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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篇:云羡 ...


  •   古有云梦泽,湖泊遍布,群水环合,南以长江为界,是为水乡。

      仙门望族江氏驻守此地,以千里莲池作陪,护佑一方百姓长安,家主江晚吟极富盛名,妻子是兰陵名门金氏嫡女。

      仙门四大家族本是极鼎盛的世家,皆是富甲一方,如今家主也都是少时同窗,清河聂氏依附兰陵金氏稍稍势弱,姑苏蓝氏素来淡泊不沾染权势,至于云梦江氏,那二位神仙眷侣时时云游四方,无意仙督之位,甚至恨不得退避三舍,于是掌权之职堪堪落到兰陵金氏那好运气的庶子头上。

      何为神仙眷侣?

      自然是同云梦江氏家主夫妇那般携手同行,恣意畅行天地之间。江宗主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夫人爱惜得很,由着她爱玩爱闹的性子,就连世家轮流举办的清谈会也是一拖再拖,后来实在拖不下去了,金光瑶头一年初秋便专门到姑苏金陵城捉那两个闲散人。

      满园秋海棠羡煞旁人,金凌远远地见了舅舅舅母,却不似往日莽撞,站在原地屏住了呼吸,金光瑶在后面带着侍从也停住脚步,透过花海见那一对璧人。

      女子正握着怀里小姑娘的手抚琴,箜篌声婉转清脆,男子则伴着琴声舞剑,身姿稳健,剑过处习习生风,落了一地海棠,身侧被遮住的稚童灵巧地跟上他的剑意,一招一式,皆学得扎实。

      众人皆看得入迷,乐声却戛然而止,浮光掠影间,江澄敛了笑容,三毒直指命门,看清是金光瑶才收了剑,仍旧是面上不善。

      “二哥如何寻到此处?”

      “妹妹不必多礼~”

      金玉华身畔一左一右两个小孩子,此刻同她一起和金光瑶施礼,被虚扶了一下,索性就站定在原处等着江澄发话。

      他们夫妇本就不喜欢被人扰了清净,连孩子缄默不言,自然不管来人是谁都不会有好脸上。

      “进来吧。”江澄面色如常,同往日一般不怒自威,虽是引众人进屋,除了金光瑶和金凌没人敢动。

      众人从进屋起就没再说话,几个孩子围坐在圆桌前,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聂辛夷和江辞安互看不爽,面上只是瞪目,腿已经在桌下踢了好几个来回。金凌则见怪不怪,熟捻地按住桌子以防又被他们掀翻,他坐在边上吃着海棠糕,眼神默默看着几个气氛不太好大人。

      金玉华沏茶之时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与江澄交换了一个眼神,江澄冷淡地看向金光瑶

      “何事?”

      “莫要忘了明年的清谈会,是该准备一下了…”金光瑶接过妹妹递过来的茶点,也吃了一块海棠糕,入口微酸不过回味甘甜,倒是很合秦愫的味口。金光瑶只想着回去时带一些,还未说什么就被人匆匆往手里塞了一包糖糕。

      金玉华一听话锋不对,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偷得几日清闲也要还回去了,连忙转移话题“早就听闻嫂嫂近日食欲不振,都准备好了~”

      两个小气鬼,巴不得避世不出,这就下逐客令了…

      金光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云雾茶搁置在案上,起身告辞,顺带捎走非要跟来的金凌。

      “姑姑不留膳吗?”金凌走出去一阵又折回来,仍旧忘不掉这一口吃的。

      “这不就要回云梦了,走吧”金玉华摸了摸金凌的脑袋,将包好在油纸团中的糖糕递给他。

      入夜,金陵城万家灯火通明,街上商贩熙熙攘攘,遍处是新奇的物件,聂辛夷跟江辞安互掐一路就没消停过,聂辛夷吵着想看折子戏,得了钱袋子便扯着江辞安跑远了。只余江氏夫妇二人牵着金凌并肩走在人群中。

      金凌没稳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抬头望向江澄,后者黑着脸又返回去买糖葫芦了。

      “舅舅生气了?”

