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几渐》开水不冒泡

3、第 3 章

　　电话不接是不接，但消息得回。
　　沈迟打开聊天框，大致翻看了下上头足足几十条的兴师问罪，只回了一句话。
　　——妈，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所以和方朵提出了分手。
　　然后，他又回到和方朵的聊天框里，发道：我刚和我爸妈出柜了，你别再通过他们来找我。
　　处理完毕，关机。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耳边聒噪的吹风机声同时停下，周围安静的过分。
　　而后，锋利的剪刀剪断头发的细微摩擦声又徐徐响起。
　　这声音莫名其妙，却又恰到好处的抚平了沈迟心里那股没来由的烦躁。
　　沈迟后背微微往后靠实，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甚至以为自己睡着了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沈迟，好了，睁眼。”
　　沈迟被这声音蛊的十分顺从，没有丝毫停顿的睁开眼睛，然后对上了镜子里一张虽然面容熟悉，但整体气质却极为陌生的脸。
　　他愣了许久才抬手指着镜子里那个被剪成平头的自己问，“程老板，这…乖吗？”
　　程期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常乖，当代优秀青年标准发型。”
　　沈迟被气笑了。
　　其实这个发型挺好看的，程期做的不是贴头皮的那种平头，而是把他整体的头发剪短了不少，每处细节都做了修饰，十分清爽，十分…硬朗干练。
　　帅是帅，但就是他如果今晚顶着这个形象去酒吧，虽然引人注目，但吸引到的类型，就完全和他期望的背道而驰了。
　　“程老板，我好像记得我说过…我想要长一点。”
　　“嗯，之前是这么说的，但我刚才又问了一遍可不可以剪短，你闭着眼睛点头了，我以为你是答应了。”
　　“…”
　　沈迟抿唇，他确定自己刚才只是假寐，意识非常清醒，从来没听过这句问话，更别谈点什么头了。
　　“我觉得这样非常帅，很有男子汉气概，你不喜欢吗？那要不我再给你改改？”
　　沈迟嘴角抽了一下，心道这头发已经这么短了，还经得起怎么改？
　　“…没有，我挺喜欢的”，他微微咬牙道，“沈老板还真是贴心，为我考虑啊…”
　　“顾客至上，这是我应该做的”，程期把围布给他解开，顺势抬手在他颈后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拿给他看，“一根头发。”
　　沈迟脖子一缩，这一捏可真是把他的脾气捏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了。
　　“…谢谢。”
　　“不客气”，程期收拾着工具说，“出门右转，前台结账。”
　　“不急”，沈迟坐在原位不动如山，“程老板，这发型我虽然喜欢，但可能会给我一会儿的行程造成些影响，所以，我可以要你一个联系方式，好方便找你售后吗？”
　　程期停住转身，思索片刻后从身上掏出手机，“可以。”
　　加了好友，沈迟起身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那，我去结账了。”
　　“等等”，程期叫住人，然后往后走。
　　沈迟低头给刚加上的人填写备注，没往后面看。
　　等那人再走过来，沈迟看见程期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朝自己递了过来。
　　“这是…？”
　　“赔礼，洗护套装。”
　　沈迟笑了，没接。
　　“这是提前售后了？”
　　“不是，赔礼归赔礼，售后是售后”，程期说，“回去后头发有什么问题，欢迎找我。”
　　话说到这份上，沈迟也就没推辞了，他接过纸袋，手里微微一沉。
　　…这玩意儿还挺重，得是送了多少？
　　“多谢程老板，那下次再见。”
　　程期朝他挥挥手，“再见。”
　　沈迟走到门口，已经重新戴上了口罩，然后又忽的回头，眉眼弯弯。
　　“下次我再来，程老板可以摘下口罩吗？”
　　程期歪了歪头，“我等你。”
　　沈迟笑了一声，阔步出去了。
　　“结账谢谢。”
　　前台的年轻女孩儿见着来人脸色变得微红，声若蝇蚊的问了句，“您好，请问有会员卡吗？”
　　沈迟边给手机开机边摇头，“没有。”
　　“嗯…那您要办理一个吗？”
　　女孩儿本来只是条件反射跟念台词一样的顺着问，但她听见面前的人居然说，“要，先充五千，支付宝。”
　　“…啊？”
