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成劫》疏枝外

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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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紫霞点了盏灯，扶着孙悟空去一旁坐下。
　　唐三藏早在南天门口就与他们分别，说是西天还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紫霞打了清水替孙悟空清理着伤口，轻声叹了口气：“怎的下手如此之重？”
　　孙悟空看了她半晌，笑了：“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紫霞从一旁取来了药粉。虽说孙悟空神力强大，这时候伤口也已经止了血，但她也没办法就放着不管。
　　“你们有过节？”紫霞开了玉瓶，把人的手抓了过来，她似是心中有气，这一抓也没控制力道，倒是牵扯到了孙悟空的伤口。
　　孙悟空眉头一紧，生生忍了下去。
　　“没有。”孙悟空道。
　　“那你们那架势像是要打个不死不休？”
　　孙悟空定定看着她，淡淡道：“他需要发泄，我帮他。”
　　“就这么简单？”紫霞往他伤口上药的手一顿，狐疑道，”你们的交情我是真不懂。”
　　孙悟空低低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关敖丙什么事？”
　　孙悟空闻言，略一挑眉：“三百年前我陪师父西天取经路上遇见过敖丙，我们顺手救了他。”
　　“那他应当感谢你们，为什么要与你一战？”
　　孙悟空默了半晌，在紫霞越发不解的眼神中摸了摸鼻子，淡然道：“当时哪吒来找，就在门口了，师父让我把他打发了。”
　　紫霞将这两句话好好消化了，抽着嘴角，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他找了敖丙三百年才把人带回来。”
　　敢情你是害得人家夫妻俩分离三百年的共犯。紫霞翻了个白眼，恍然大悟：“难怪。”
　　“谁不知道人家把敖丙当成个宝，三百年前敖丙失踪后疯了一样把三界都找了个遍。”
　　紫霞弯着眼睛笑，孙悟空这一瞬觉得浑身泛冷。随即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孙悟空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在紫霞灿烂的笑容里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好好反思一下。”紫霞唇畔笑意更深，“下次见到那臭和尚也要让他好好反省，毁人姻缘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孙悟空垂下了眼，心中暗道又不是月老操这份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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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丙醒来时，哪吒已不在寝殿内，床榻身旁的位置没有任何温度，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敖丙浑身都是酸痛的，身上处处都是哪吒处处留下的痕迹，点点红痕显得暧|昧无比。他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像是一座雕像，静静地坐在那里，仿若毫无生机。直到许久之后，纤长的眼睫一颤，才能体现出那么一些生机。
　　他爬下床，酸软的双腿让他险些摔倒在地，腰间的酸痛骤然间放大，他颤抖着倒抽一口凉气。待他恢复过来了，才慢悠悠地挪腾到衣柜边上。
　　他本不抱希望能找着自己的衣物，只想着随便套件哪吒的衣服回自己的偏殿再打理，却没想到打开衣柜时，入目皆是素白色的衣衫。虽然看着无甚精致华贵的纹绣，但敖丙伸手触及，才发现这竟是织女以云霞织就的云锦，寻常仙家几乎没有获取途径。
　　敖丙随手取了一套，素白色的衣袍非常合身，精致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广袖飞扬间，他已随手取了根帛带简单地束了发。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从床榻上感知到的温度看来，哪吒已醒了许久，离去了很久。他推开沉重的殿门，一抬眼，便是浩瀚碧空一眼无际，院内有宫娥来来往往，皆是低垂着眉眼，不敢多言多语。

