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攻的千层套路》拾鱼词

2、第2章

　　程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晏乐。
　　晏乐此刻低着头杵在那儿，一言不发，像只温顺又委屈的猫咪。旁边的人对他大声呵斥着，看得程杳心都揪紧了。
　　这还得从今天下午说起。

　　好久不见的老朋友约自己叙旧，程杳专门挑了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和朋友刚入座，就看见隔壁桌一个忙碌的身影。
　　好像小乐，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程杳托腮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朋友看见程杳一直看向那边，也伸长了脖子跟着他一起望：“看什么呢？
　　“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看看是不是。”

　　晏乐刚刚擦完桌子，用小臂在额头上抹一把汗，转过身却看见了两道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哥……”他喃喃出声，忽而嘴角一扬，拿着清洁工具就小跑过去，在程杳面前止步。
　　程杳盯着面前的人，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上面。黑色短袖上蒙了一层厚实的围裙，看着都不透气。就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瞧这热的……”程杳拿桌上的纸巾给他擦汗。晏乐微微低下头，乖乖地把脑袋送到程杳面前，手指揪住了衣摆。

　　朋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互动，随口一问：“这小孩谁啊？你弟弟？”
　　程杳手指一顿：“是吧。”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几年前的事了。”程杳打着马虎眼，“不说了先点菜吧，你想吃些什么？”又转头看向晏乐：“小乐，有菜单吗？”
　　晏乐含糊地嗯了一下，转身去拿菜单。
　　怎么了？突然脸色就变了？程杳看着晏乐的背影轻轻皱眉。

　　点菜的时候，程杳拉住了晏乐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你来给我们推荐一下吧，你觉得这里什么最好吃？”
　　晏乐突然被拉住手臂，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细细的电流从手臂一直流到脊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都可以吧，我也没有吃过，不知道哪个最好吃……”
　　“这样啊。”程杳纤细的手指翻过一页菜单，“那你们餐厅什么菜点的人最多呢？被点的次数最多的菜肯定是招牌。”
　　晏乐想了想，报出了几样菜名。
　　程杳又让朋友点了几样，将菜单递给晏乐：“就先这几样吧。”晏乐点了点头，小跑去厨房。

　　程杳和朋友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其实心思都在晏乐身上。他看他在大厅中跑来跑去，手脚麻利地点菜、端菜、收拾桌子，心里微微一酸。
　　十六七岁的孩子，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为自己挣生活费，又想想自己十七岁的时候，难免心里有点小羞愧。
　　晏乐工作之余，偶尔扭头就可以看见程杳的眼神不经意地飘向自己。只要程杳的眼神扫过来，他就装作吃力的样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或者弓下腰掩面轻咳两声。
　　程杳吃着美味的晚餐，但看着晏乐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

　　一顿饭吃完，程杳和朋友争着买单，最后还是他付了钱。晏乐站在旁边，听到程杳的朋友说：“行吧，不和你抢了，下次我请你你可一定要赴我的约。”程杳爽快的答应。
　　还有下次？晏乐心里盘算着。对啊，只要两人之间存在相欠的关系，那就必定有偿还。
　　他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与什么人有过亲密关系，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现在才明白。

　　晏乐一声不吭地整理着桌面，眼睛和心思却都在程杳身上。手一松，两个盘子从他手里滑落。
　　瓷片迸裂的声音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晏乐仿佛如梦初醒，看到满地碎片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做错了事等着受罚的小孩子样。
　　经理寻声而来，看见满地狼藉又看见旁边杵着的晏乐，想要发火又顾忌到周围的顾客，敛了敛怒气，把他扯到一边。
　　“你怎么做事的？知道这个盘子多少钱一个吗？你一天挣那几十块钱赔得起吗？！”
　　晏乐默默接受着经理的责骂。
　　程杳看见经理推了晏乐一小把，啧了一声，冲了上去。
　　“行了。”程杳把晏乐拉到自己身后，面色有点不虞，“他打碎的盘子我帮他赔。你别欺负小孩！”
　　“小孩？!”经理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被程杳护在身后的晏乐，嗤笑了一声：“有一米八的小孩？长得跟个电线杆子样，我说这位客人你不要多管闲事，他打碎了餐厅的盘子就该赔，要不就你替他赔。”
　　“谁长得像个电线杆子？”程杳真觉得这人眼神不好，要不就是自己一身膘在这里愤世嫉俗，嫉妒别人的好身材。
　　程杳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便开口道 ：“行了不说这么多了，直接说多少钱吧，我替他赔。”
　　经理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收敛了脸色，说了句“您稍等”，便让人去查盘子的价格。
　　程杳最后赔了餐厅480。

