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rustlake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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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除了艾伯特和弗兰克之间的种种纠缠，这个家中还有另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塞缪尔与一位年轻女性相爱了。
他们相遇在镇上的酒馆，彼时，那个女人走进酒馆，带来了一股鲜艳的红色，像一束热烈开放的玫瑰。酒馆里的男人们声音放轻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红发的主人身上。塞缪尔顺着旁人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这个小镇养育不出那双神秘深邃的碧绿眼睛和那明媚动人的举止，红发女人来自外面的世界，来自遥远的地方。
一点意外让两人认识了彼此，是静默的忏悔吸引了红发女人还是悠远的神秘吸引了塞缪尔，这无从辨别。女人递出雪白细腻的手发出邀请，塞缪尔，来吧，来到她的世界，来到她的族群。吉普赛人的歌声从历史深处传来，他们从中东流浪过欧洲，在这个世纪远渡重洋抵达新英格兰。你要问星星的故事吗？你要问土地的历史吗？还是有关自己惊人的真相？吉普赛女人手中的塔罗牌和水晶球会为你娓娓道来。
艾达，她的名字叫艾达。她的眼睛是晴夜里朱庇特那难以遮盖的光辉，她合住的手心藏着神与精灵的秘密。塞缪尔说，不，这些我都不感兴趣，告诉我你的故事吧。
她的故事有什么？不存在的故乡，相爱的母亲父亲，生长在马车上，歌唱在篝火旁，倾听自然的声音，婉拒那些围绕在她身旁的热情青年。
你的故事有什么，塞缪尔。你心里有块石头，上面刻着罪。你为谁负罪，你为何忏悔，你是否被宽恕？
当我向火光伸出手，你会从另一边把手伸过来与我一同在火中触碰吗？
……
恋人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艾达在这里停留大半年了，1895年的夏季在一波热浪中如期到来，一个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午后，塞缪尔热切地前往艾达的营地，他带着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他一生幸福的承诺。
炽热的太阳和激动的心让他的额角淌下汗珠，吉普赛人要走了，他们是流浪的民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充当他们的家乡。但是，艾达，挚爱的艾达，请戴上信封里的戒指，捧着白兰花花束，蒙着纯洁的白纱，在永恒的誓言中成为他的妻子。塞缪尔决心要把生命的一切奉献给艾达，他的热情，他的承担，哪怕是他的脆弱与眼泪。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艾达的帐篷，脸庞通红，头发凌乱，看到艾达还在帐篷里连物品都没收拾时，他才如梦初醒，紧忙把自己收拾体面点。
艾达坐在桌前，她的红发压在丝带下，衣裙精致郑重，似乎在故意等待塞缪尔。桌子上放着她的塔罗牌和水晶球，这是她往常不拿出来的，两个相恋之人在一起幸福地享受当下，她不需要知道过去，也不需要知道未来。
她对着急切的塞缪尔露出一个包容体谅的微笑，“为什么这么着急？怕我走了？”
塞缪尔的心在她的笑容中逐渐安定了下来，“是啊，我怕你弃我而去。”他未出口的是：你没有收拾东西，你要为我留下吗？
艾达看见塞缪尔上衣口袋里的信封，她特意问道：“信封里面装着什么？”
塞缪尔的心又开始狂跳了，他必须告诉艾达，今日他给她自己一生中最郑重的承诺，一个戒指，一份誓言，一段婚姻，一个属于她的家。
他刚要开口，艾达却打断了他，“无论里面放了什么，你先坐下来吧，我还从来没有为你占卜过，今天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塞缪尔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迷惑，“我还以为这是糊弄人的呢。”
“因为我没拿这个糊弄过你对吗。”她被爱人的话逗开心了。
塞缪尔在她面前坐下，她又如第一次见面那样伸出手示意，“抽三张牌吧。”
塞缪尔从塔罗牌中抽出了三张牌，他不认识这三张牌是什么，他只顾得看亲爱的艾达了，艾达面对他抽出的三张牌，露出思索的神情，从那面容中塞缪尔看不出来结果是好是坏。
“什么意思？”他问到。
艾达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意思，”她把牌放回牌堆打乱顺序，“再抽三张。”
“这不是只抽三张就可以了嘛。”
“刚才是一件事，这是另一件事。”
于是他又抽了三张牌。
艾达对牌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这反而让塞缪尔心生不解。
艾达把塔罗牌收起来，她手指抚过水晶球，动作间含着微不可察的犹疑。
她似乎下定决心，把水晶球捧在手中，那一双星光似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水晶球。
那折射光线的球体，苍白的杂质像天上的云凝固其中，靡常命运真的能由此揭晓吗。古老东方的人占卜，要用耆草，要用龟壳。少女陷入恋爱，问六爻，我们的爱可不可能，婚姻幸不幸福，生生之谓易，在变化之中，可以确信那一瞬间对生命的诠释吗？
