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长亭暮》执笔书悲欢

2、桥边红药，清辉寒2

　　【三】心悦君子，云胡不喜
　　“酒师姐，此处就是青霖镇了。师尊有些大材小用了，竟派你我二人来这里，未免有些低估你了。”朱酒坐在马车上，缓缓翻着书。闻言，把目光从书移向柏池，用手中的书敲了下柏池的头。“师傅吩咐过的，从此刻起，你我不过是四处游历的凡人而已。怎的记性这般不好？”
　　柏池揉了揉拍疼的头，口中嘟囔：“知道了····阿姐”只是最后一声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朱酒方要再打他一下，柏池却把车帘掀开，欣喜道:“酒师姐，你看····”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双手先捂住了他的嘴。接着身后便感觉到有半个身子靠在了自己身上，柏池的耳朵忽的红了些许。朱酒看向窗外：“都说要叫阿姐了，怎么这般没有记性。怎么，出什么事了？”
　　柏池缓了缓，故作轻松的伸手去抓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可碰到的那一刻还是停滞了下，攸然拿下来。轻笑一声，故作自然的调戏道：“阿姐，据小弟所知····男女····可是授受不亲？”朱酒一句话堵在嗓子里，恼怒的别过头不再理他。对驾车师傅柔声唤道：“师傅，我们这儿下就好。”
　　青霖的街市十分热闹，人群似海，川流不息。“卖桂花糕嘞，桂花糕哎！”朱酒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垂髫孩童跑去摊位，向卖桂花糕的老板买了一份，开开心心的吃着。在朱酒眼中，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只剩下朱酒和卖桂花糕的那位老板。
　　“阿姐？”柏池望向朱酒，见朱酒呆愣的看着摊位，只当朱酒难得馋嘴，就走到摊位买了两份桂花糕来。柏池弹了下朱酒的脑袋，朱酒方才缓过神来，入眼便是两份桂花糕。抬头，措不及防的闯入了一双如墨的眼眸，倒影着她此时呆愣的样子，眸子中尽是笑意。“喏，阿姐，去客栈吃。”朱酒接下，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轻轻回答“嗯”
　　夜已深了，人皆已入睡，只剩下夏蝉孜孜不倦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朱酒从榻上起身，凝视着窗外，缓缓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出门了。一袭黑衣在朱酒出了客栈后突然出现，蔽了声息，悄悄的跟在朱酒身后。
　　朱酒缓缓走着，走了许久。穿过了一片林子，到了一块墓碑前。轻轻的把篮子里的桂花糕放在碑前，蹲下身来，笑了下。“桂姨，您知道吗？奚姐姐现今也会做桂花糕了，我们再也不能笑话她了呢。”
　　风刮过树梢，似是故去的人在回答她。朱酒静静的看着墓碑，良久有脚踩着枯枝过来的声音，朱酒苦笑，还未来的及回头。来人便先道“朱酒。你来，是做什么？”朱酒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望向白日见到的那个人“奚姐姐，我来····看看桂姨”奚云轻笑：“有什么好看的，怎么？想让她好好看看，让她丢了命的人？”
　　朱酒咬着下唇，不去回答奚云刚刚的问题。“若非你当年逞强，非要救下当年王员外。怎会身陷险境，怎会让阿娘丢了命？他明明就不是什么好人，救他做什么啊？啊？”风吹的大了些，朱酒冷着眸子说“奚姐姐，一码归一码。我和桂姨救他，尽的，是我的本分，是桂姨的本分。王员外有罪，也不该被恶魔吞杀，而是由青霖的县官，人间的圣上来判。要怪，也是怪那只弑杀的魔。”奚云怒极反笑：“那就是理由？就为了这样的一个人?”
　　朱酒腰间的传讯令闪了闪光，奚云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它的来源。猛然走近，拉住朱酒的衣领，厉声喝道“你也入了清昭门？你想让我阿娘白送性命不成？老老实实地活着不好吗，偏要找死吗？说话啊，啊！”
　　朱酒拉开奚云的手，直视着奚云的双眼。“是，我是入了清昭门。可奚姐姐，你该知道的，我是被桂姨捡回来的，我一直以桂姨的使命当做自己使命。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我没有让桂姨白送性命，我也用我这一条侥幸抢出来的命做了很多事啊，我也救了很多人····”