      “你等会叫我舅母,他就不生气了。”金玉华捏了捏自家小侄子的脸蛋,忽的想起另一个孩子“不知小晗如何了…”

      正喃喃自语,回过神金凌一下子挣脱了牵着的手跑向对面,牢牢抱住江澄的大腿,金玉华错愕地盯着眼前扛着百来串糖葫芦的男人。江澄摘了一串递给她,又摘了一串递给金凌。

      “夫君是要改行卖糖葫芦了是吗?”

      “夫人若是喜欢,也不是不行。”江澄说得一本正经,金玉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糖葫芦谁不喜欢呢?

      她抽出一根挂满糖霜的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刺激着味蕾才道:“照你这么买糖葫芦,孩子们该吃坏牙了…”

      江澄才不这么认为,他忘不了四五个孩子跟他夫人争糖葫芦,最后闹作一团、鸡飞狗跳的日子,撇撇嘴看向她“所以你问蓝家那两个人了没,何时将我女儿还回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金玉华指了指前面的茶楼,自顾自吃着糖葫芦走了进去。江澄看向欢快的踏入茶楼背影,叹着气摇了摇头,一手牵着金凌,一手扛着大串引人注目的糖葫芦跟上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蓝曦臣温润如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碧晗在他怀中酣睡,金玉华径直在二楼暖阁里落座,二人谈笑风生惹得江澄有些恼怒快步走过去坐在夫人旁边。

      金玉华看向粉雕玉砌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替了蓝涣,将孩子搂在怀里,轻声开口“碧晗没有捣乱吧…”

      “没有,倒是和忘机颇为合得来。”蓝曦臣笑着避开江澄虎视眈眈的目光,低头抿了一口茶“江宗主明日就准备回去了?”

      “自然是该带着夫人女儿回云梦了。”江澄端坐在金玉华边上,背后的手不知何时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

      金玉华拍了一下江澄的手,面上没有发作,仍旧云淡风轻与蓝曦臣道别,临走前笑盈盈地将糖葫芦留给了蓝曦臣。

      江澄一口茶也没喝,吃醋倒是吃够了,好不容易出了茶楼,现在又是拖儿带女,江澄一手抱着半梦半醒的小女儿,一手牵着夫人,夫人又牵着好动的金凌。

      “夫君方才同兄长单独说的什么?”见江澄也有些失神,金玉华冷不丁发问。

      “想知道?”江澄示意她靠过去些。

      “不可说~”轻飘飘的热气自上而下洒在颈窝,金玉华气的退开几步,又被十指相扣的手牢牢牵着。

      “很好笑吗江晚吟?”金玉华紧紧着江澄的手,幽幽地看着他。

      “好了,该回去了阿月~”

      “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先放过你~”

      江澄牵着夫人在街市里走着,郎才女貌且儿女承欢膝下,怎么看都是美满的一家,如若一切都没有发生,应当是三对夫妇各自牵着孩子。

      “不过逃出来半月,怎么这么快呀!”哄睡了孩子们,金玉华哭丧着脸扑进江澄怀里。

      “忙过这阵子就好了…”江澄扶着夫人靠在床头,替她拆了盘发,又摘下头饰,梳顺了长发,起身将妆匣放回去就被人从背后抱着,双手摸索着要解开他的腰带,江澄自然地张开手任由夫人褪去外衫。

      “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金玉华轻轻推着江澄的背进了里屋,浴桶内升起温热水雾,落在白玉屏风上,留下一串串水珠。

      金玉华替江澄擦拭着后背,仍旧在追问方才之事,江澄笑而不语,背后夫人擦背力度却越来越大,水花四溅,他转过去把夫人一并捞进水里,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第二日回了云梦便是入了人间烟火,鸡零狗碎的事情总是让人头疼。事无巨细,诸如明年种什么藕?各色莲花安置于何地?每亩种多少?今年收成鱼虾定价几何?又有多少制成干片,多少做活藕售卖?江宗主和夫人便是入睡了,到了梦里还在想着有没有漏了什么,想着如何让门下豢养的佃农丰收。

      一日半夜忽的转醒,金玉华拍了拍江澄“做成藕粉能放的久一些,且抬高了售价!”