艾达无声流下眼泪。
“怎么了，艾达？”塞缪尔惊慌至极，他害怕她心里受伤，一时间，他竟然恨那个玻璃球，没头没尾让他的挚爱流泪。
艾达破碎的目光中蕴含了多少话呀，但潋滟水光遮挡了她的双眸，她把一切话藏在心底。
“我看到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是有家的人了。”
……
一件美好的事要在这个家中发生，范德伯姆家族要迎来一位新娘。婚房装饰着玫瑰与百合，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摆放着证婚台和客椅。塞缪尔被打扮得仪表堂堂，家中几乎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
弗兰克比去年长高了三寸，他穿着崭新的衬衫和裤子，皮鞋打了蜡。他的眼镜片薄了很多，明亮的眼睛似一汪清泉。
但他还是一个孩子。
婚姻，多么新奇的事情，弗兰克已经多年没有问母亲有关他父亲的问题……塞缪尔舅舅喜悦的神情，让他在心中想，如果他有爸爸，那个未知的男人彼时会不会和塞缪尔舅舅此刻一样欣喜。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他急匆匆地上楼，门也不敲一下就闯进艾伯特的卧室。艾伯特在窗前整理自己的袖口，笔挺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没有对这个意义重大的日子露出欣悦，表情淡漠地好像夏天从未到来。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艾伯特轻微翻了下眼皮。“你最好改了这个毛病，有时候我不想被打扰。”
弗兰克连连答应，分明只想应付过去。他跑进房间，轻快地跳起来，然后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单，像个姜饼人陷在被褥里面。
“哎呀，给塞缪尔舅舅帮忙真是太累了！但今天我好高兴呀！”
他早上收拾好的床铺！这个小鬼真是想往哪儿躺就往哪儿躺，他又要收拾一遍了。
“塞缪尔的婚礼你高兴什么？多吃一口饭吗？”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只是艾伯特一时心闷，非要泼外甥冷水罢了。
“舅舅你的婚礼我也会这么开心啊！”弗兰克太高兴了，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
艾伯特脸上的疤横贯在两人之间，弗兰克心虚地仰起下巴，头朝下倒着看向窗前的舅舅，艾伯特看弗兰克自责失言的表情，扬起嘴角讽笑。“你觉得我不会有婚姻吗。”
这话也是故意的，弗兰克却彻底懊悔了，他坐起身端正姿态，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舅舅。”
这一通往来降低了弗兰克的欣喜，艾伯特心中终于畅快，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外甥为塞缪尔高兴。谁都可以，他不行。
不过被甩脸色乃是日常，弗兰克很快把这件事忽视过去了，他想起什么事，眼睛闪闪发光，得意洋洋地看向舅舅。
“二舅舅，艾达舅妈她今天婚礼，也是晚上第一次和咱们家一起吃饭，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艾伯特若有所觉，“你要干什么？”
弗兰克兴奋极了，“就当我恳求你，舅舅，今天晚上的时候……”他跳起身，趋步依偎到艾伯特的身旁，明明没有外人，非要把手拱成喇叭，说秘密似的小声，艾伯特不得不弯下腰，侧耳听外甥鬼鬼祟祟。
艾伯特的目光是不是只有冷淡，听完外甥的话，他并没有被触动。
弗兰克却饱含希冀：“就当为了我，就当我今年的生日礼物吧，舅舅，万分请求你……”
……
一段誓言，一本祈祷书，两颗贴近的心，颤抖激动地发出的“我愿意”，艾达，从此是塞缪尔的妻子，神圣与崇高见证永恒的爱。
白日的浪漫退却，夜晚来临，真正的庆祝才开始。宾客在傍晚一一离开，属于家族的晚宴隆重开席。烛光融融，餐桌上是丰盛的菜肴，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艾达是家中的新妇，她在外表的优雅得体中，隐藏的是对这个家的观察，她不露痕迹地观察家中的长辈，同辈和小辈。餐桌备齐，母亲玛丽在女儿艾玛的搀扶下坐在上座，艾玛之后微笑着说让她落座，塞缪尔于是为艾达拉开玛丽左手边第二个座位，邀她坐下，而他坐在玛丽左手第一个座位。艾玛还没有坐，她疑惑弗兰克跑到哪里去了，刚刚还在这里。正在想，弗兰克和艾伯特一同来到餐厅了，小不点激动得目光格外明亮。
“我们来晚了，艾伯特舅舅，你坐。”
他为艾伯特拉开了玛丽右手边第三个座位，这个脸上有着大片伤疤的男人略微点头致谢，坐了下来，弗兰克给妈妈也拉开第一个座位，他在拼命掩饰自己的笑。“妈妈，请坐。”
然后他坐在艾玛和艾伯特之间，面对着艾达。
他看向舅妈，终于笑意盈盈，“舅妈好，你今天真好看。”
艾达敏锐地感受到，餐桌前有一种古怪的，拼命掩饰的气氛，这种气氛的缘由，就是坐得离玛丽最远的艾伯特。她礼貌地向他致意，对方回应冷淡。她侧头看向塞缪尔，丈夫的表情是她没见过的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情。母亲玛丽略带讶异，姐姐艾玛盯向自己的儿子——而弗兰克呢？
他是这个餐桌上最快乐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rustlake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