　　虽然对帅哥这么好说话以及充值的金额有些讶异，但她凭借自己的职业素养，还是快速替人办理好了会员。
　　“那个…请问您是找几号剪的头发，我们店里每位理发师价格都不一样的…”
　　“理解，给我剪发的是程期，是你们店长吧？”
　　前台小姑娘又一次愣住了，“…啊？”
　　沈迟微微皱眉，“怎么了？他不是你们店长？”
　　“不不不，他是，他是”，前台捏紧手里的卡片，“您稍等…请报下手机号绑定会员卡。”
　　“好。”
　　“这是您的会员卡请收好，以后也可以直接报手机号码使用”，前台指了指自己台子上立着的一个二维码说，“关注这个公众号可以随时查询余额，预约理发。”
　　沈迟打开手机扫了一下，点头示意，“谢谢。”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
　　沈迟刚关上玻璃门，陈豁在里面就从理发区冲到了前厅。
　　“诶我去！就差一步！”
　　他转头问还有些发愣的前台小梅，“刚走的是个大帅哥吧？”
　　小梅回神，疯狂点头，“帅！超级帅！跟程哥一个等级的帅！”
　　“那就是他了”，陈豁摸着下巴，“但我看那背影，那发型…怎么觉着有那么些不对劲呢…这也太攻了吧…”
　　小梅没听见他嘟囔，高声喊了他一句问，“陈哥，那帅哥啥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你出去买东西那会儿，我接待的。”
　　“啊？！！早知道就不馋那口烧烤了，害我错过帅哥！”
　　“啧，刚不见着了吗？不算错过。”
　　小梅捂着脸害羞一笑，“嘿嘿，这倒是…不过陈哥，帅哥说今天是程哥给他剪的头发，真的吗？我来这儿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程哥给人剪头发啊…”
　　陈豁笑了一声。
　　何止她没见过，自己跟了程期快十年，他都没见过。
　　但程期的事情他差不多都知道，自家老板从不接客却每天跟打卡一样准时上下班，那独立的工作室打理的比什么地方都干净整洁。
　　也许就是在等一个人吧。
　　陈豁每每遇到一些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人，都会拉着程期过去瞅一眼，跟相亲似的，就盼望着哪天能碰上个他程哥钟意的，领过去剪个头也好。
　　这么多年这事儿一直没成过，没成想，今儿倒碰上了。
　　程期跟他说“这个我来”的时候，陈豁足足在当场愣了有一分钟才回神。
　　要不是怕吓到店里的顾客，陈豁早拿攒了好久的彩纸礼【花】弹在门口放了。
　　此事值得普天同庆。
　　“咳，合眼缘就剪了呗，行了别花痴了，好好工作。”
　　小梅立正站好，“yes sir！”
　　“皮吧你就…”
　　陈豁笑着说了小梅一句，看了眼忙碌的理发区，偷偷钻进了程期的工作室。
　　程期正在擦拭洗发台上的水渍。
　　“程哥，你为什么偏偏选他？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程期专心动作，没回答。
　　“唉…行吧，不想说就不说…但我刚才紧赶慢赶的瞅了眼他背影啊，我觉得，这人看上去不太好征服啊，气势十足的…”
　　程期抬眼扫了他一下，陈豁瞬间闭嘴。
　　“要是闲，把仓库里那十几颗头剪了去。”
　　“…”，陈豁赶紧摆手，“不闲，不闲，我不说了。”
　　程期这才放过人。
　　他清理完洗发台，又回到理发台上清理，边边角角，直到弄得一尘不染才罢休。
　　陈豁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
　　“程哥，饿了没？一起下楼吃点儿？”
　　“不饿。”
　　“哦…”
　　陈豁没说话了，一般程期要是拒绝他一个合理请求的话，就表示想安静。
　　“…那我…”
　　“沈迟，我还没追上，暂时尽量少提”，程期突然说。
　　这短短十几个字的信息量堪称核弹级别，一下把陈豁给炸傻了。
　　好半天他才明白沈迟指的是谁。
　　“程程程…程哥，你你你…你要…追追追…追他？”
　　程期抬眼，“什么时候染上的这毛病？”
　　陈豁狠狠咽了口水，一鼓作气道，“你要追他？！！”
　　“…嗯。”
　　“你要追他？！！”
　　程期：“…嗯。”
　　“你要…”
　　“再问削你”，程期举了下剪刀。
　　陈豁丝毫不惧，迎难而上，直接抱住了程期拿着剪刀的那只胳膊，兴奋的跟个傻子一样，嘴里一直在变换着语调重复那四个字。
　　“你要追他？你要追他！你要追他！！！…”
　　程期无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陈豁的肩膀。
　　“走吧，请你吃龙虾，看这病还有没有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