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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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哪吒拎了拎双腕间垂下的铁链，又放神识探查外间状况——空无一人，连个看守都没有。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抬手打了个响指，束缚住双腕的锁链登时碎成两半。哪吒起身看了眼满地狼藉，犹豫半晌结个法印，又安出具莲藕化作的法相留在原地，还贴心地给他带上锁链。而后隐了身形，大摇大摆的离了真君神殿的私牢。
哪吒并不急着离开，仗着隐身术加持，除却似杨戬这般有堪破世间万象的天眼或是像孙悟空那猴子有火眼金睛般的人物，其他人是没那个本事发现他的踪迹的。
所以，哪吒很悠闲地四处闲逛。
逛着逛着就进了主殿，他扫了眼桌案上堆得有小山高的各地奏报，随手翻了翻果不其然是各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合上折子又放回原位。揉着太阳穴叹气，心道他的师兄看起来不管再哪个世界都是个劳苦的命。
心念一转，四处望了望，哪吒拿了笔架上的笔又蘸了墨，随手拿起个折子，摊开，仔细浏览折子上所报内容，沉思少时提笔批注，一气呵成。吹干了墨渍，他瞅着折子上与前次一般无二的笔迹满意地勾了勾唇，同杨戬待久了仿起他的笔迹来也自是得心应手，之前他也没少帮着他师兄处理蜀地政务，当然他也常把冗杂的军务美其名曰作为回礼丢给杨戬就是了。
每每想起自己师兄面上无奈便忍不住偷笑起来。
唇角的笑意蓦然凝固，哪吒执笔的手顿住，堪堪停留在写满奏报的折子上。他托着腮望着桌案上摇曳的烛火，心中念起了杨戬他们。
也不知道师兄他们怎么样了？韦护雷震子他们应该也到了，好不容易兄弟们都有空闲难得聚在一处，偏偏自己这里出了变故，莫名其妙被丢来异世......哪吒苦兮兮地长叹了声，猛然忆起，若自己来到这里，那此世界的哪吒是否去了自己的世界？
他低了低眼，无意扫过桌上摊开的奏报，看着奏报上一团已然团团洇开的墨汁，啊呀惊叫着从座位上跳起，忙丢了手中的笔，手忙脚乱的做起弥补工作来。
“糟糕了——”
哪吒两指捏着折子一脚，抖干净多余的墨汁，余下只剩漆黑一片，半点这折子原本的颜色也瞧不出来。他忍不住低骂了声，心思稍转便将眼前的这笔帐毫无心理负担地记在远在他处的杨戬身上，毕竟方才他会分神可是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的。
没了前扰，哪吒开始思索起怎么将这折子恢复原状。一般而言，仙君的折子都是特质的，司法天神处用于批阅的墨汁也是，普通的清洁术根本起不了作用，若是用其他同类法术......他瞅了瞅着薄如蝉翼的纸，很怕一个不慎就毁尸灭迹。
他正想着，骤然抬眼死死盯着殿门，但那里空无一人，便是阵轻风也不曾有过。但哪吒依然厉了眉眼，手掌一翻紫焰尖枪牢牢握在手中，银白的枪尖泛着寒芒对准前方，喝道，“哪来的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本座滚出来！”
10.
三尖两刃刀破空而至裹挟冽冽攻势直冲面门。
这攻势虽猛却不含半分杀意，哪吒勾起抹笑来，平日里他没少同杨戬过招，对他的招式变化可谓在清楚不过。纵然近百年间俗务缠身已许久不曾相互喂招，但到底二人师出同门、招出同源，究其本源还是有一定的相似。
故而，对着杨戬起手这招的应对，哪吒已是驾轻就熟。
哪吒不躲不闪直面迎其锋芒，火尖枪上挑卡进三尖两刃刀的侧刃又迅速下压，两柄利器相嵌着砸在地上，登时便将地上砸出个坑印。
哪吒抬眼，笑盈盈地看去，“二郎真君，好功夫。”
“三太子，彼此彼此。”杨戬眼底诧异一闪而过，原本应在私牢中的人居然大摇大摆的坐在主殿，方才那一招试探若是从前的哪吒并无把握直面迎下而回选择迂回反击，可他却......杨戬眯了眯眼，开始信任起他先前所言“异世”二字，“本君倒是小瞧阁下了，区区私牢看样子是关不住阁下。”
哪吒嘻嘻一笑，从容地接下这份夸奖，“这天上地下还没有本座去不得的地方。”他动了动腕，向右微侧过身，又道，“想关住我？只凭那些程度的束缚还是不够的。”
杨戬眸光微闪，恍似发现了什么，手腕一翻三尖两刃刀向右侧擦去，语调依旧四平八稳，“那......玲珑塔呢？”
原是笑着的脸蛋蓦然添了分冷意，哪吒顺势挡其去路，但比之方才的雷霆之势已是慢了不少，他投杨戬以凉薄的目光，嗤笑着开口，“千年已过，他李靖以为凭那破塔还能压制本座不成？笑话！”
杨戬被他眼中浓烈的恨所震惊。他认识的哪吒兄弟与李靖的关系虽称不上好，但也远远达不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更不要说眼前这人严眼中几可以化为实质的恨。
他叹了口气，手腕抖转，三尖两刃刀向右发力。果然，哪吒不再强硬相抵反而选择退避。杨戬却不给哪吒喘息的机会，未等他调整好姿势，三尖两刃刀已若雷霆迅疾而至，攻得是他持枪的右臂。
