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几渐》开水不冒泡

2、第 2 章

　　沈迟也算是理发店的常客了，但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洗头发，是一件能让人欲罢不能，且非常羞耻的事情。
　　羞耻到，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自救了。
　　“额你…”，沈迟开了口。
　　他感觉理发师的手停住了，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弄疼你了？”
　　沈迟抿唇，“没，太安静了，想和你聊聊天。”
　　头上的手继续动作，那人说，“好，想聊什么？”
　　“聊…你叫什么名字？”
　　“程期。”
　　“哪两个字？”
　　“禾口王程，期许的期。”
　　沈迟在他描述完就在心底拼下了这两个字，“程期…挺好听的。”
　　“嗯，你呢？”
　　“我啊？”，沈迟没想到他还会反问，但还是回答道，“沈迟，三水沈，迟到的迟。”
　　“嗯，好听。”
　　沈迟笑了，“这算是回夸吗？”
　　“不算，真心的。”
　　“这样啊”，沈迟觉得气氛轻松了些，思绪也早拉了回来。
　　“但我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为什么？”
　　“因为我小学的时候上学老迟到”，沈迟笑道，“所以同学们给我写了首打油诗，怎么说来着…哦，沈迟沈迟爱睡懒觉，爸妈早就放弃治疗，老师老师您莫恼，今天罚站他明天还迟到…”
　　程期的手一顿。
　　沈迟笑了下，“现在念起来倒还挺押韵的，这词，勉强给一分吧。”
　　“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沈迟睁开眼，对上程期的眸子，“闲谈而已别较真，对了，为什么你是独立的工作室？”
　　话题拐的有些生硬，但程期接了。
　　“因为喜欢安静。”
　　“哦，那老板挺宠你，我去过很多理发店，从没见过这种独立起来的空间。”
　　“嗯，我就是老板。”
　　“呀”，沈迟眼睛弯弯，“程老板啊。”
　　程期眼睛也弯了弯，“叫我程期就好。”
　　沈迟重新闭上眼睛问，“你感冒了吗？为什么戴口罩？”
　　“不是，习惯而已，你呢？”
　　“也是习惯，挺有缘的。”
　　“嗯，头还痒吗？”
　　沈迟一顿，“不痒。”
　　“好，那冲水了。”
　　“好。”
　　气氛又沉寂下来，还算宽敞的室内，只有水流声。
　　不过男人的头发不长，冲水倒是很快。
　　喷头停了，程期去拿毛巾的时候，沈迟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对这次洗发服务，有些恋恋不舍。
　　程期动作娴熟的给他包好头发，依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来。”
　　室内就一个理发台，沈迟不消他多说，走过去坐好。
　　程期给他戴好围布，拿起剪刀，跟镜子中的人对上眼睛，“想怎么剪？”
　　沈迟双手被封印在里面，抬眼请求道，“麻烦先帮我摘一下口罩好吗？”
　　程期微微一愣，然后把剪刀放回腰间的工具包里。
　　应该是怕有万一伤到他，可谓是很谨慎了。
　　“好。”
　　程期抬起长腿，用脚把不远处的独凳给勾了过来，他坐上去，高度正适合一会儿的工作。
　　凳子底下带着滚轮，方便全方位移动，程期脚上微微用力，滑到沈迟左侧方。
　　他抬眼，找到了可以一举解掉口罩的位置。
　　这人皮肤是很白的，特别是在灯光和黑色耳挂绳的双重映衬下，对比更为明显。
　　程期抬手而上，在离目的地一寸之际停住了。
　　他微微抬眸，看见沈迟垂着眼睛，没看他，也没看镜子，似乎是怕惹人尴尬。
　　程期回眼，指尖往前，右手食指穿过黑色的绳子，毫无间隙的接触到了沈迟耳垂下面，下颌线开始的位置。
　　他觉得自己的指甲被面前人的皮肤烫了一下，程期下意识看向沈迟的耳朵，发现不过是刚才眨了下眼睛的时间，这人的皮肤就由白转粉了。