      江澄累的抬不起眼皮,搂着夫人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嗯…”

      “不过藕粉费时费力,明日多派弟子去帮忙吧!睡着了啊…”金玉华睡意全无,反观江澄已经睡死了,她轻轻描摹着江澄的眉毛、眼眶然后是高挑的鼻梁,还有一双薄唇,手指灵巧地自脸上滑落至喉结处,手突然被抓住。

      耳畔的呼吸声伴着心跳愈演愈烈,江澄睁开眼盯着眼前作乱的小妖精,像是盯着猎物,金玉华一时半刻没缓过来,就这么直视着江澄的目光,然后被他钳住双手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她莫名有些想笑“原来阿澄也睡不着啊~”

      “托你的福”呼吸近在咫尺,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江澄低头衔住金玉华喋喋不休的嘴唇,睡不着就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云雨初歇,金玉华浮在江澄肩头睡得很沉,江澄轻笑着抚过她额头细密的汗珠“如今这样就很乖巧”

      六月,云梦不仅迎来清谈会,江氏备受瞩目的第二子大放异彩,知书识礼,七岁便出口成章,与抓鱼遛鸟、目无尊长的江碧晗形成鲜明对比。

      云梦入了夏便是无边际的青绿,簇簇挨挨的莲花随风摇曳,清香萦绕。日光透过莲叶缝隙,照见水里正摆尾的红鲤鱼,花藕深处氤氲着云雾,中间拓开几条水路供给船支。

      莲香扑鼻,女子躺在船头好不闲适,眯着眼以团扇遮面,抬手间月竹色衣袖滑落,手腕处大片肌肤白若凝霜雪。金玉华衣角的九瓣莲纹路浸在水里,泛起的涟漪往后荡开来,边上新采的莲花还沾着露水。

      云梦交通连贯四方,依着活水,行船无需撑浆又可随水缓缓流去。船篷的彩绘是江夫人闲散时所作,佃农远看便知是江宗主与夫人调情,不会轻易惊扰。二人常朝夕相伴,遣散侍从泛舟于莲池,没个数日不会归家,当真是神仙眷侣一样的度过岁岁年年。

      听着顷刻间滴答作响的雨声,江澄轻叹一声,取了伞至船头,替那懒散惯了的女子撑伞。
      云梦入夏雨水颇丰,金玉华早适应了这阴晴不定的天气,细雨洋洋洒洒落在身上,头顶上空自然而然多出一把伞,她只是懒懒地侧过身,将随手扔了玉骨团扇,撑着额头继续午睡。

      “好歹朝里面挪一挪啊...”江澄歇下伞抱着金玉华入了船棚,女子睡眼朦胧,一双玉臂轻轻攀着他的脖颈,袖口还在滴着水,声音和煦里带着些许慵懒“岂非画船听雨眠~”

      “那也不能受了凉。”江澄如是说道,熟捻地替她擦干头发,褪被水浸湿半截衣袖的外衫,取了一早备好的干净衫裙替她换上,江夫人贪玩,夏日戏水总要打湿几身衣裳的。

      金玉华后知后觉自己夏日比往年要嗜睡得多,还是江澄看了脉案觉察出夫人有了身孕。于是夏天的一切戏水活动都与她无关,江夫人被看得死死的。

      “我们下月来摘莲蓬吧!”金玉华在江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江澄按住她的脑袋“不许下水,我去给你摘。”

      “...小气”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摘莲蓬又次次不知深浅陷进去深处,谁放心让你去摘啊!”江澄瞪着金玉华,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嘲讽着又有些无奈。

      “不听不听!”金玉华捂着耳朵扭过头,又被江澄扣在怀里。

      看着夫人气鼓鼓的样子,江澄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啊~”