哪吒一凛，思绪急转自知被人看破，也不在犹豫，单臂横枪而抵，左手幻出乾坤圈与紫焰尖枪一同抵挡那攻势。
二人三器僵持了一时半刻，哪吒率先败下阵来，紫焰尖枪脱手坠地发出刺耳声响，他抽身后撤收起乾坤圈，咬牙动了动已然僵直着的右臂，莹莹血珠顺着他的指缝坠下，滴落在地。
“伤脑筋，怎么又裂开了……”
既是试探，自是点到为止。见哪吒的兵器落了地，杨戬也收起三尖两刃刀。他看着哪吒不断滴血的右手也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伤当在腕处，不料竟在臂上，且这伤比他预想中的还要严重。
“伤在手臂？”杨戬上前，看着哪吒面无表情地隔着衣服检视着伤处，心底莫名升起了股名为关怀的情绪，眼前的人似乎不该是这样独自舔舐伤口的，而应该......
“多谢真君方才手下留情。”哪吒瞥了眼淡淡道，他仿似被手臂上的伤折腾的厌烦得紧，索性也不管那伤与否，干脆点了臂间几处穴道止了血，又把手上的血草草在衣服上擦拭干净，便算做了结。
他抬起头，再度看过去，脸色虽然发白但仍然是笑着的，瞧不出有半分不满。
“二郎真君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11.
“多谢二哥。”
哪吒活动了动由杨戬亲自处理完毕的伤臂，好不设防地捡起桌上的茶饮了口，目光环过四周摆设，心中已确定此乃杨戬平日休憩之所。
“你是谁？”杨戬面目表情地收起换下来的染血的纱布，想起方才看见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虽感动于眼前之人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但于天庭浮沉千年，九天间的倾轧不见得比凡间宫廷少半分。突然出现的和哪吒相似的少年，教人不得不防。
“哪吒。”哪吒扬起脸笑了笑，高深莫测地竖起食指，“乾元山太乙真人门下哪吒是也。”
“二哥若是不信，大可用天眼探查一番。红花白藕青荷叶，是否如此？”
“你为何会来这？”杨戬拾起方才由哪吒批阅过的奏报，讶异地挑起眉梢，若非对自己的记忆足够确信，怕是也要恍惚一下——且不说这批阅奏报的笔迹足以假乱真，不论行笔走势或是自己落笔时的微小习惯竟也模仿的分毫不差；再加上针对地仙所奏内容的应对法策等等，无一不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
“我也不知道。”哪吒无辜地摊手，一只手撑着脑袋偏头看向杨戬，一手悄悄摸去桌子上凉透的糕点，随手抓起一块丢进口中，，囫囵着咽下才又徐徐补充，“玉帝好不容易准了我假，我原是要去灌江口寻我师兄喝酒的，还有当初封神的兄弟们一起。结果刚离了花果山，我就到这里来了。”
“花果山？”
“对啊。”哪吒点头，“一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最后还是我师兄出手才将那猴子拿下，后来猴子被压五行山，他那花果山剩了一堆撕了生死簿游离三界之外的猴子猴孙，我奉命去围剿，然后就发现后山那埋了好几坛的猴儿酒，应该是那猴子埋的吧？”
抬眼觑了眼杨戬似笑非笑的神色，哪吒干笑了笑，飞速道，“当时闻着酒香还浅，现在估摸着差不多了，我就挖来喝了。”
“原来那猴子的酒是你偷喝的啊。”杨戬抿唇一乐，他还记得那猴子被从山下放出来，还抽空回了趟花果山，依稀记得猴子见着自己的酒都被挖了个精光是何种神情，险些又闹了个天翻地覆。
那罪魁祸首找了千年也没找到，感情在这等着呢。
哪吒张了张唇想说也有你的份，但方张了口便反应不对，只恶狠狠瞪了他眼，又抓起块糕点吞下，而后抬起曾被孙悟空打伤如今已是无恙的左臂晃了晃，“医药费。”
杨戬莞尔。
“你可知那猴子如何了？”
“还在山下压着呢，算算时间才也过了一百件，时间还长着呢。”哪吒换了只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二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可知，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后被一僧人放出，与另外两位师徒一共四人，护送该僧人去西天取经。”杨戬顿了顿，“四人皆以成佛，孙悟空如今号‘斗战胜佛’。”
哪吒扬了扬眉，对此结局称不上意外，稍一细想便明白其中关窍，不过这猴子的封号倒也配得上他那不安分的性子。他点了点头随即眼前一亮，探手抓住杨戬袍袖，“那猴子现在在哪？我这就瞧瞧去！我倒要看看这成佛的猴子和翻天的猴子有何不同。”
杨戬一笑，旋即叹了口气，语气漠然，“这有什么好瞧的。看你自己不就好了吗？”抓着自己袍袖的手指微蜷，他低笑出声，“或者，看我也是一样的。”
哪吒慢慢松了手，喑哑着嗓音道，“二哥你还真是不会聊天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杨戬敛了笑，正色道，“你……”
12.
