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我知尔游心无穷

1、第 1 章

　　各大卫视晚会响起了倒计时，朋友圈不停刷新出各色的总结和展望，公园和江边的情侣正准备点燃手里的星火棒，在从2021年跨到2022年的这个时刻，我体内的荷尔蒙想让我死。
　　我打开订票软件，买了第二天飞往望海的票。
　　这个季节去望海的人不多，白天沙滩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看天气不久前应该下过雪，海面上吹过来的风凛冽又潮湿，迎面吸一口凉意能直入脑髓。冷静这个词这样组成应该是有道理的，在透彻的寒冷中我获得了一点久违的平静。
　　阴天时海水不是蓝的也不是绿的，况且我来的也不是开发成旅游景点的优质海域。暗沉沉的海浪翻滚着涌过来又退后，它涌过来时我希望它能带我走又怕它带我走，它退回去的时候仿佛在轻蔑的斜睨着我，嘲笑我是个信誓旦旦的胆小鬼。可这样的人它见多了，它也不在乎。
　　这时候有个完全长在我审美上的姑娘走过来，问我在看什么。或许向陌生人搭讪很奇怪，但我在这一动不动站了半小时，很让人好奇我是不是发现了海市蜃楼也说不定。
　　我答：“在看我如何活着。”
　　或许是觉得我的回答太有内涵，或者怕我跳海寻死，又或者这姑娘是后面酒吧的酒托，总之她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我，要不要去喝杯酒。
　　我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果酒，她点的我不认识，蓝绿色的，像是晴天时阳光下的海。于是我们从海开始聊，聊夏天夜里翻滚的浪花和沙滩烧烤，聊冬天呼啸的海风和周身旋绕的雪。然后我们聊望海，聊大学，聊理想和生活。我们一见如故，互为倾心，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入爱情。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实际上从打开订票软件开始，我就再一次在生活中趴下。想到如果买了机票我第二天就要早起去赶飞机，而按照惯例我会失眠到三点，抑郁不会立刻杀死我，但早起会。况且海边不出意外只有寒风没有姑娘，吹一天风我还要赶回来元旦后继续上班。
　　我贫瘠的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了一次次旅行和可能的爱情。
　　我唯一的一段感情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有些令人羡慕，相识七年，日复一日的互相陪伴，最后终于决定一起面对生活。然而在开始真正为未来谋划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分开的理由和我们的七年比起来有些滑稽，她爱猫如命，而我不能接受宠物上到床上。
　　在很多个失眠的夜里我觉得为这种理由失去她荒唐又可笑，可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不是猫的问题。
　　我们都一个人生活太久了，且为了自由做了太多努力，生活里的一桌一椅都被打造成了最适合我们自己的形状。也就意味着当别人要挤进来，要么是进来的人受伤，要么是最合适的桌椅被砍掉。
　　而我们都已经被生活折磨的气息奄奄，再也经不起更多的妥协。
　　分开后我按部就班的继续过我的日子，没有吃不下饭，看综艺仍然可以笑，只是晚上睡不着的时间又长了些。
　　关于人为什么想死我看到过很多种说法，有说是被体内激素水平控制的，也有说是被肠道菌群控制的，所以我想死可能不是我真的想死，是激素或者菌群想让我死。
　　激素或者菌群的意愿属不属于“我”的意愿是个哲学问题，我不太感兴趣。我是个理科生，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菌群想让我死肯定是对它们繁衍有利的。但我觉得几十万年前的菌群基因肯定料不到现在有火化，到时候置身火海中它们会不会感叹一句失算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在嘲笑它们，这次失眠直接让我等到了2022年的第一轮太阳。窗外鸟叫声慢慢密集了起来，属于清晨的冷白光逐渐从窗户透进来，驱走了怀抱着我的黑暗。我在光亮中无所遁形。
　　我头痛欲裂，意识模糊，屈服于本能发消息给她:
　　和我去望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