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为上》白露三盘

88、解不开的结

　　何林意盯着秦恪祯发红的眼眸，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当初秦恪祯喜欢上赵承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吧，可是付出的感情也无法收回了。这种情况也难免秦恪祯变得如此偏激乖戾。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让她成为了牺牲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她竟然萌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同情，语气也软了几分：“你是因为这样才帮着宋彦启？”
　　秦恪祯咬着牙说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晋哥哥的身份，谁知道我就杀了谁。本来我也要杀了你，但太子哥哥想留你。我觉得能看着你一辈子被绑在太子哥哥身边，应该也是种享受，所以就留着你的性命吧。你可好自为之。”
　　何林意刚刚冒出头的那一丝丝同情立即消失殆尽，心里暗讽自己过于圣母。随即她注意到秦恪祯的措辞中带了个“也”字——她还想杀谁？林冠宇虽然为她而死，但却对赵承晋的身份毫不知情。要说跟赵承晋的身世有关联还被杀害的……她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名字，惊诧之时却又忍不住小心地询问：“你……不会是你……对穆姨下毒……”
　　秦恪祯的脸上未有任何变化，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对她提到穆姨的死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她犹疑的话音落定之时，冷冷地应了句：“对。”
　　何林意只觉得脚底一股冷气直窜上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曾经担心过，秦恪祯会爱到扭曲而做出伤害赵承晋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扭曲。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团乱局？对赵承晋来说，秦恪祯是亲妹妹，而穆姨就像半个娘，这种亲人相残的情况要怎么面对？她好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替赵承晋想过没有？”
　　秦恪祯淡然地说道：“我给过她机会的，但她就是不肯说。我能怎么办？是她逼我的。”
　　何林意开始觉得有些头疼，字面定义的头疼，不是情绪性的描述。秦恪祯的狠毒，真的是刷新了她的想象。她轻叹口气，语气中有些许感慨：“我真是……”
　　……蠢。
　　她竟然会对秦恪祯如此宽容。秦恪祯做了这么多坏事，对任何一件事都不曾有过后悔和惋惜，除了自己的得失，对他人的生死无比冷漠，这是多么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她竟然因为种种奇怪的理由，一次都没有揭发。
　　“所以你别逼我。”秦恪祯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却是浓浓的威胁意味。
　　何林意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冷笑道：“你不是说，看着我被绑在宋彦启身边会更享受吗？怎么又想杀我了？”
　　秦恪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这么反唇相讥，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正色道：“我想杀便杀。”
　　“是啊，别人的命在你眼中算得了什么？林冠宇死的时候，你可是眼都没眨过一下。”
　　“我让他离开了，他不肯，竟还要我放弃晋哥哥。若不是他不依不饶地拉着我说话，又怎么会被李勇那个蠢人发现。这个结局是他自己造成的，与我何干？”秦恪祯斜睨她一眼，“就算要怪也该怪你呀！若不是当时你想着揭发我，他怎么会自戕？”
　　何林意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何林意摇摇头：“没错，你怎么会错？错的都是我们。”
　　秦恪祯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反话，不悦地撇嘴。
　　何林意并不想再跟秦恪祯浪费口舌，轻叹口气问道：“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
　　“证明我的猜测。”秦恪祯微微扬起嘴角，得意地微微一笑，“我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裴隽宁被人从城北小院救走，不需要猜也知道是赵承晋做的。她原以为赵承晋已经将裴隽宁送出城了，可这几日听到赵承晋在将军府里的动向，她便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昨日见过赵承晋本人之后，她便从那细微的神情中猜出了缘由。
　　何林意语气冷淡地说道：“你已经证明过了，可以走了。”
　　秦恪祯挑了挑眉：“裴隽宁，你别想着逃了，你逃不出太子哥哥的手心。”