      “因为,我有夫君...”抵不住困意,金玉华转过头倚在江澄膝上,寻了舒服的位置,阖上眼皮沉沉睡去。她无需为天地立心,躲在江澄怀里自私一回也算不得什么错事。

      淡淡的莲子香萦绕周身,金玉华伏在江澄膝上睡了很久,直至日暮西沉,于水面浮光跃金…

      因着江夫人小憩时淋雨也懒得挪一下位置,云梦有个人尽皆知的戏言,说的是娶妻当取聪慧女子,何为聪慧?下了雨会往屋里躲哈哈。当事人金玉华素来在世家夫人堆里是最为年轻貌美的,经年累月竟从未有衰老的迹象,只是越来越孩子气,不复从前凌厉模样。

      金玉华自幼天资过人,师出名门又苦修剑道十余载,修为是同辈弟子所望尘莫及的,锋芒远盖过她的夫君。旁人只当她是藏锋守拙,出嫁便弃了修炼,大树底下好乘凉,渐渐地也就淡忘了那女子胜过一众男子,曾是那一辈世家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世人只知江宗主手段凌厉之至,不敢造次,却不知江夫人也不好惹,有世家弟子趁着江宗主不在就对金凌出言不逊,江夫人只随手扬了飘带就将人捆了悬在梁上,一挂就是三日,来者如何求情丝毫听不进去,当着仙门百家的面让那人下不来台。

      那时才有人想起好多年前的射日之征,巾帼不让须眉的皓月散人,无人再敢说金凌什么,就连夷陵老祖也不敢提了。

      云梦江氏宗主夫妇皆擅剑法,门下弟子青出于蓝,论御剑术一直位居世家弟子之首,慕名而来求学的弟子不计其数,只他们的女儿意不在此,承了赤月剑却拜入蓝氏做门生。

      江碧晗六岁开始习武,至及笄礼已将父母的剑法学了个遍,只是这姑娘顽劣,寻常的剑没有一把能在她手里撑过半年,除了母亲的赤月。

      皓月散人的佩剑赤月已经十几年不曾现世了,一曲箜篌誉满天下的皓月散人永远留在了十六岁,同她的师兄晓星尘一道销声匿迹。弟子们学着她作的安魂之曲,还是很难将红衣飘飘的女仙师与云梦江氏捧在手心里的夫人联想在一处。

      本就是因着有孕才不佩剑,后来滑胎修养,金玉华的赤月不给女儿也是要压箱底的,但江澄允诺女儿会替她寻一把更好的,只不过那孩子用惯了赤月不依不饶。江宗主正恼火得很,江夫人倒是看得很开,真把佩剑给了女儿,这便算是彻底弃了剑道了。

      修剑之人与佩剑为一体,仙门修士若非身死是万万不会撇下佩剑的,所以后来有传闻说皓月散人道心破碎才让云梦江氏的小霸王得了赤月剑。不知内情者听了总要叹上一叹,替昔日英才惋惜。

      就连说书先生也跟着乱说,分明是熟识,为了猎奇也编排起皓月散人修为尽失话本子了...

      金玉华前脚进了茶馆的门,后脚便听着那台上白胡子老头一番添油加醋,说她走火入魔道心破碎,说的头头是道,她咬牙切齿着看向二楼软榻上不着调的公子哥“聂怀桑,你写这东西咒谁呢!”

      “这可不是我写的啊,是当初皓月散人所救之人投稿编汇的~”聂怀桑不紧不慢地扇着扇子,又作出方才觉察自己说错话的惊恐之态,连忙小跑着来跟前赔礼道歉。

      “多少有些折煞我了,日后若是真的长眠于地下,怀桑会时常惦念与否?”金玉华玩笑似的说着真话,自小产后身体越来越差,怎么调养也回不去了,说不定真要先于诸友去一趟地府了。

      “呸呸呸,像咱们这样的祸害那当然是长命百岁喽~”

      “所言甚是啊~”

      “以茶代酒,庆祝江夫人又自由了?”