　　“呵，呵呵，哈哈哈”奚云捂面，笑容癫狂。“别说了！你知道吗，我最是厌烦你们这种人。一口一个天下苍生，你们可曾看过身边的人，可曾为他们自私一回。死于意外什么的，我都可以接受。但为了一个一个天下苍生死，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奚云蹲下身，把脸伸进双膝里，缩成一个团，像寻求温暖一样。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难道你们的命，不是命吗？”奚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墓。“你走，我不想见你。”朱酒向奚云迈了一步“奚姐姐····”奚云像用尽一切力气嘶吼道“滚！我不想见你！”朱酒顿住“好，我走。”
　　朱酒迎着风向前跑，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朱酒停下了脚步，好累啊，真的。朱酒站在桥头，良久，茫然的走上了桥，走走停停，像一缕幽魂，不知身在何处，该去何方。
　　柏池在后面悄悄跟着，轻叹一声，一步一步走到朱酒身前，施了个障眼法。伸手拉住朱酒，另一只手蒙上了朱酒的双眼“姑娘，小生····见姑娘神色恍惚，想来有什么伤心事。此时姑娘身边只有小生一人，并无旁人。小生别无旁物，但一个肩膀还是可以借给姑娘的。姑娘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
　　朱酒回身抱住了柏池的腰身，柏池一愣，低头去看怀中的人，犹豫的伸手摸上了朱酒的头，难得的柔下了声音：“没事，没事了。”柏池的衣襟一阵湿润，朱酒哑着嗓子问他“我做错了吗？心怀天下，也是错？为什么人们都要把我放在高位上，我都不像自己了啊！师尊同我说，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我日后，会有更多的人，把我放在高位上。可是，为什么呀！我，我也是人，也是凡人，我也有喜怒哀乐。不·····不对，我····我····我还是大师姐，清昭门的大师姐，我····我要让，苍生泰和喜乐。可我····我····我也不想，不想让····让桂姨他们死的啊····”柏池另一只手放在朱酒背部，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喜怒哀乐，也知道你的无奈，知道你每次见到师兄弟死去的心痛，我知道。一想到这里，柏池的心就抽紧了起来，他痛恨自己的束手无策和无能，一次又一次，懊恼的潮水快要将他淹没。他自嘲：柏池，真没用啊。
　　晚风拂过，江面荡漾。杨柳旁，桥面上，佳人成双。
　　【四】郎君胡不归，妾心何所依
　　白芷是魔。当朱酒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千算万算，却也没料到，魔尊竟然会亲自来。柏池被抓，生死不知。朱酒本想像前几次一样与师门共进退，可自接到消息的那一天开始，朱酒就被师尊关入房间，不许旁人进出。
　　议事堂。“师兄，不是我说。那，那以一人，来避免大战再一次爆发，黎民百姓不会流离失所，无辜丧命，天下太平。这····这并无不可啊。”“对啊，师兄。师弟知道你惜才，可····就算没有朱酒，不还有她师弟柏池呢吗？更何况····柏池，比朱酒还要出色几分啊····”掌门怒极，生生把面前的茶杯震碎，沉声道：“师弟，还请慎言”两位长老面露不忿，却是一言也不敢再发。
　　良久，掌门方道：“明日大战，朱酒在房内静养，行动不便。就由····雁燕暂代职务。其余的，莫要再提！亏为一位长老，竟想着在一弟子的庇护下，苟且偷生！此非君子之所为，亦非正道之传风，还望师弟谨记。”掌门看向堂外“夜深了，诸位早些歇息罢，明日我与诸君共生死。”“是！”座下两名长老交换了眼神，与众人一起退下了。
　　“师侄，睡了吗？”朱酒走近房门，疑道“二长老？”二长老怅然说：“师侄啊，扬州的青霖镇是个好地方，明日一去，师叔我啊，应是难返师门咯，哎”“开战了，在青霖？”“是啊，魔尊还开了个条件与我门，只要我们答应就可以不开战，可····唉，不提她了。”朱酒急道：“什么条件？”二长老迟疑道：“这····”“您快说啊！”一字一句，恍若惊雷，落入朱酒耳中“以朱酒，换苍生。”那头又急忙道：“师侄，你可莫要犯傻。”朱酒轻笑：“师侄知道了，二长老，师侄又不是傻子。二长老，师侄不怪您，请回吧。”
　　朱酒走到桌案前，研墨，铺纸。
　　尊师亲启：
　　展信安
　　弟子不才，自拜入师门以来，所习皆只略有小成，有辱师尊教诲。徒儿不孝，不能谨遵师尊所言。但所幸，愚徒习得半分师尊风骨。
　　弟子所求，非得道高升，此生安稳。非身登琼楼玉宇，忍高处严寒。只求苍生喜乐，百姓少苦，少灾。此外，再无其他。
　　师尊门下共我与师弟二人，师弟尚比我年少，便已现稀世之才。于公，于私，师弟都是继任掌门的最佳人选，虽性子有些顽劣，盖因年少。
　　徒儿此去，或天人永隔，愿师尊保重身体，莫一再追究往事，须知眼前人在，便是一切都好。徒儿冒昧，不知，师尊可否替我转赠师弟几句话？
　　犹记同载酒，陌上摇曳柳。年少错解情，误以相思酬。
　　逆徒朱酒
　　拜上

作者有话说

　　发的是4的一半，还有另一半和下一章一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