　　何林意愣愣地瞧着秦恪祯，突然想起了宋彦启。那天晚上冷清的宫墙之下，他俯视着她说，他要她的时候会随时来取。那种压迫感一瞬间又变得真实，让她倒吸了口凉气，差点呛到自己，费好大劲才忍住咳嗽。
　　秦恪祯见她这样慌乱，不禁发自内心的笑了，很是享受地又多打量了两眼，才转身慢慢走出房间。
　　刚走出房间，突然发现赵承晋就静静地站在门旁，眼眸低垂。
　　秦恪祯愣住：“晋哥哥……”
　　何林意听到这声呼唤也是吃了一惊，往前靠了靠才瞧见赵承晋。
　　赵承晋沉默不语，缓缓抬起眼看向秦恪祯，眼神冷淡得看不到任何情绪。
　　秦恪祯太了解赵承晋了，虽然同样是没有表情，可他的嘴角和下颌都是紧绷着，那是他在忍耐。他听到了……他都听到了。她有过一瞬间的慌乱，但立即也就坦然了。她做的事情从阿里没有后悔过，尤其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躲闪地迎上他的目光。
　　相对于他们两人的淡定，明明是局外人的何林意却显得最手足无措。赵承晋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穆姨的事还有林冠宇的事，不会都听到了吧？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有遇到什么好事，每天日子都过的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只是想要低调生活却偏偏有一堆人来找茬。她觉得自己在这的每一天运气都挺差的。早前她还羡慕过秦恪敏，毕竟能任性做自己的人都是被宠爱和保护着的。可是再看秦恪敏现在的生活……还有赵承晋、宋彦启等等，虽然生活富足，可却要面对这一团乱麻的关系。这么一对比，她反而又觉得自己还相对幸运一些。
　　赵承晋微微侧过脸，冷淡的视线转到了何林意脸上。
　　何林意读不出他眼神中的含义，可现在这诡异的氛围已经说明了答案。如果不是已经听到了，他对待秦恪祯不会是这个反应。她的心情有些矛盾，一面她觉得赵承晋知道了秦恪祯的所作所为是好事，至少今后争权路上有所防备；一面她又挺能理解赵承晋的心情，这样的真相宁可不知道更好。
　　“我送你回去。”
　　赵承晋轻声地说出这句话，便迈步慢慢地往外走去。
　　秦恪祯略做停顿，便跟上了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
　　何林意探头往门外瞧了瞧，瞧见他们双双消失在院子门口，无奈地关上房门。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去，也就只能在屋里干等着了。
　　赵承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径直往大门方向走去。
　　秦恪祯默默地跟着，原以为赵承晋想要带她去哪里谈话，行至府门前的天井下，才意识到他只是真的要送她回去。她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唤了声：“晋哥哥。”
　　闻声，赵承晋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着她。
　　秦恪祯轻声问道：“你都听到了？”
　　赵承晋闭上眼轻叹了口气，随后睁开眼看着她，眼神中依旧冷淡无波，始终没有回答。
　　秦恪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不后悔。”
　　赵承晋定定地看着她，张开嘴本来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停住了，只剩下心底一声喟叹。
　　秦恪祯见他始终不说话，便直接问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赵承晋终于开口了，一如往常平淡的语气中难得的带着一点隐忍：“今日送你回去，往后这里不适合你再来。”
　　秦恪祯听出了言外之意，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她曾经想过的，如果有一天赵承晋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局面。她想过赵承晋可能会怪她骂她，但绝对不会不理她。穆姨也好，林冠宇也罢，虽然在他心中也很重要，但绝对没有她重要。没有想到赵承晋舍弃的竟然是她……
　　“如果我非要来呢？”她倔强地问道。
　　赵承晋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沉默好片刻才缓缓说道：“恪祯，别成为敌人。”
　　秦恪祯的身形微微颤了颤，眼眸中泛着一层几不可见的微微泪光，她几乎是咬着牙地将话说出来：“我不在乎谁做皇帝，但绝对不能是你。”
　　赵承晋没有说话。他了解秦恪祯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便无法改变。他向着紧闭的大门忘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秦恪祯向着赵承晋的背影喊道：“晋哥哥——赵承晋！”
　　赵承晋的脚步顿了顿，但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送郡主回去。”
　　秦恪祯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环顾了将军府一圈，抬起手拂去眼角的泪珠，眼神中不再有伤感，只有孤注一掷的决然。
　　……成为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