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110、梦魇

　　他撇了撇嘴角，回避我的话题，他说，“我不喜欢和任何人比，我就是我。唔，腰捶完了，该捶捶背了。”他说完，翻了个后背给我。感情我踹他，他当是按摩。

　　我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地踢了他一脚，听他怪叫。我问他，“你以前和翡庄主，是什么样的关系？”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否相处和睦，还是明争暗斗。

　　他却不好好答，他说，“我和他，是男和女的关系，我是男，他是女。”

　　我呸他一口，怎么也轮不上翡罄黎落到我今天的地步，整天被他戏弄，我说，“你八成老是输给翡庄主，所以不敢和我提他。”他气我，我也气他。

　　他也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听了我这句话，却很是不爽，他翻过身来，扣住我的脚踝，顺手一拖，威胁我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煮了吃了，反正我们的缘分是下一世开始的，我提前还你也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把你欠我的还给我了。”

　　我给他拖得半身都坐到床上去了，抓着椅子要挣扎出来，我说，“我还没来问你的罪呢，你倒好意思先提。你怎么居然忍心把我煮了，喂给别人吃？我还忘了问如羽公子，你的游伴是哪个。你自己吃倒还罢了，还要喂给别人吃，你这个三心两意的人，绝情绝义的人，居然敢这样对待我，恨死我了。”我说着说着，原来只不过是和他玩闹，说到后来，真的有些伤心起来。

　　他笑，抓住我做怪的脚，不让我踢，他说，“我不知道是你吗，我如果知道是你，就把你带回家，用上好的鱼缸圈养起来，日日放在床头看，喂你鲜活的虫子吃，这样够好的了吧？”

　　喂我吃虫子？我听了就想吐。我从椅子上翻到床上，坐在他身上，掐他的脖子，说，“你居然敢喂我那么恶心的东西。你找死，是不是？”

　　他掰我的手，也不是很用力，一边翻白眼，说，“你是鱼，不吃虫子，吃什么？而且还要肥肥白白的虫子，水面上漂满，免得饿到你。”

　　他也是死不改悔的人。

　　我想到我在水里，水面上都漂着扭动的肥白虫子，那个场面，让我只想吐。

　　他却突然一把抱住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我安静下来，才听到有人在敲门。这是谁？莫非翡溅庄现在也和钱门镖局一样，晚上有夜游人，在外面捣鬼？

　　我问，“是谁？”

　　却是翡瑶儿，在门外说，“小倦姐姐，是我，夜深了，不如早些睡吧。”

　　我笑，必是我们两个动静搞得太大，被他听到，吵得不能入睡，实在忍不住了，才来敲门。如今不象在自己家里，总得收敛一些。我一边对翡馨璧做了个鬼脸，一边语气正经地对翡瑶儿说，“瑶儿，我和翡少说两句话就睡了，你先去休息吧。”

　　翡瑶儿应了一声，外面就没有了声音，想来是回去了。

　　我却和翡馨璧竖起了耳朵，听了一会儿。我小声问他，“人是不是走了？”

　　他听了一会儿，就很不在意地说，“嗯，管他那么多，来，乖乖给我亲一下，我今日就做正人君子，放你过关，回我房里去，否则今晚谁都不要睡。”

　　深黑的夜色里，我却一点都没有睡意。面对着门，左手边房里是翡馨璧，右手边房里是翡瑶儿，总是感觉有些怪异。我在床上干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我在夜色里一路地走，感觉着这个山庄。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就是不用眼看，我也能知道到了哪里。回到这里，总是或多或少勾起我的回忆。这里的每条小径，翡罄黎都带我走过，无论是熙攘喧嚣的白天，还是静谧悠然的夜晚，也许只有我和他，也许跟着一堆人，他的形象总是那样鲜明，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淹没。

