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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篇:罪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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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做了蓝氏二公子的道侣，此等惊世骇俗之事，起初大家听闻个个瞪目结舌，后来也便都接受了，不能接受的也没办法，诸如蓝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每碰上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晃眼都不带正眼看他的，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但他没办法，反对无效，自家白菜上赶着去被猪拱，说什么也要把人留在云深不知处...
“忘机！我是老了，但我还活着呢！你！你从小到大克己复礼！怎会有如此荒唐行径！”
一袭白衣的谪仙人静静跪在雅室门前，地上尘埃并不染身，他低着头，无论蓝启仁说什么都是一副认罚的模样。
“忘机钟情于他，愿领罚，虽九死不悔。”
“好！反了你了！我看我是管不得你了！”
“......”
蓝老先生其人，不愧为蓝氏天生犟种，即便很早之前皓月曾说动他尊重蓝忘机的选择，他也觉得少年钟情无错之有。然而，一切理智在他得知魏无羡又回来了的时候灰飞烟灭。
“岂有此理！此等离经叛道目无尊长的人，怎么配得上忘机！”
江碧晗一早便是来辞行的，见蓝老先生将东西掀翻了一地，便又轻手轻脚地收拾干净，又温了热茶在书房里听着他在外面训斥自己的叔父。
此刻蓝老先生负气，江碧晗赶紧去扶他。
“祖父消消气，先喝杯茶...”
“小晗，你如今倒是成长了...”蓝老先生原本盛怒之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咳了起来，有人适时奉上温茶，他没想到会是却小魔王。
江碧晗红着眼睛，一身素衣，很是静默，再无从前活泼灵动的模样。蓝老先生同她讲话时和蔼了几分，他很疼爱这位世孙，江碧晗像她娘多一些，而金玉华生得像金夫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透过两代人，眼底仍旧清明一片，总让人想起故人。
“祖父，小晗明日便要回去守陵了，特地来同您辞行。”
江碧晗跪得端方，礼仪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好，蓝老先生看着她远去，忍不住老泪纵横。
风知意、她的女儿、孙女，都在云深不知处留下少女时期的回忆，江碧晗自请为母亲守陵三年，此一别山高水远，再见亦难。
魏无羡和蓝忘机送她到山门前，江碧晗神色肃然，恭恭敬敬朝他们行礼，之后握着腰间赤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声玄色衣裳的长辈同样腰间缠着白绫守孝，魏无羡摸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道：
“云深不知处的教学没有哪个不夸的，江澄说入了这里，无论再怎么不成人样，回去的时候都能有君子之风，看得父母老泪纵横。我从前并不觉得，却见了无数这样的例子，直到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远处一身素服渐行渐远，蓝忘机收回目光。
“你看看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离长大成人不过差了一点点经验，变数多了也就自然成长了。”
二人折返，迎面遇上蓝曦臣带着弟子外出夜猎，匆匆点头示意，并未过多言语。他身后一群白衣若雪的少年也行过礼便继续跟上，走在最前面的蓝愿回过头看了一眼，有记忆一闪而过，并不真切。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他们这次夜猎起因是兰陵一代有皇室遗留下的陋习——弃婴塔。
金凌方才继任，收到附近百姓求助说村子附近总能听得见婴儿哭声，每每于夜间啼哭不知，苦于寻不到源头，村民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最初大家都觉得是闹鬼，于是向当地驻守的仙门兰陵金氏求助。金凌亲自带着人去摆了法阵，超度了不少婴灵，没办法超度的该就地镇杀的也就镇杀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婴灵肆虐骚扰村落，最后兰陵城里也有，当地一家富商的小儿子被附身吸干了府上好几个人的精气，化为妖魔，非寻常修士所能敌。
金凌抓到了不人不鬼的小男孩，那家人哭天抢地求金氏不要杀他家的小儿子，金凌总觉得这些请修士消灾的人支支吾吾的，便着人去查。
一查便查出这家人曾前前后后生出几个女儿，都扔去了弃婴塔。兰陵金氏与朝歌风氏皆是皇室宗族，极尽奢靡，不食人间烟火。他从未听闻这些，只觉渗人且棘手。
