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妇要翻身》芸亦舒

3、第 3 章

　　这栋大厦总共三十层，临近甬江，繁华地段，前拥江中美景，后享市中名校，楼层越往上景色越好，房屋售价也越高，可即便是高于洪市普通地段近数倍的房价也依旧无法阻挡有钱人的趋之若鹜，一时有市无价。

　　文琳一气之下抱着儿子松子摔门而去，由凭着这一股气消瘦的她怀抱四十多斤的松子按下电梯，直下二十六层。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再面对着路上的车水马龙……

　　“妈妈……”乖乖趴在她肩上的松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我们要去哪里啊？”

　　文琳望着喧闹繁华的大街，万家灯火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当年，她不顾母亲反对执意要与黄榆杨在一起，并偷食禁果，珠胎暗结，母亲恨铁不成钢已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

　　这么多年来，她虽有意向母亲示好，可生性要强的母亲却并未有所回应……

　　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只从兜里发现了一部手机，一串钥匙，连身份证都未带……

　　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儿子，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一般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有些迷茫……

　　自尊心如同一条带着血刺的马鞭一般鞭策着她，不容后退！

　　“妈妈，你跟爸爸是不是吵架了？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你们会离婚吗？”

　　文琳低头望着儿子稚嫩单纯的双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红着眼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随后抬手沿路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

　　“大哥，你知道哪里有不要身份证的宾馆吗？”

　　那位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自己的乘客，见到孩子光着脚，文琳红肿的双眼，凌乱的头发，已经成家的他哪能不知道发生什么……

　　“有是有……但是那里乱哦……你一个女人家又带着孩子这三更半夜的可不安全……”

　　“一家子哪里有什么过不了的结，回去两人好好谈谈就是了，不要那么犟……”

　　“别的不为，就为着你这孩子，忍忍也就过了……”

　　文琳出声想要辩解，可一低头望着儿子懵懂的眼神，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当年父母闹离婚时，躲在衣柜里蜷缩着身体低声啜泣的女孩……

　　她随即将已在嘴边的话咽下，唇瓣咬得青紫，强忍着泪，默默地将儿子搂在怀里，不发一言……

　　那司机见她低着头半饷不说话，轻叹一声加起油门向远方驶去……

　　在那个简陋破旧，房中只有一张摇摇晃晃的单人床的宾馆里，身边的儿子已睡得香甜，一旁的文琳却定定地望着头顶腻子粉已斑驳掉落，露出里面水泥的墙面听着只搭了一张单薄的木板隔做的厕所里滴滴落落的水管直至天明……

　　一大早再将儿子送去学校后，她回到家，二百平的房子里此时只是少了他与儿子二人，却一下子空了好多，厨房里还遗留着她的一地狼藉……

　　可以想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黄榆杨，在她带着儿子离去后不久，他就踩着地板上的菜叶扬长而去……

　　就连倒在地上的垃圾桶都未扶……只留下一地经过炎热一夜发酵微微向外散着异味的垃圾……

　　文琳也并未再理，径直来到房间，收拾好自己与儿子的衣服，以及自己的身份证后，拖着那个比她身体还宽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后面几日，自知在儿子抚养权上不占优势的文琳每日送儿子上学之后，便奔波在洪市各个大街小巷找着适合自己的工作……

　　可到现在她才知道，那薄薄的一张纸对于急需解决就业的人士是有多重要。

　　她从黄金地段招牌好的大公司一路被拒绝到了只在小巷里地挂着一面单调牌子的小公司……

　　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复印铺子，那老板坐在凳子上一边扣着指甲一边露着一口黄牙问她，“一分钟能打多少字?会用电脑吗？会排版吧？”

　　大学里她虽上过电脑课，可这么多年不碰，早就全部还给老师了……一点没剩……

　　在那老板龇着一口黄牙，满是鄙夷的目光中，文琳悻悻退出，独自一人靠在小巷门口的矮墙上静坐许久……

　　神色低落，眼里尽是对未来的迷茫……

　　这时贴着她肌肤，不断震动的手机将她从自怨自艾之中叫醒，她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自己铭记于心，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号码许久，在他断线之前按下了接听键。

　　还未等她开口，手机里便传来黄榆杨气急败坏的声音，“文琳！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你没见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吗？！”

　　此时身心俱疲的文琳不想再跟他吵，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着，“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

　　“你忙?你一个家庭主妇能有什么忙的?！忙着带我儿子住宾馆?逛街?”