　　这时候，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我就只想静静地回忆一下我和翡罄黎的过去，然后我就可以和他彻底地告别。总是这样地记着他，却三心两意地生活着，即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陪伴在我身边的人。自从上一次离开山庄，我一直颓废地活着，醉着生，梦着死，终日随波逐流，一场梦接着一场梦地过着日子，借着不停地和人一场又一场的感情游戏，逃避我内心对他的感情。这一场感情的伤害，其实比我自己知道还要深，让我不敢再爱，也让我看不清，也不愿意看清自己的心。我现在虽然已不再伤心，也不再铭心刻骨地爱着他，但我已经不再是我，我把我遍体的鳞伤都转嫁到了身边每个爱着我的人身上。

　　我虽然想去爱，但其实一直在不自觉地把爱上我的人推离我的身边。以爱的名义，伤害着自己，伤害着身边的人。

　　我渐渐遗落了自己，同时也已经放弃了他。这一次去见如羽公子，他的话，点醒了我，这么多时间过去了，不管我愿不愿意，很多事情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我的心，已经替我做了新的选择。这时候，是我清醒过来，自己做个选择的时候了。

　　我既然在如羽公子面前做了选择，翡罄黎就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也已经接受了翡馨璧，我就不能再三心两意，不管翡瑶儿以后会怎么样，我都不能动摇，不能给他一丝机会，也不给自己一丝机会，否则后果就会不可收拾。

　　我这样想着，慢慢竟走到花林的边上，没有月华，没有星光的夜色里，此刻突然有漫天的雪花在静静地飘落，我这时神思恍惚，并没有觉得有何异样，我只是伸出手，接着一片雪花，轻风一扬，雪花还未到手，却已经飞走了。这是三月的春雪吗？我的眼角有些湿润，还是你来向我告别？对不起，翡罄黎，今日，我来和你告别，希望你不要怪我，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宽大为怀的人，我知道你会原谅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这一次，我不仅要求你的原谅，原谅我选择放弃你，我还要求你帮助我，帮助我忘记你。我也请你忘记我，因为我已经变了心，不值得你的牵挂和爱恋了。你的这一生，这一世里，应该有个更好的女孩，来照顾你，爱护你。不该是我，我的心，曾经为你盛放，如今却已经凋零，再也不能为你开放了。

　　我对着漆黑没有月光的天空，默默地诉说着，祈求着他的原谅，请求着他的帮助。

　　泪水，却顺在我的脸颊落下来，向过去告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花林的四周，却慢慢亮起来。这个光亮，渐渐唤醒了我，我收回看着夜空的目光，惊奇地发现，原来花林里，漫天落下的，不是雪花，却是片片粉色的花瓣，在轻缓的风中，旋转，起舞，纵眼望去，朦胧的光芒里，满眼都是飘扬的花瓣，从花林间飘过。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花瓣会自己落下来，我还在翡溅庄吗？还是我此刻只是在做梦？

　　“小倦，是你在呼唤我吗？”

　　我回头，翡罄黎站在不远的地方，花瓣片片在他脚下，仿佛我当日见到他的样子，一样的短发，一样的衣服，一样的神态。

　　我必是在做梦。

　　我曾经夜夜梦到他，却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这样真实过。

　　我问他，“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朦胧的光芒里，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如梦如幻，他说，“小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你不必醒，我也不必醒。”他向我走来，他说，“让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必醒来。”

　　花林深处那场最初的梦，愿永远都不用醒来，但是，世事，又何尝会如了人愿？

　　我看着他走近，希望能看到他柔情似水的眼眸，我说，“对不起，翡，我爱上了别人。我曾经那么希望你回来，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却没有回来。我失去了希望，只能选择重新开始。我遇上你的表哥，你还记得他吗？当年他在意江上追我，我没有理他，他就生气，生到了现在。他可真小心眼啊，一点都不象你，但是他为了我，九死一生。我没用，我就变了心了。对不起，对不起。翡，我对不起你。”我说着翡馨璧，看着翡罄黎走近，眼里的泪水却流个不停，我擦着眼泪，希望能看清他，却只看到他眼眸里的两簇火焰，在他瞳孔深处跳跃。

　　再逢亦如初相见，满怀心事竟无觉。相忘不为无情意，只为情深太伤怀。

　　为何我从未忘记你？

　　名字起的太象，老是打错，窘。