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晨昏往事》清寒蝉

1、1.

　　十月份的东欧已经冰天雪地，我只穿着单裙，还好靴子算是结实，牛皮可以护住我的小腿，不至于僵硬地走不了路。我揣着两块压缩饼干，将两本证件放在下裙内侧的口袋里。走在森林里的小路上，我晚上也不敢休息，我怕自己在俄国人的监狱或者流氓的身下醒来，更或者被野兽弄得身首异处……实在累了，便靠着大树闭眼养神。

　　看着午夜的月光，我不禁思绪飞扬。如果没有这一切，如果我死也不来东边，我一定早在柏林的家里安睡，我会在泡完澡后挑一件丝绸睡衣，擦干头发，在等它干透时对着壁炉看书，然后带着一天的倦意，用羽绒被子蒙住头进入梦乡。不，我没有从前的生活了，但起码也不为生命担惊受怕……现在，哪里还有如果了？！

　　在寒风与诡异的鸣声中，我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我不断想着，倒下吧，倒下吧，你已经冻僵了，被野兽咬死没有什么感觉的……我微闭着双眼，还是一步步挪动着脚。

　　晓雾将歇，冷淡的光束从林叶间穿透，是北方独有的磅礴的浪漫——我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些。已经走了一天半了，按着来时记忆中的方向，地方也八九不离十了。走尽了森林，我看见西南方向的砖石大门与护城河，那是我唯一能正常活下去的希望了。

　　尽管心中尽是愤恨与羞耻，我还是高举起双手向石砖桥走近。起先门口看守的士兵都举枪对准我，看清我后他们方才被示意放下，随后从门厅走出两个领头兵士，我掏出证件，用细如猫叫的声音向他们陈述：“我父亲是埃里希·奥古斯特·舒尔茨中校，希尔路德的阵地在11日的傍晚被敌军突袭……”

　　“小姐，这儿可不是你的闺房。”门口看守的士兵很是高傲，带着戏谑的笑容，“您若是没有这天使般的面庞，现在或许早已化为一缕亡魂……”他的同伴正欲抬手去碰我的脸颊，我早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制止，只将我父亲的证件狠狠地攥着，用最后一丝力气向他道：“我父亲在希尔路德为国捐躯！”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在此清醒之后，感谢上帝，我在一间人住的屋子里，躺在床上，看样子是个诊所，可惜没有什么人在等着我。我尝试着起来，便被门外的护士发现了，她给了我的水和面包，我几乎想直接吞下，但碍于外人的面子——即使只有她。我还是矫揉造作地将面包分成一小块的样子，像螃蟹般地放入口中。我喝光了水，再假装毫无胃口的将这两样放到一旁。护士带来了一套干净的制服，告诉我房间里面有间浴室。我毫不犹豫地推下我的旧衣，散开头发，将整个身子潜入热水之中，那温暖仿佛孩童尚在襁褓，我几乎想在那里安逸的死去。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我，我还得活下，必须活下来。我毅然的离开这母亲般的温柔臂弯。在我换上和护士们一样的衣装后，才发现自己几乎在浴室呆了两个小时，头脑开始模糊，又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下午四点，有护士叫醒我。说艾尔博西少将邀请我晚间前去会面，并送来了一套质感明显更好裙子。我顿时打起了精神，换上了送来的裙装。再从我的衣服中翻出军官证明和我的眷属证，然后整整三个小时，我都在为自己做出形象上的修饰，我编了神话女神般的发髻。让我看上去仿佛王室的公主——可惜我缺了些宝石珍珠。裙装的样式很简单，相比于黑色，我其实更喜欢白色。那样会让我看起来像是圣洁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