“外面的空气果然还是好，可憋死小爷了！”
哪吒踩着火轮儿立于云海间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回首望了望隐于浩瀚云雾中辉煌的南天门，想起方才在真君神殿中杨戬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摸了摸鼻子不禁笑了。
杨戬：“你为何信我？”
哪吒一笑，“因为你是杨戬，所以我信你。只要你开口，我便信。”他自顾自地倾了杯热茶，“在这陌生的九天十地间，我只信你。”
哪吒回过神，他笃定杨戬还瞒了不少，但他也不打算再问。他的师兄他了解，杨戬这人看起来温润如玉好相处得紧，其实啊那肚子里不知多少鬼主意，说是九曲十八弯都少了。他若决定的事，除非他乐意否则没人能撬开他的嘴巴。
哪吒向来不愿做这等白费功夫的事情。
索性......哪吒眼珠一转，踩着风火轮折山又回了南天门，打算去寻那个叫刘沉香的娃娃聊聊去。
天牢仍在那个位置，便是连看守的替换也没有变化。哪吒不禁咂了咂嘴，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凡间话本子中写到拿了剧本又开了金手指的主人公？
仔细想想，这种掌控全剧的感觉似乎还蛮不错的。哪吒翘起唇角，轻车熟路地化作天兵，悄无声息地蒙混进天牢中。再循着往日对天牢的了解，不做半分停留直奔牢房深处。
哪吒停下脚步，立在牢门外，透过一根根的铁栏望着牢内枷锁加身、手足镣铐俱全的少年。他披散着长发，颓然地枯坐角落，半分也瞧不出那日初见时眉宇间盈着的朝气。
“这王母下手也太狠了。”哪吒不消细想也知眼下情景是谁手笔，这其中还有自己的推波助澜。他揉了揉眉心，隔着铁栏试探地轻轻唤了几声，“沉香？沉香？沉香？！”
“哪......哪吒大哥？”沉香眼中欣喜闪过，又很快沉寂下来，“你怎么来了？”
他试探着看去，眼中已带了些防备。
哪吒揉揉额角平添上几分疲惫，从怀中掏出顺来的钥匙开了锁，大喇喇地敞着牢门迈步而入。他在沉香身前蹲下身来，试探着动了动他身上的锁链，“我来带你离开。”他一边摆弄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先前是我不对，没料到事情会脱离我的控制。”
他语带犹疑，眼神飘忽，脸色更是有些发白。沉香立刻想起在他被押下去前三太子方被杨戬参了一本，还被关入真君神殿的私牢，脑中立刻涌出不少血腥画面，忍不住抽了抽手反而带的锁链一阵摇晃，哪吒不满抬眼，“别乱动。”
“哪吒大哥，是不是二郎神他威胁你了？还伤了你？”沉香声音焦急，面露忧色更不似作伪，“你这样跑出来没关系吗？”
哪吒古怪地看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娃娃看起来也不那么令人讨厌，至少他对自己的关心是真心诚意的。不过他对杨戬的仇怨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啊！哪吒缓缓摇了摇头，“不要紧，我安了个分身在那，瞧不出来的。”
他顿住，声音又低了几分，“沉香，我先前......先前是因为二郎神威胁于我，我才......”他吸了吸鼻子，面上适时的露出些许愧色，虽是语焉不详但足够引人遐想，“本想着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怎料.......”自责的目光落在沉香满身枷锁上，“累你天牢走了一遭，是哪吒之过。”
说完，哪吒站起身，手一抬，刘沉香身上的束缚尽消。
“快些离开吧。”
沉香活动了活动发酸的手腕，跟着哪吒身后一路出了天牢又出了南天门。入目皆是云烟缭绕祥云绕身，沉香忍不住皱眉，九天虽好却过于冰冷，高高在上的神明习惯了凡人的香火供奉或是他人的阿谀奉承，竟是渐渐迷失在这纸醉金迷中，而遗忘了为神的本职。
“沉香，还不走吗？”哪吒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
“哪吒大哥，杨戬他威胁你什么了？”
哪吒没料到自己一时编的谎这小孩还当真了，眼珠一转嗤嗤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说，“他啊，他说我若是不将你抓回，便要打断我的腿，还要关我禁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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