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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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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瑟踩在剑刃上,御剑不利,一动不敢动,那些白衣修士四散将暮瑟包围至正中,面容冰霜,眼神冷厉,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不带一丝感情。
暮瑟心中打鼓更甚,他尽力安慰着自己不要害怕,可还是忍不住发抖,琮静带着两个无脸人到了暮瑟近前,冷漠地打量了他一遍,而后侧头过去,与身旁二人说了什么。
凉酒赶紧掐诀去偷听,听见半句:“......天赋不错,值得一扶。”破衣烂衫的萧瑟御剑向前挪了挪,暮瑟虽然脚下没敢动,却还是下意识往后动了动身子,紧握粉拳,指甲抠进肉里。
“林瑟……”萧瑟温和地笑着,招招手,“过来,带你见过琮静仙家。”
暮瑟瞪着一双明眸,轻轻摇了摇头。
萧瑟见他不过来,轻轻蹙眉,叹口气,又摇摇头,就像是哄路边的小野狗一样,招手道:“过来,没事,师父在呢。”
暮瑟扫视一边周围的白衣,那些冰冷麻木的眼神冻得他浑身战栗,他在战栗和不确定中深感无助,终于慢慢靠了过去,可就在他靠上去的刹那,或许是太紧张,他手上一松,御剑不利,剑身一歪,他也跟着倒去。
“啪!”
那包着破袖的手臂伸了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了暮瑟的肩膀,将他往怀里一带。暮瑟栽过去,彻底让人家按在住,再无还手之力。
萧瑟温柔道:“你小心点啊。”
可暮瑟却头皮发麻,只觉得身上冷的像裹了一层冰霜,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质问道:“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
萧瑟不答,慈爱地摸着暮瑟的头,给暮瑟摸得一个激灵,暮瑟想逃,可是此刻他悬在半空,稍有不慎便掉下去粉身碎骨,躲不开抚摸,他最终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萧瑟终于出声,柔声道:“这是个误会。”
暮瑟不小心咬到了嘴唇,唇变挂着一丝血痕。
“误会?”
暮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萧瑟的脸,眼里渐渐有了泪水:“将我的一切都葬送了,你却告诉我是个误会?!”
再恐惧,也终究没敌过不甘。
一旁琮静看不下去了,冷声道:“你废话太多了,直接跟他说。”
萧瑟叹口气,摇头道:“林瑟,有人看见你屠戮全城,天山门将把你收押至地牢,调查证实后发落。”
暮瑟的心跳越来越快。
虽说是意料之中,可当审判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害怕。
终于——
他怒极反笑,笑得绝望,笑得张狂。
他狂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用调查了,那些人全是我杀的,每一个人怎么死的,我都可以完完整整的告诉你们,火也是我放的,现在城里一个活物都没有。”
“可是师父,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你为什么要和天山门的混在一起?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忽然暴怒,伸手也抓了萧瑟的领子,大吼起来:“你说啊!说啊!”
凉酒看不到萧瑟的表情,却看见萧瑟点头。
像是“满意”。
不是像,就是“满意”。
暮瑟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可是却逐渐呆滞,他环顾四周,竟是所有人冰冷的眼神都有所缓和。
暮瑟抓了萧瑟领子的右手疯狂颤抖,他拼尽全力想止住颤抖,可是怎么也做不到。
他咬住打颤的牙齿,恶狠狠问道:“你笑什么?你们笑什么?!”
萧瑟伸手,轻轻拍了拍暮瑟的肩膀,继续道:“但念在事出有因,如果林瑟从此愿意为天山门效力,天山门将扶持林瑟为一派之主。”
“无上荣光,尽是你的补偿。”
萧瑟的声音拐个弯,勾人心弦。
暮瑟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直着眼睛,微微张开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凉酒注意到,他心里好像有什么在躁动,好像有什么在生根发芽,逐渐将他的心包裹缠绕起来,包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最后完全蒙蔽了他的内心。
最后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拍在暮瑟心坎上。
半晌,暮瑟抬起头,直直盯着萧瑟的眼睛,不确定道:“真的?!”
萧瑟重重点头:“真的。”
暮瑟的眼仁在眼眶里打颤,心里好像忽然着起一个火苗来,霎时间驱散了大部分的冰冷。
他终于不抖了,好像有什么灵光忽然洗过他的脑子,他脸上笑意渐起,嘴唇里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愿意,永远归顺。”
他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松快了。
琮静一甩袖子,背手转了身,留下一句:“赐仙号。”
另一个无脸的老头摆手招呼招呼白衣,也跟他一块走了,一句话没说。
萧瑟笑道:“好,赐仙号,叫……暮瑟怎么样?”
暮瑟迷迷登登点点头。
“暮色昏星之下,愿你从满天大火中来,往苍穹碧海而去。”
“天山赐予你荣光,”
“请拿好你的赔偿。”
他们远去了,而凉酒留下来,凉酒迷迷糊糊的从云彩上起身,看见一个懒洋洋的“吾路”靠在云上梳理头发,埋怨道:“不是你叫我别脱感的吗?怎么又把我拉回来了?”