　　“殿下醒了。”一个小宫娥走到他身前，委身行了个一礼。
　　敖丙收回视线，见她浅笑嫣嫣，不由来的心中一惊：“我睡了几日了？”
　　小宫娥如实回道：“回殿下，已有二日了。”回完，又道：“殿下可要传膳？”
　　敖丙深吸了口气，摆摆手拒了她的好意。过于刺眼的日光使得他眯了眯双眼，恍惚间，他道：“厨房在哪儿？”
　　小宫娥愣了下，不解道：“殿下这是……？”小宫娥话语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太多，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们做下人的，只需听主子的命令便是。
　　于是她行了一礼，略侧开身子：“殿下请。”
　　敖丙点了点头，随着小宫娥的指引到了厨房。恰有几个宫娥还在里面忙活，见他来了，皆是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来行礼。
　　敖丙环视着周围，云楼宫的厨房虽小，却也五脏俱全，用具都精致得很，其中的食材瞧着也都新鲜。

　　他从没来过这里。
　　三百年前他在云楼宫时，从未离开过正殿的范围。一切食物都是由宫娥们端来，与哪吒一道吃的。如今他与哪吒一同归来也不过几日，都没来得及四处走走。
　　他今日不知为何竟是很想下厨。敖莺也已许久没尝过他做的糕点了，做些她爱吃的送去，想来她也会高兴。

　　小宫娥们见他步步走进，并无离开的意思，也明白了敖丙这是想亲自下厨了，连忙走去替他打下手。可敖丙的手脚却是十分利索，处理食材也好，揉面也罢，手法都十分娴熟。小宫娥们也就只能帮他洗洗食材递过去，再帮他生了火看着火候。
　　敖丙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做完这一小笼的糕点。
　　他伸手取出，糕点是小巧的莲花模样。
　　敖莺自小喜欢花卉，尤其喜欢莲花，每搬到一个新住处都要嚷嚷着要能在附近赏莲。敖丙疼爱女儿，这样的小要求自然无条件地就满足了。
　　他抿着唇笑了，端着点心就要往门外去，却在转身的那一瞬轻轻顿住。
　　敖丙这才意识到，敖莺并不在云楼宫。几日前，他亲自将女儿送去了东海。
　　他低头看了看热气氤氲的糕点，苦笑着想，留着也没人吃，还是倒掉吧。

　　他转身要去将东西处理了，余光一瞥，却见一道艳烈的红影靠近，那红色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才看清了来人。
　　是哪吒。
　　敖丙手微抖，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睫，后退了几步。

　　哪吒今日换了套衣物，金色的暗纹自衣襟蜿蜒而下，显得肆意张扬。身上的伤口应该也已经处理过了，敖丙能隐约闻到他身上带着清淡的草药香，这不是哪吒身上惯有的味道。
　　哪吒缓步走近，把小宫娥们屏退了，才道：“身体可还好？”
　　敖丙微愣，没去看他，低头盯着碟子里的糕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哪吒略挑了挑眉，敖丙从他声音中听出他心情不错，也不知道他睡着的这几日哪吒是否遇上了什么好事儿，竟能让性格乖僻的哪吒心情如此之好。
　　像是个得了好处的孩子。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他只需沉默着留在这座清冷的宫殿里就行了。

　　灼热的呼吸擦过耳畔，敖丙被这温度烫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侧过视线，才见到哪吒带笑的双眼。
　　他果真心情很好。
　　敖丙悄无声息地皱起了眉，哪吒却是很快地直起了身，指着敖丙手里的糕点问：“你做的？”
　　闻言，敖丙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哪吒垂眼，伸手捻起其中一块，凑去嗅了嗅。
　　“没什么味儿。”他咂了咂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张口尝了尝。
　　敖丙看见他眼睛一亮，像是很喜欢这味道，哪吒又凑近了些，身上带着的浅淡药味儿萦绕在鼻翼，他身子一僵，不自然地别开了头。哪吒却像是没发现，又捻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敖丙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不再那么僵硬。