　　程杳和朋友走出餐厅时，晏乐在后面跟着。也不敢靠太近，耷拉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朋友瞟了他一眼，对程杳说道：“你倒还蛮热心的，不过那个弟弟这么大了，犯了错怎么表现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不至于吧……”
　　“你不懂，他从小就这样。”程杳笑了声。

　　晏乐在后面，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觉得有些好笑，或许程杳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他，但他可是知道程杳最吃哪一套。
　　程杳走向晏乐，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别低着头了，我又不会怪你。”
　　晏乐抬起头，对上程杳含着笑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他微微侧过脸，脸上闪过一抹羞涩，嗯了一声。

　　朋友是开车来的，走前问程杳要不要搭他的顺风车。程杳转头看晏乐，看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便婉拒了朋友的好意。
　　他们俩顺着街道慢慢走，晏乐看见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交织在一块，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情绪。
　　“哥，”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那个盘子会那么贵。
　　程杳侧过头来，看见晏乐的脑袋被路灯照射着，一圈暖黄色的绒毛，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开口安慰道：“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程杳表面看似不在意，其实心里肉疼到不行，480呀480，比今天吃的饭都贵了，又不禁思索这种盘子和普通盘子的差别在哪儿，不就是大了一点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晏乐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不是吗？
　　其实这本来就是赌一把，晏乐知道，他应该赌赢了。
　　程杳看晏乐一本正经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自己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不帮你看着你被那个人骂啊？”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晏乐：“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算了算了你小时候的事了你肯定不记得了……”
　　“我记得。”急促的声调从晏乐喉咙里发出，打断了程杳的讲话。
　　晏乐嘴巴微微张开，小口地急促地喘着气，细长的睫毛遮盖住深色的眸底，一片晦暗不清，但表面似乎氤氲着一层水气，在灯光下有一层楚楚可怜的意味。
　　“哥哥为什么觉得小时候的事情我就会记不住呢？”
　　“什么？”
　　“没什么。”晏乐对程杳笑了下，挽住他的手臂，“哥，今天谢谢你，那个钱我会还你的。”
　　程杳刚刚想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说没关系不用还，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紧紧地挽住了，只好任由着他，说：“没事，我已经工作挣钱了，你还是学生呢。”

　　程杳一直被晏乐贴着走，到了十字路口，他想慢慢地把手臂抽离出来，刚一动，晏乐就松开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解的看着程杳。
　　“我家在那边，不顺路了，我就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休息。”
　　晏乐没说话，低下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
　　程杳看着晏乐的小动作，心里了然，试探着问：“要不到我家住一晚吧，你都还没去过呢。”
　　晏乐闻言，猛然抬头，又怕自己的情绪暴露得太明显，强行按捺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程杳心里笑道。