      “自由?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自由么?”金玉华一想到云羡早产夭折,言语中夹杂着些许呜咽。

      “啊?快去把我珍藏的话本子全拿过来,快去啊!”聂怀桑也有些急了,他说出来还又让人想起那个孩子,赶紧命人取了她爱看的话本子来。

      只是那女子接过东西就变了脸,看上去好像没再难过了“好你个聂怀桑!是不是兄弟啊背着我藏了这么多?”

      “给你,都给你了!”聂怀桑一咬牙忍痛割爱,把那些荡气回肠,令人肝肠寸断的话本故事通通送给了金玉华。

      “得嘞!习晴可收拾好了?这些书金贵着呢~”

      “就走啦?”

      “怎么要留我吃饭啊?我夫君不让我成天跟你这种不着调的人厮混。”金玉华带着习晴一人扛着一袋书下楼都不带喘气的,看着力气大得很,丝毫没有弱女子平日里娇矜的模样。

      怕聂怀桑后悔,两个女子扛着他的宝贝书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聂怀桑懊悔地问侍从方才为何不拦着,侍从反问“不是您让快些拿来的吗?”

      “可恶,被她装到了!”聂怀桑心里不知道骂了金玉华多少遍,居然现在演技好到骗过他了?

      聂怀桑有些后怕,金玉华多少受了些刺激,如今这,这哪里是大病初愈的弱女子,分明是豺狼虎豹。

      金玉华自然不舍赤月,原先那把剑老旧,是抱山散人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浇了乌兹重铸,剑锋所指即是削铁如泥。

      只有江夫人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是油尽灯枯之势,无力再修剑道,更别说更上一层楼了。阴铁之气绝非一朝一夕能压制的,每每遭其反噬都折损着金玉华的寿命,她也盼着救济苍生,却身陷囹圄,白白浪费了一身修为,不得善终。

      云梦江氏的夫人享年三十二岁。

      聂怀桑没成想从前金玉华的一句戏言竟变作了事实,他还记得那女子的音容笑貌,如今却真的化作一抔黄土长眠于地下了。

      人说聂家小宗主擅文曲,世家弟子无出其右,后来他遍寻天下古玩奇石,要替自己的哥哥做天下最好的墓碑。所以聂怀桑替挚友做墓碑时倒是顺手得很,寻了一块比人高的汉白玉石料,亲手替金玉华刻下两万余字的墓志铭。

      刻成之后嵌在云梦江氏的陵寝里,聂怀桑还洋洋自得地对着金玉华的墓穴说“容华婉丽,词藻清切,说得是江夫人容貌姣好又是个才女,这可是我毕生最好的文笔了,你就知足吧...”

      “说好的祸害遗千年,看来你是背着我做好事了金玉华...”聂怀桑拂过一行小字,手心满是与其身份不符的茧子和伤口。他们是黑暗里最值得信赖的合作者,可到她死了他才想起来,同样带着仇恨卧薪尝胆十六年,她的恨比他棘手得多。

      很多年前金玉华问过他一个问题“一个人为了替你买糖而摔碎了你放糖的罐子,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糖吃了,你会怪那个人么?”

      “皓月,时至今日,我还是答不上来。”聂怀桑坐在墓前一点点烧着他从前无数畅销的话本,有几个金玉华爱看的故事还没写到结尾,她这人就不在了,多少走的仓促了些。聂怀桑还在想着给侄儿侄女准备什么周岁礼,那边就办起了丧事。

      “你到了那边要是还想着这些故事,就托梦给我...”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酒肉朋友未必不是知己,他们一同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其中不乏暂时忘却仇恨的时日,大红色火光映着男人脸上有两行清泪徐徐落下,聂怀桑揭开酒坛子上褪了色的红布,琼浆玉液浇的火苗愈演愈烈

      “下辈子一定要学会喝酒啊,这样才是真的酒肉朋友”

      又过了几年,江宗主也不在了。

      有传闻说这夫妇二人皆是雷厉风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谣言永远不会随风而止,但是人心可以感化,云梦与江氏鱼水情深,搬弄是非之人也无法左右。纵然江氏不复存在,云梦老一辈的人仍旧会怀念江宗主和江夫人,会将他们的故事告诉后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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