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70、快刀疗伤

　　他自然不会让我冻死，他只是要把我烧死，我们依然日日纠缠在一起，他并没有显出任何厌倦来，反是越来越粘人，连我如厕时间长一些，都不耐烦地在外面叫我，恨不能进来帮我做掉。屋子外面的景色，除了第一次进来时看到，我是一次都没有看到。我的头疼，一直没有回来，但是头重脚轻的感觉却开始加剧，走路也没什么力气，轻飘飘的，只有躺在床上，靠着他的时候最舒服。

　　我对他，就像吃药吃上了瘾，也不再顾忌冰层上的翡罄黎，或者峡谷里的碧株，超过一顿饭的功夫不和他粘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就是象丢了魂似的，焦躁不安，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渐渐忘了那条通道的事，也不再考虑我对他，是迷恋，还是爱恋，或者这样相处妥不妥当，只是一日一日这样过着，渐渐成了习惯。外面的世界，仿佛已经和我隔绝，对外面的人和事，我也没有一分挂念。

　　也不知过了究竟多少日，有一日天刚亮的时候，我们刚刚欢爱过，他沉沉地睡去，我却突然再也睡不着，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明，我突然想出去看看。我悄悄地从他怀里起来，披上他的衣服，走出了屋外。

　　屋外景色宜人，我还没看上两眼，就看到碧株，在一个水潭前取水。她浓密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柔顺光亮。我走出来，她并没有回身，继续做着她的事情。对于她的存在，我已经没有一丝介意，我们的饮食起居，都由她一手打理。她被翡馨璧调理得特别好，除了送饭收拾残局的时候，其它时间就象不存在一样，从来不来打扰我们，也从来不敢抬头看我们一眼。她的存在，十分地卑微，只不过是为了伺候我们最基本的需要，不敢打扰我们分毫，我刚开始见她时对她的顾忌，根本就是多余。

　　我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她提着水桶，欠着身，低着头，退开，为我腾开地方。我并没有看她，我已经习惯了忽视她的存在。她诱人的体态容貌，已经被她的谦卑完全的遮掩，不再引人注目。

　　我只是过来看看这个水潭，翡馨璧抱着我进屋子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这里还有水潭。这个水潭不过一人的宽度，里面的水看上去异常清冽，幽深不见底，却如明镜般折射着上面的景物。我走近了，就在水中看到我的倒影。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己了，这一眼，却吓了我自己一跳。

　　我的双目深陷，两颊也凹下去，脸色看上去非常之憔悴，就是在水池里也辨得出，看上去就是一个痨病鬼的样子。我的眼眸却异常地发亮，看看手上的肤色也泛着一样的光泽，就是底色泛着青，一点也没有健康的红润。这完全就是纵欲过渡的结果。但是为何翡馨璧没有这样的变化？我日日看到他，他是一日比一日滋润诱人，一日比一日光彩耀人。莫非他练的采阴补阳的功夫？所以他才这么介意我是男还是女？所以他才日日这么粘着我，要我？

　　我一时又开始对他猜疑。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碧株不一样可以？我怕是又胡乱揣测了他，一有什么不对，我总是乱猜他，没有一次是猜对的，这次怕也是如此。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出来找我了，他从背后抱着我，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看着水里的自己，对他说，“你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看上去就象个鬼一样。”

　　他歉意地笑，陪我看着我的倒影，说，“都是我要的太多了，以后我节制些。”

　　我又问他，“为何你一点事情也没有？”不是应该他更伤身体吗？

　　他弯下身子，把头隔在我肩上，有些无聊地说，“我才出生的时候，我父母就找来当时最出名的相士给我看命，他说我天生异质，以后至少也娶十个妻子，一起同床，才能满足我的需求。这里我只得你一个，只能你辛苦些了。”

　　我听了这话，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碧株一早已经不见了。这话，他都说得出来？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看他的样子，真的倒也有可能。我可没兴趣一个人做他十个妻子，也没兴趣做他十个妻子里的一个。这个人，左右都是麻烦，不知如何才能长久。

　　以后的日子，他倒也说话算话，我们确实开始正常起来，同床减为早一次晚一次，其余时间，白天出去看看走走，晚上说说话，睡大觉。这个峡谷，从头到尾，要走一天的时间，起先走走，还有意思，多走几次，也就开始无聊，一旦不再日日沉湎于欢爱，我又开始怀念外面的生活，心思活起来，又在打主意如何搞清楚出入的那条通道如何行走。每次出去走的时候，也总是看着冰层上面，却一次也没有看到红光泛起的地方，莫非翡罄黎的尸身，已经凭空消失了？

　　翡馨璧陪我走的时候，见我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抬着头看，也没有问什么，想来他以为我又在胡思乱想，以为天要塌下来。

　　我也曾经几次明着暗着问他哪条通道的事情，他却总是一带而过，我甚至连碧株都叫来直截了当地问过一次，也没问出个眉目来。碧株忠心的是翡馨璧，并不是我。我知我问碧株的话，翡馨璧迟早要知道，含沙射影反而不好，所以借着害怕冰层断裂这个借口，我也干脆明着来了。