　　敖丙这糕点做的小巧玲珑的，哪吒一口一个，没过多久就吃了个干净。哪吒又是咂了咂嘴，抹去唇畔遗留的糕点屑，似是意犹未尽：“味道甚好。”
　　这声音近在耳边，敖丙一听就软了半边身子。他悄然挪开些许，正要去把碟子清洗了，哪吒却是拉住他的手腕。
　　“这点活就让下人去做。”哪吒盯着他因多年劳累而显得粗糙的双手说。
　　敖丙没看他，只低低“嗯”了一声，把碟子放在了案上。
　　“敖丙。”
　　他听见哪吒唤他。
　　“以后你多下几次厨呗。”
　　敖丙微阖了双眼，点了点头。
　　“好。”他如是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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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丙既然答应了，便也没有食言的道理，看看时间快到饭点了，便去了厨房，忙活了许久才做了一桌的食物。替他打下手的小宫娥在他的吩咐下将这些菜肴端去了正殿。
　　哪吒没点菜，敖丙也不知道哪吒的口味如何，就随便做了四五道家常菜。这么多年来与他一道生活的只有敖莺一人。小姑娘嗜甜，他又惯来疼女儿，口味都做的偏甜。
　　也不知哪吒吃不吃得惯。

　　他踏入殿中时哪吒还未回来，只是这偌大的、清冷的正殿，在菜肴氤氲而起的热气之中，才见了那么几分鲜活的气息。
　　哪吒来时便见着这么一副场景，敖丙孤零零一人站在殿内，宫娥们都低眉垂首站在门口，看见他来，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
　　“殿下。”宫娥们委身行礼。
　　哪吒点了点头，继而伸手，让她们退下。
　　宫娥们长出一口气，身体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赶忙谢了哪吒就转身离开。

　　这动静不小，敖丙便也因此回拢了心神。哪吒大步流星而来，径直走到桌案边上，眉眼间的愉悦在他面前毫无掩饰。
　　哪吒抬眼时，敖丙便能看见他那双明亮的漆黑色眼瞳。他心中一颤，皱着眉坐在了哪吒的正对面。

　　哪吒略一挑眉，对于敖丙的这番动作，他并不意外。他的注意力被这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吸引了去。
　　敖丙能真切地感知到哪吒的心情。哪吒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爱憎分明，喜怒哀乐都能切实地显现在眉眼间。
　　敖丙深吸了口气，见哪吒执起了碗筷，便也拿起了筷子。
　　他今日做了一道鱼香肉丝，一道糖醋鱼，又简单炒了两道素食，熬了一小锅排骨汤，摆在桌案上颜色也好看。

　　哪吒吃东西时速度虽快，却不是狼吞虎咽的，倒也不显狼狈。敖丙安静地吃着，他的饭量不大，吃了小半碗就饱了，便舀了两碗汤，递了一碗给哪吒，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
　　这汤熬了许久，放置了一会儿了，这时也不烫了，哪吒接过后仰头一口饮尽，这一顿饭也算是吃的差不多了。
　　哪吒唤小宫娥进来收拾，接过对方递来的帕子擦了嘴，才道：“感觉味道有些寡淡。”
　　敖丙微愣，抬眼看他。却听见哪吒继续悠悠道：“下次多放点盐呗。”
　　敖丙闻言点头，接过小宫娥递来的清水洗了手，轻轻“嗯”了一声。

　　饭后，哪吒并没离去，只是叫小宫娥煮了壶茶送来，又喊人去取来昨日从王母的蟠桃园顺的仙桃，并着紫霞前几日送来的糕点一起放在桌案上。瞧着架势，竟像是要与敖丙在这里吃茶。
　　哪吒喝了口茶水，突然道：“上次像这样吃好的，还是我娘给我做的。”
　　敖丙吹去茶叶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了哪吒一眼。
　　若是他没记错，哪吒的生母殷夫人早已死在数千年前。那时他被哪吒扒了鳞抽了筋，神识混沌，与外界隔绝，因此他并不知晓当年的细节，只听人说起过，却没想到哪吒竟会在这般情景下提起他的母亲。
　　“除了我娘，你是第一个给我做饭吃的。”哪吒又道。
　　敖丙手一颤，杯中温茶溅落在手背上，他垂着眼默不作声地擦去，也不回答哪吒，只静静地听着。
　　他只需要乖巧地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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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写了，但不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