　　于是他不敢再耽搁，食指用力向后一勾，往外偏移，半边口罩被打开，微微露出被隐藏的姣好容颜。
　　程期看着他的半边侧脸怔愣一瞬，手上松了力气，口罩失去作用力往另外一边歪过去，但刚好露出它一直遮盖着的全貌。
　　“呀”，沈迟偏头看他，“它快掉了。”
　　程期掩饰住眼中慌乱，伸长胳膊抓住另一边的耳挂绳，快速把口罩取了下来，并下意识的叠好。
　　就在他纠结该放在哪里的时候，他听见沈迟说，“给我吧。”
　　程期垂眸，看见围布下悄然伸出了一只手，手掌摊开，莹润如玉。
　　“嗯。”
　　取完口罩，沈迟眼角带笑，透过镜子看着程期问，“我想做一个看起来比较乖的发型，你是专业的，根据我的脸型随意发挥吧。”
　　乖？
　　程期眨了下眼睛，从工具包里抽出梳子和剪刀，“想要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嗯…稍微长一点吧，比较乖。”
　　“…好。”
　　认真的男人总是最有魅力的，就算那人戴着口罩看不见全脸。
　　沈迟是顾客，刚好可以光明正大的透过镜子观察理发师的一举一动。
　　堪称，赏心悦目。
　　自己一缕一缕的湿发被温柔挑起轻柔剪断，反复精修，偶尔那人温润的指尖碰到额头或是脸侧，都如春风拂过一样，让人又酥又麻。
　　沈迟突然觉得自己一会儿的行程非常多余，非常没有必要。
　　因为触碰上升的体温和加速的心跳，还有那来自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期待和悸动，无一不昭示着，自己对同性，至少是对身边这个人，是不抗拒，甚至是非常渴求的。
　　想通这点，沈迟不由得浅笑。
　　“怎么？”
　　他抬眼，看到程期停了手正在看他。
　　“没怎么”，沈迟笑了下，“你手艺很好。”
　　程期没答话，继续动作。
　　沈迟则继续光明正大的瞧人，边瞧着边用这几天了解的微末知识，开启自己不甚灵光的雷达，探索这人是否是同类。
　　如果是，那老天对他也太好了。
　　因为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他都很喜欢。
　　“冒昧问一句”，程期突然说，“做这个发型是要去干什么？”
　　沈迟微微愣住。
　　程期解释道，“我一般是根据场合做不同的设计，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只是问问。”
　　沈迟笑了，“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一会儿要去酒吧。”
　　“酒吧？”
　　程期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目光不可抑制的顺着往下，重新打量他的装扮。
　　沈迟穿的是不算宽松的淡紫色短袖，下面的黑裤子是紧身小脚裤，把人的轮廓毫无遮掩的展示了出来。
　　不得不说，很吸引人，干净利落，也方便动作。
　　比如跳舞，或是别的。
　　“嗯”
　　沈迟的答话让程期回神，“所以程老板你可要给我做一个足够聚焦吸睛的发型，最后最好再撒点闪粉喷点香水什么的，就更棒了。”
　　程期：“…”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不需要在发型上面多加功夫，就足够惹人注目。”
　　“是吗？那我当程老板在夸我了”，沈迟笑着，“话是这么说，但谁会不想锦上添花呢？是吧老板？”
　　程期：“…是。”
　　沈迟笑了下，没再出声了。
　　兜里的手机安静了这么会儿后，又突然开始震动。
　　店里的围布做的非常贴心，中间部分是透明材质的，沈迟在里面掏出手机打开看。
　　是老妈来了电话，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短信轰炸过他了，只是他把声音关了。
　　家里人的来意沈迟不用看就清楚，无非是自己和方朵的事情罢了。
　　“要接电话吗？”，沈迟听见程期问，“我准备吹头发了。”
　　“不接”，沈迟挂断电话，“你弄你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