　　晏乐跟着程杳回了家。程杳的房子不太大，九十多平，两室两厅，但位置不错，反正他也是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两人进了门，晏乐趁程杳拿拖鞋的空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件间屋子，等程杳抬起身又急忙收回目光。程杳招呼他坐，他便在沙发上乖乖的坐着，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目光追随着程杳。
　　程杳在屋里转来转去，洗好了水果端给晏乐。晏乐接过，拿牙签叉了一块苹果递到程杳嘴边。
　　程杳被突然送到嘴边的苹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缩，看到对面晏乐眼巴巴望着自己，张嘴含住了。
　　程杳慢吞吞地咀嚼着苹果，一边说：“客房没有收拾，你要是在这儿住等下我就去把床理出来。”
　　“没关系的，我睡沙发就行了。”说完屁股还在沙发上弹了两下，“哥你这沙发好软。”晏乐傻傻地笑。
　　太懂事了，程杳心想。不过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还是起身走向客房。
　　“我一会儿就理出来了，不麻烦的。过来给我搭把手。”
　　晏乐此刻很郁闷，非常郁闷。他以为自己能够以退为进，主动说出睡沙发这种话就能收获与程杳同床共枕的一晚。

　　整理好了床铺，程杳忙着去换衣服洗澡。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晏乐说：“小乐你要洗澡吗？”
　　晏乐正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兴奋了，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程杳嗯了一声，进浴室洗澡去了。

　　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晏乐的心上，扰得他心神不宁。他死死盯着浴室的门看，仿佛目光能透过那扇门将浴室里的风光摄取。
　　他走出房间，在屋子里转悠，将整间屋子的模样一一记下。他热衷于通过屋子里的物品寻找晏乐的生活轨迹，并确保这里没有外来人的痕迹。
　　如果有，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他一点一点地搜寻着。

　　浴室的门打开，程杳只穿着大T恤出来，两条纤细的腿在宽大的衣摆里晃荡着。直到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晏乐盯着他，愣了一下。
　　差点忘了家里有人……
　　程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想回去穿条裤子，又怕晏乐觉得自己扭捏。想了想还是觉得无所谓，又不是小姑娘害羞什么。
　　他用毛巾擦着未干的发梢，晏乐靠近他：“哥，我给你吹头发吧。”
　　程杳手上的动作未停，没有章法地擦着头，笑道：“一会儿就干了，不用麻烦你。”
　　“那怎么行，头发不吹以后会头痛。”说完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温柔地在头皮上擦拭了两把。
　　“快去。”他轻轻地推了程杳后背一把。催促中含着点撒娇的意味。

　　程杳被晏乐带着来了浴室。他在镜前站好，晏乐立在他身后，一只手撑在台沿上，一只手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
　　晏乐盯着程杳的发旋，喉结不自主的上下滚动，藏于深处的欲念翻滚。
　　狭小的浴室、匍匐的水气、近乎拥抱的姿势、与心心念念之人的亲密无间……
　　“小乐,那个，有……有点烫……”程杳侧过半边脸小声提醒他。
　　晏乐一个激灵，回过神一看，才发现吹风机快要贴到程杳的脑袋上了。
　　“对不起……”他立马道歉，慌慌张张地把吹风机调成冷风，空闲的那只手揉着程杳的头发。
　　程杳沉默着被圈在晏乐怀里，想起刚刚从镜子里看见的情景。晏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让他实在有些在意。

　　吹完头发，程杳准备回房间睡觉，结果被晏乐小心翼翼地拉住。
　　“又怎么啦？”程杳有点好笑的看着他。
　　“没什么……”晏乐脑袋左转右转，身体也不自然地扭动着，脸上一片绯红。忽而迅速凑向前，用嘴唇轻轻触碰程杳的额头，一触即分。
　　“哥哥晚安。”在嘴唇离开程杳额头时，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小跑着回了客房。
　　什么呀？程杳有点哭笑不得，摸着脑袋上被晏乐亲过的地方，慢吞吞地走回了房间。

　　果然还是小孩子，程杳想起那个吻，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晏乐追着自己撅起嘴巴要亲亲的画面，一瞬间有些怀念。
　　果然刚刚在浴室里就是自己想多了，根本就和以前一样嘛。想着想着，程杳渐渐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小晏乐只到自己胸口，坐在他的怀里撒娇；大一点的晏乐比他还高几公分，把他圈在怀里给他吹头。大小晏乐的身影渐渐重合，最后合为一体，张开双臂对他说：“哥哥，要亲亲。”
　　程杳在梦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