封建的朝代被推翻百年已久，仙门镇守四方，百姓安居乐业，对女性压迫却只增不减。世风日下，曾有妇人愤而诅咒世人求子偏生女，自己却也不得不拼上性命只为生出男孩。
最初，在荒郊野外建立弃婴房只是用于扔畸形、病逝婴儿。
随着弃婴越来越多，弃婴房竟然出现了活生生的婴儿，半数以上都是健康的女婴。
健康的女婴被扔到弃婴房不会立即死亡，还有不少婴儿为了活下去从屋子里爬出来，仍旧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为了阻止弃婴爬出，弃婴房越修越高，最终修建成了一座塔形模样。塔的高处只留下一个扔弃婴的小口，没有出口。也就是说弃婴从狭小的洞口扔进再也不可能爬出来，更无生还可能。
为了防止弃婴无处堆放或时间太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弃婴塔内的婴孩尸体将会被三天焚烧一次。焚烧时那些还活着的婴儿爆发出悲惨的啼哭声，余音绕梁久久不能散去。
潇湘书院让活下来的女子觉醒，却救不了没机会活下来的女婴。
让弃婴塔彻底消失，是抱山散人小徒弟未完成的心愿。
从前金玉华超度过不少婴灵，却始终无法根除那些人心里根深蒂固的偏见，源源不断有女婴被抛弃。罪业难消，她救得了一个、百个，却不是全部，如今她死了，却会有千千万万个她站出来解决这个陋习。
查清原由，蓝曦臣命他们来此处安葬这些婴儿，顺便找找有没有活着的。
蓝景仪看向满目尸骸，最小的头骨不过掌指之间，姿势诡异、层层叠叠的白骨堆得很高，期间不乏新腐烂的尸首，乌鸦扑腾着抢食，一阵风吹过来迎面携着腐臭和烧焦的气味，掩鼻愤愤不平道：
“太过分了，枉顾人命，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可不冤枉！”
其余弟子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惊得说不出话来，蓝愿带头在一旁开挖新坟一点点安葬白骨。金凌其间几次忍不住作呕，却仍旧坚持着搬运那些女婴的尸体。
红玉与蓝曦臣站在山坡上一棵老槐树下远远望着，数不清的白骨堆积成小山，被安葬超度后怨也并未消散，霎时阵阵阴风吹过，吹得众人后背发凉。
问灵得到的是无边的怒意，他们想不到除了安葬劝化还能做什么才能平息这些缚地灵的怒火，他们又不好直接斩杀这些身世凄惨的无辜婴灵，此刻焦急地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信号弹。
蓝曦臣看向天边绚烂的烟火，淡淡道：
“引小辈见到这些，费心了。”
红玉冷声：“教书育人，本就是潇湘书院的职责，他们不该只看得见异象，更应琢磨人心，才不负皓月散人嘱托。”
“是她啊，阿月从前总说我一叶障目，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其实这事能做的他们都做了，泽芜君同样没办法平息，他们能替女婴安魂熏魄，引她们转世，但要想那些丢弃女婴的人诚心诚意地忏悔却是不可能。
在世人的偏见和愚昧面前，清醒之人所有的努力都是螳臂当车。
孩子们回去之后交上了夜猎笔记，魏无羡坐在桌前批改，一边感慨世间女子不易一边用朱笔在课业上批注蓝景仪滔滔不绝的问题。
“我从前也只是在书上读到过弃婴塔的事，没想到如今还有，只是，这婴灵之前怎么不作祟，偏偏是现在？”
“兄长传讯，是潇湘书院刻意引导。”
“小师姑啊，人虽去了，却还在做她未做完的事。世人皆言她道心破碎才死的，我却觉得，小师姑的道心从来都很坚定。”
天色将晚，忽然飘起风雪，魏无羡看向窗边飘落的鹅毛大雪，拢了拢衣服，肩头落下一件月白大氅。
“皓月，她很好。”蓝忘机如是说道，这该是他对故人最高的评价了。
虽然知道个大概，魏无羡还是数次追问自己死而复生的原由，蓝忘机不答，在他的心里，他一直感念她的成全。
经历弃婴塔那次夜猎之后，弟子们消沉了好一段时日，江夫人身边的心腹习晴姑姑到访。云深不知处的小弟子都很喜欢这位姑姑，她跟江夫人一样风趣，总给她们带好吃好玩的东西来，与大家打成一片。
蓝愿同她颇为亲近，总觉得与她一起比跟着含光君还要安心。
温情伤了原本音容，年岁渐长嗓音也越发深沉，她牵着刚回走路的江新月，一步步走上台阶。新月同江碧晗小时候一样玉雪可爱，引得一众少年争抢着要抱，她谁也不要，在少年人的拥护下跌跌撞撞走进藏书阁，拽了拽蓝老先生的衣角。
江新月身后的一群人倒吸一口凉气，却见蓝老先生扑哧一声笑了，放下书卷抱起她。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新月。”
“哦，又是江家的小丫头啊~”
蓝老先生颇有些感慨，他抱着孩子转身继续翻阅藏书。
透过花窗外枝繁叶茂的白玉兰，那几个没看住孩子让她跑进藏书阁的少年此刻贴着窗沿挤在一起，在蓝老先生视线范围之外偷偷观察里面的人。
“从未见过祖父如此慈眉善目，他是不是被夺舍了？从小到大，他见了我恨不得踢我两脚...”蓝景仪低声道身边立即有弟子补刀“还不是因为你顽劣不堪~”
“怎么可能！你看看江碧晗什么样子！说我顽劣？我有她十分之一吗！”蓝景仪辩解着，音量不自觉拔高，很快，藏书阁窗户飞出一卷书来，伴着蓝老先生收敛过后的怒吼：
“云深不知处禁止高声喧哗，都给我进来抄书！”
作者有话要说： 蓝老先生虽然迂腐，但是不重男轻女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