　　文琳听到电话里的黄榆杨的阴阳怪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怼道，“我在你眼里就是成天在家逛街睡觉享福的！那两百平的房子一天到晚是谁打扫的?你不是有钱吗？那你找个保姆就好了嘛，何必要来麻烦我！”

　　“以前又不是没有找过，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还是你在家里比较好，你比较了解我”

　　文琳冷笑，黄榆杨哪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而是他要求太高，强迫症太过严重！

　　屋里的家具摆设都要纤尘不染，一丝不差，床上的床单要一天一换，就连用的纸巾，牙膏，毛巾都得那一个固定牌子。

　　最开始几年她家也曾高薪聘请过保姆，可那些保姆都没能做满一个月，或是黄榆杨左挑右拣将之辞退，或是受不了黄榆杨的挑剔引咎辞职。

　　原来这么多年来在他心里她也只是个他使唤惯了的，任劳任怨，还不用花钱的保姆啊！

　　“这些年我伺候你伺候得还不够吗？！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当初甜言蜜语地哄着我上了你的当，连书都没读完就跟你结了婚！我怎会连一点体面的工作都找不到！”

　　将自己负面情绪发泄完后，文琳再不听对面的他说了什么，径直掐断了电话。

　　而现在明明是他出轨，背叛他们的婚姻在先，可是他呢从头到尾连句道歉都没有，还指着自己三言两语，软硬兼施地再次将她哄骗回去，继续待在家里给他做没有工资的保姆！

　　他想得倒挺美！

　　吐完自己的情绪垃圾文琳顿觉神清气爽，把手机往包里一揣，计算着时辰也该去接松子放学了，便在路边拦起一辆出租车向松子学校驶去……

　　她的生活却并未因这次发泄而有所好转，反而在第二日，刚把松子送到学校的她便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来人自称是黄榆杨请的律师，索要她现在的居住地址，以便将离婚协议邮寄给她。

　　文琳询问协议内容，再听到孩子松子要归黄榆杨之时，她情绪激动地提出了异议。

　　絮絮叨叨地开始抱怨起他们结婚多年来黄榆杨当起了甩手掌柜，对她跟孩子的漠不关心，如今还出轨，现在怎么还有脸来跟她挣松子的抚养权。

　　对面的律师极有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从头到尾并未出声打断一句，说到最后，倒是文琳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耽误你的时间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经历的这些不知道该跟谁说……跟黄榆杨结婚这么些年来，我整个心思都扑在我们这个小家上，最近才发现自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现在的她已经被这段糟糕的婚姻变成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讨厌的怨妇！

　　对面男人的声音依旧理性而又温和，“文小姐，我非常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只是这里还是要提醒您一句，法庭上说话都是要有证据的，您说我委托人出轨，请问证据呢？您有录音或者相片吗？还有这些年来您说我的委托人对家庭不上心，那孩子跟您的生活费不都是他再出吗？”

　　文琳一噎，还未等她的后话，他语气坚定地继续道，“您这边若是不同意离婚协议书上的协议内容的话，咱们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您提供一下您现在的住址，我将法院传票邮寄给您，还请您尽快请好律师，准备开庭！”

　　挂掉电话后，文琳再无心去找什么工作，忙马不停蹄地四下找可靠的律师事务所。

　　开庭的那天，为给法官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特意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裙，无袖贴身的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及膝裙摆如荷花一般散开，露出她光洁纤细而饱满的小腿。

　　她还特意在耳边别了个黑色的发夹，唇瓣上抹了一点口红，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做完这一切后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随后拿起手边的皮包向外走去……

　　可即便她小心机拉到满分，可再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点依旧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