　　日子长了，每次尝试总是没有头绪，我也只能放弃询问，心里想着，既然他不肯告诉我，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得自己去摸索一下，但是翡馨璧总在我左右，我也没有借口可以一个人溜去走那条通道，况且那条通道也不是一时半伙可以走通的，我若自己去找，不管迷不迷路，总会给他发现，我一人这么偷偷摸摸地，他必然会联想到我是要逃走，必然会生气，而且生很大的气。他要是发起脾气来，会怎么样对我，我摸不透。在我无处可逃之前，最好不要惹他，但是不冒这个惹他生气的险，我就没有地方可逃，真是左右为难。

　　我花这么多时间为难，他却把时间都花在怎么调理我身体上了，没事做，就吃补品，用补品，有些峡谷里就有，有些要碧株从外面去弄来，他只有在交待碧株这些事情的时候，才对她和颜悦色，仔细说明。他弄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内服的有些味道鲜美，有些却苦涩，外用的有些清香扑鼻，有些又有怪味。我有时不肯喝，有时候不肯让他涂，他总是很耐心，左哄右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定要我就范了，才满意。他这么耐心，左右还是为了折腾我，只不过换了种名义。

　　我原来并不喜欢照镜子，现在也被他养成了日日到水潭前顾影自怜的习惯，他这里并非没有镜子，只是我喜欢在水潭里看。我的肤色日渐红润，光泽也是自然，不再怪异。两颊也不凹陷，开始丰润起来，眼眸也像他一样，晶莹润泽。我日日这么看着自己，越变越美，长久了，快要看成自恋，常常跟他抱怨，说他把我养的开始肥起来，原来窈窕的身材都要没有了。他便很满意，说肥一些好，捏着舒服，抱着也舒服，枕着睡更舒服，说这种话，左右一付欠揍的样子。我打不过他，只能使小手段掐他。

　　我最不满意，是身上墨少城留的那条印记，对自己看得越多，越讨厌。我身上总共两处疤痕，一处是翡馨璧当初咬我留在肩头的，牙印整齐，看上去还好看。哪条刀疤，都拜那个庸医，歪歪扭扭地留在身上，怎么看，怎么难看。我在蓝越受了那么多伤，花溅泪的药一涂，时日一到，就都好了。我在京州郊外就受了这么轻轻一刀，伤口就明显地留下来了。我问翡馨璧，有没有办法除掉它，他说，“这个要下狠手，周围的死肉都已经长好，不除掉，总是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他的狠手有多狠，以为他只是说说而起，也没有坚持说要，也没有说不，只是一看着那条疤就皱眉。其实它在身体的左侧，不故意去看，也不让人留意，以前我也没怎么在意，不知为何一旦上了心，就变成眼中钉，不除不快。

　　有一日，翡馨璧就带着刀和药来了，他把我上身衣服解开，侧过来，刀口朝着上，说了句，“忍着点。”就动手了。他这个狠手可真够狠的，一点药也不用，也不点穴止疼，看准了方位，一刀就下去了。我在他手里一点也吃不了疼，当时眼泪就出来，若不是他压着我，我早就跳起来，逃走了。他手脚利落，刀势完美，一刀下去，就把多余的死肉剜掉了，就我开始大哭的片刻，药都已经上好了。

　　我只觉得钻心地疼，倒也不是伤口真的这么疼，当初墨少城一刀捅上来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哼了一声。翡馨璧这一刀，却是剜到我心里去了。他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我不顾一切地大哭。

　　他上完药，就抱着我，安慰我说，“一会儿就不疼了，乖乖，不要乱动。”手指在我新伤口周围安抚，缓解我的疼痛。

　　我不理他，只管哭，一边用脚踢他。踢完了，又叫，“你怎么忍心割我一刀。”我是真伤心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管我疼不疼？

　　他让我踢他，踢完了才用腿压住我的腿，说，“不要乱动，一会儿伤口愈合了，你要怎么踢，就怎么踢，不然这一刀就白受了。”

　　我不再踢他，只是哭着叫，“我疼。”

　　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要是封了你穴，或者给你上药，血行就慢了，效果就不好，一定要这样自然地受一刀，身体受了刺激，才能最好地自然愈合，不然你可能还要再受第二刀，不是更疼？”他总是有道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只管不依不饶地大哭，虽然伤口已经不疼了。

　　他起先不让我动，看着伤口封了口，才把我翻过来，面对着他躺着，他又压在我身上，捉着我的唇吻我，也不管我还在大哭，一边暧昧地笑，说，“你踢起人来，还蛮带劲的，不如我们今天加一场？你身子现在也恢复了，我也忍了很久了，以后我们每日做早中晚。”他说做就做，好像这一场是偷来了，动作都快很多。他又闭上了眼睛，每次他动起情来，总是不肯睁眼看我。

　　这一次，我们却没能尽兴，才刚开了个头，碧株突然在屋外敲门，说，“翡少，我带了人来，您出来看看。”

　　碧株从来不来打扰我们，更不用说带人进谷，这时候这样来，必有重要的事情。

　　翡馨璧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才很不快地睁开眼睛，说，“你带来人去歇息一下，我马上就来。”

　　我并不想放他走，他却翻身起来，亲了我一下，对我说，“等我回来。”说完就穿着整齐地出去了，走到门口，还回头看着我笑，说，“我去去就回，不要想我。”

　　这次看谁能猜到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