“吾路”叹了一口气,一挑眉,道:“该去混沌山谷了。”
凉酒眼神一凝,忽然问道:“混沌山谷……他们到底在混沌山谷干什么?”
“吾路”浅浅叹口气,反问道:“你想想,这些日子里,你我在混沌山谷里见到了什么?”
凉酒一愣,忽然在心头蒙上一股子阴影,他轻轻摸摸自己的脸,没有摸到圆圆的脸颊,摸到了硬硬的颧骨,他松了口气,可是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是幻境。
只要出了这本案卷,他还是那个小胖子,他的昆仑崖依旧封山封派,他的徒弟们依旧四散逃亡。
而这一切的起源,就是混沌山谷。
凉酒觉得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逐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能一点点磨蚀他的心神,或许是刚刚暮瑟那疯子的情感还影响着他,他忽的向下狠狠一拳,可是一拳打在云上,软绵绵卸了他全部力气。
他坐起身来,目光有些呆滞。
“吾路”摸摸自己身下的云彩,心疼道:“你轻点打,这云怪可是活的。”
凉酒心不在焉“哦”了一句,长长呼出一口气。
“吾路”瞧他憋屈,伸出手,轻轻探到他脑门上,然后“嘣”的一下,弹了凉酒一个脑瓜崩。
凉酒“哎呀”一声,急道:“你干什么?”
“吾路”眺望着远方的夕阳,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暮色连天。“吾路”顽劣地咧出一个笑来,在连天的火烧云里成就一个风景。
“吾路”笑道:“除了岱岳门的事,这还是我第一回看见你为了别的事,惆怅成这么个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平常不是乐得挺欢的?连打架的的时候都敢跟我插科打诨,以前我苦大仇深的时候你天天泼我冷水,现在也该让我逗逗你了。”
凉酒惊奇道:“有那么明显吗?”
“吾路”面无表情答:“有。”
凉酒“噗呲”一下就乐了出来。
凉酒一想,其实也是,他打小爱笑,甚至有一段时日堪称是笑得没心没肺,那段日子里鹤鸣挺消沉,还是让他逗乐的。
情况再怎么糟糕,至少他们此刻还好好活在世上,时间还在他们身上流动,往后还不定什么样呢。
万一,往后幸运起来呢?
凉酒乐呵乐呵,抬头,天色黑了下来,星星高挂,满目琳琅。
可是黑了一会,天又亮了,日出东方,日上三竿,日在中天日落西沉……
日月像狼催得似,跑得飞快。
天又黑了,天又亮了,又黑,又亮……日子在案卷里飞速流逝,案卷的省略之处过眼便是云烟,太阳不断东升西落,落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终于,时间渐渐缓了下来,停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而凉酒他们眼前的景色也已经变了模样,一条狭长的裂谷横亘在不远处,从谷里传来些许金石碰撞之声,还有白衣、紫衣修士御剑上上下下、来来往往。
凉酒他们已经驾云靠近了混沌山谷。
其实说这是山谷,不如说这是个大裂缝,这条裂缝贯穿南北,南至暮色堂华中地界,过昆仑崖,北至天山门。
全谷宽度两头窄中间宽,暮色堂段和天山门段都是宽五十丈左右,在昆仑崖的那一段,两边足有百丈远。
混沌山谷两边石壁陡峭,几乎直上直下,此为天堑,常人难以逾越,只有修仙之人才能接自然之力进出山谷,还得是修为了得、有了造诣的修仙者。
两人飘至混沌山谷正上方,停在半空。一白一紫二人正顺山谷而上,正好从云彩边缘经过,凉酒抹近去看他们衣服,果然,白衣来自天山门,紫衣的来自暮色堂。
便听那白衣道:“你在暮色堂分部还好吗?”
紫衣笑道:“还不错,堂主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前两日亲自下令,将门派建立在一座城池的废墟上,镇压那里冤魂,解救那里的百姓,他还救了个被冤魂缠身的小孩,能遇到这么好的堂主,也是我们三生有幸了。”
白衣叹口气,道:“真羡慕你,这两天本部里可没消停,琮静仙家把他弟弟带来,拜到了咱们门下,师父可宠他,亲自赐仙号琮玉,这琮玉一来整个门派就鸡飞狗跳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紫衣安慰道:“他再不是省油的灯,老祖也没真的重视他,真说重视,怎么不让他跟着一块来修大阵?修大阵的人才是老祖和堂主真正的亲信。”
白衣撇撇嘴,道:“也是,走吧,拿朱砂去。”
两人结伴远去不见踪迹,凉酒爬在云边,低头向下看,山谷里确实有个大阵。
阵法太大,几乎把整个山谷都占满,此刻望去,像个凤凰的图案,虽然还没修好,但凉酒顺着这些痕迹,能想起这阵什么样子,这阵法他熟悉,不仅熟悉,还亲自体验过,而且体验过后,还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凉酒咬咬牙,皱眉道:“原来让我变小的罪魁祸首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