情。
梓擦着橱柜，脸上的笑容怎么样都没办法收敛。
用抹布重点反复对准柜子上的污点擦抹，独自乐了许久的梓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万一他骗自己怎么办？
想想自己挺傻的，别人说了什么就立刻相信，也没去思考是不是被人骗了。
嘛、不过看样子那个人应该是天狗桑的朋友，说的话有一定可信度。
在那条消息的作用下，梓突然变得乐观起来，继续哼着小调儿蹲下擦洗柜子的下半部分，好心情势不可挡。
解决完柜子，接下去就是地板。
梓跪在地上，对这种木质结构的房子颇为怨念。
连厨房的地板都是木材的，打扫起来异常不方便。纯木材制造，不是前世那种漆上油漆的木地板，藏脏又不容易弄干净，大概只有不爱清洁的懒人才喜欢这种特质。
不过怨念也没有用，以那种价格能找到这样的房子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处于主妇状态中的梓想着生活琐事，走到水槽边开始洗抹布。
深棕色的水从布料中流出，洗着洗着，梓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面色有些难看。
她还以为是错觉……！
扔下抹布，梓重新跑回刚才擦过的地面，用手一点一点细细的拭过去。
揉搓下指尖伸到鼻前，带有种淡淡的、铁的腥味。
拜过去的经历所赐，她对这种味道很敏感，也清楚的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血……是血的味道。
刚才在擦地板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
明明前天打扫的时候还没有的，而这种程度的气味，很明显有人处理过才会那么淡。
她才不相信小墨这种大大咧咧的猫擦伤了脚还会跑回来清理血迹……！
“白！”
门被突然推开，受力不大却因为推势迅猛而重重撞在墙上。
“……怎么了，梓？”
白惊讶的看向门口，没想到许久不主动找自己的妹妹会这样一下子冲进来。
“你又咳血了？！”
见白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梓蓦然回想起两年前那段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声音不由得提高很多，让刚被吵醒还在恍惚状态的小墨突然清醒。
“没有啊？”白有些奇怪，咳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他的身体比起那时候好了很多，梓应该很清楚才对。
片刻，他才明白过来妹妹的意思，“不是咳血，那只是……”
“身体不舒服的话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像这样一直委屈自己才会让我——”激动之下，梓握住白的手臂，不期然听见他的抽气声，才察觉到手上不太对劲。
衣袖中，那支稍显纤细的手臂上包裹着什么东西。
“……你受伤了？”
不由分说的撩起宽松的袖子，梓看到他的手臂上缠绕着数层纱布，最外围的一层已隐隐透出浅粉色。
“只是外出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不要紧。”白仔细观察者妹妹的表情，发现她有动怒的征兆便又添上一句，“……其实已经快好了，没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不愿意直视她？
梓突然感到很丧气。
白……没有跟她说实话，就算没有撒谎，也绕开了一些事实。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她不明白为什么白要这么做。
她都是为了他着想罢了……
为了不让白看出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梓默默拿出医药箱替他换药。箱中的绷带是新添置的，连伤药也换了一盒。
除去带着血污的纱布，一条深而长的划痕出现在眼前，斑驳的血迹衬得那条手臂触目惊心。
梓的手不禁颤了颤，干净的绷带滚落到地上，沿着床拖出道长长的雪线。
这样还叫没事？！
之前因为担心白独自在外出事，她还特地让小墨跟过去了。
为什么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小墨却根本不告诉她？！
“……小墨！”
从刚才起就始终紧紧盯着女孩的黑猫缩了下，知道对方此刻是真的生气了，却带着某种执拗回视过去，不打算退缩。
啊啊……原来如此。
没想到连它也……
梓怒极反笑，脸上的笑容让一人一猫都感到森森冷意。
“与小墨无关，是我拜托它保密的。”
“哦，是吗。那哥哥你外出到底是在忙些什么事呢？”
她将目光移向白的手，停留在那些新长出的薄茧上。
宁愿自己更蠢些，什么都发现不了反而就不会难过了……
说背叛什么的倒是高估了自己，不过这心情的的确确如同遭到背叛时的感觉差不多。
梓想着，笑容越加冰冷。
这样的笑突刺进白的胸中，令他不知道怎样开口。面对眼前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妹妹，他突然感到恐惧。并非出于对梓的恐惧，而是害怕自己唯一亲人的疏离。
“嘛，不想说也没办法。”梓站了一会儿，因不想再做无谓的等待便淡淡开口，“反正亲缘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紧密牢固一生不能破坏的东西。”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她的语气有些无力。比起愤怒来，此刻的表情称为伤感更为恰当。
带刺的话，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
“我……”
双倍的心痛叠加在一起，白靠在床边垂目不语。他现在不能解释，他想要的和梓所想要的不同，所以即使说明了也只会遭到阻止。
至始至终在角落团成一团的小墨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猛然暴起狠狠的抓了梓一爪子，奔走而出。
白嚅嗫了些什么，可能在询问妹妹的伤势，只是见到对方的神色，最终都归于无言。
让人窒息的空气在两人间凝固，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长久的沉默后，梓离开了房间，任由鲜红的抓痕留在皮肤上，无心处理。
小墨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信上的字迹依旧是典型的猫行楷，歪歪扭扭的不好辨认。
然而那猫爬的字迹反复在梓的脑海中重复着，挥之不去。
『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替别人作出选择，哪怕那是最好的道路。』
梓握着皱巴巴的信纸，无法纾解胸口的沉闷。
小墨一直都看得很清楚，远比她要清楚得多……
原来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变成只会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的家伙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心律不齐，是一种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